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暮光之城]灵与肉》【衍生小说|言情小说】 作者:傅濯缨 文案: 当她走进美丽的沃尔泰拉。 凯厄斯×原创女主 是暮光和hp的crossover,但是hp基本只用了一些设定,和原著剧情毫无关系。 女主是纯血斯莱特林,三观不正,种族观念非常糟糕。 存在大量私设罗齐尔家族历史。 尽量不苏,不恋爱脑。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凯厄斯,洛伦娜 ┃ 配角:沃尔图里众吸血鬼,罗齐尔家大冤种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凯厄斯真的很帅 立意:。   ☆、1. 古城 来到沃尔泰拉   chapter1   雨幕将倾。   灰黑色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城镇,下午六点半,天光正在走向黯淡,本地人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大雨,纷纷离开露天的街巷。在这样灰色的色调中,城镇仿佛它刚刚建立时的模样,透露出灰蒙蒙的历史感。   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停在古老的拱门边,司机对着他来自外国的游客比划着价格。如果仔细观察坐在车后座这个年轻的金发女孩——她是一个有着美丽到有攻击性、格外锐利的眉眼,和标致的尖下巴的少女,从那双绿眼睛中透出毫不掩饰的自矜——就会发现她与周围的人和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司机多看了她两眼,少女掏出几张欧元付给他——绝对比他比划的多得多。   她下了车,走进美丽的沃尔泰拉。   英国没有这样的城镇。   空气湿度正在增加,洛伦娜走过石头铺就的街道,展开地图。沃尔泰拉地图的最中央是山崖上的古堡,它的剪影在云雾中模糊不清。   她收起地图,纤细而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大道的阴影中。绿眼睛环顾四周,小巷子里空无一人。于是她的手腕一转,自大衣的长袖之中抽出了一支魔杖。   魔杖,巫师身份的象征。他们隐藏在人群之中,是人类如莫比乌斯环的社会的背面。当一个巫师拿出魔杖,她便与普通人划清了界限。   这不是她多年的老友,而是来自翻倒巷的非法二手魔杖。   一份被烧过的邮件信封——烧成黑色的小纸片,上面写着意大利的地址——随着魔杖的施法而飞在半空中,毫不引人注意,如同随风而逝一般,飞向城堡的方向。   洛伦娜收起魔杖,随着纸片离开。   几天前,她决定前往意大利。   “……我的毕业论文还有一些问题要解决,教授。”她对她的院长这样说,“希望您能谅解,我不得不请假去一趟意大利,一位收藏家愿意给我展示他收藏的手稿。如果您能允许我的假期申请,那就再好不过了。”   洛伦娜·罗齐尔,纯血统的斯莱特林七年级,女级长与优等生。高级巫师等级考试已经结束,十二个优秀证书足以让她不那么紧张论文事宜。但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知道,她只会精益求精。   “当然没问题,洛伦娜。”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方地给她的假条签了字——高级巫师考试之后,大家懈怠了下来,许多七年级学生都请假。   灵魂与血的辩证关系,洛伦娜的选题让她的论文艰难却深刻。魔法究竟来自何方?巫师们争论不休。魔法可以被遗传,有魔法的血缘关系创造了魔法家族,这也是大多数纯血论者的观点;但与此同时,许多的魔法作用于灵魂,产生于灵魂。   纸片拐了一个弯。   意大利的道路对于外国人来说过于复杂,洛伦娜走下台阶,黄色的石墙在眼前展开。   这座城市如此引人喜爱,可惜意大利的巫师却那么稀少。   历史原因导致的巫师北迁,意大利有魔法部的存在,但是意大利魔法部那一只手能数过来人数的巫师,几乎就是意大利全部的巫师人口了。而且他们复杂的入境手续,让外来巫师不愿花这么多精力只为了游山玩水:通过巫师的方式进入意大利并获取境内施法许可证,这一系列手续要花至少一个月时间。   洛伦娜优秀的麻瓜研究成绩让她想到坐飞机前往意大利。感谢英国是个欧盟国家,她轻松过了海关,进入意大利境内。   有些时候你得承认,麻瓜在一些地方确实比巫师更好。它们想到发明这样奇怪的交通方式 ,一些巫师觉得麻瓜愚不可及的论调早该停止了。   ……但这也意味着,她在意大利境内的的每一次施法都是违法的。   ——第二根魔杖就是干这个用的。   洛伦娜跟着纸片走过一座石桥。她的身影不曾停息,手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接连作响。   她要见的马可·乔艾萨,一个意大利麻瓜,与其说是收藏家,不如说是一个商人。   罗齐尔家族几次站错了队,在红白玫瑰战争时选择了兰开斯特,在欧洲巫师战争时选择了格林德沃,又在最近一次巫师战争时选择了伏地魔。几个世纪的坏运气之后,谢天谢地,战后罗齐尔家族倒是有些进益,好歹是还留了点荣耀,开始搜罗起来之前被家族卖掉的手稿和古董,这也让洛伦娜得以认识乔艾萨。   乔艾萨是意大利有名的古董贩子,非法的。洛伦娜在他那装作一个法国麻瓜。   之前的几次交易都没有见面,她付钱,乔艾萨这个不知道手稿真实价值的白痴就把手稿邮寄给她。但是这次的交易的手稿过于重要,以至于洛伦娜必须亲自来取。她不信任乔艾萨,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她要抢占先机,确认乔艾萨这个人是可以接触的。   “找到了。”   洛伦娜微微一笑。   越接近市中心,行人就越多一些。纸片悄无声息地贴在一个矮胖男人的衣角,化作灰烬。   那就是乔艾萨了……   正当笑容刚牵动肌肉,洛伦娜整个人却僵住了,原本的微笑渐渐隐去,变成一种恐惧的警惕。   ——一种诡异的感觉冰凉地粘住洛伦娜,就像是被毒蛇盯着。   洛伦娜悄悄环顾四周,没有人看她,而乔艾萨依然什么都没注意到。他走进一间古董店,在柜台前和老板说话。   洛伦娜不相信直觉这种东西,但是这感觉十分强烈,更像是一种身体自动的预警……有人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紧紧盯住了她。   她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着,不知从什么地方产生的恐惧裹挟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距离乔艾萨三个店面之外的露天咖啡馆尚有几个客人,洛伦娜装作没有发觉,慢慢挪了过去,向服务生用不熟练的意大利语要了一杯咖啡。   她必须先混进人群。   天空传来闷闷的雷声。   那种诡异的感觉渐渐远去……但她怀疑,那个人还在远处默默地等待时机。   会是什么人?意大利魔法部的执法人员吗?这个可能是她第一个想到的,而且很有可能……目光转向乔艾萨,他还在那间店里。   洛伦娜不害怕战斗,但她恐惧未知。   “Signorina, questo è il tuo caffè.”小姐,这是你的咖啡。服务生把咖啡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又递给洛伦娜一捧鲜红的玫瑰花,“Queste rose le danno il signore del tavolo accanto.”这些玫瑰是旁边那桌的先生送给您的。   “Quoi?”什么?   她看向服务生指的方向。   那一桌旁已经没有人了,桌上只剩下没动过一下的咖啡——刚刚一直背向洛伦娜的客人在洛伦娜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她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她不是那么大意的人。   如果一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她绝对会发觉。   她向服务生道谢,接过玫瑰。玫瑰带着露水,新鲜欲滴,红得像血。在这一大捧玫瑰中,是一张卡片:   Ciao, bellezza.   ——你好,美人。   她发凉的手指取下卡片,上面却只有这两个意大利单词。   他……是刚刚盯上她的人吗?   乔艾萨那边拿到了一个手提箱离开古董店,洛伦娜把玫瑰的卡片塞进大衣口袋,钱压到咖啡碟子下,匆匆离开。   一切以最糟糕的情况考虑的话:如果真的被人盯上了,洛伦娜想着,她又一次隐入小巷子中,幻影移形,转眼间到了旁边建筑的楼顶。   这里与英国不一样。英国阴雨绵绵,尖顶建筑众多,而意大利则常常是晴天,沃尔泰拉的建筑更多是平顶,为洛伦娜的追踪提供了方便。   ……不仅仅是追踪,更是躲避刚刚的人。   她有把握骗过意大利魔法部。二手魔杖被她施了咒语,一旦遇到检查,它会毁灭自己……而她自己的魔杖被安全地放在有空间伸展咒的项链中,无辜而合法;即使被抓到现形,她也有机会修改对方的记忆。魔法部的行为受到国际巫师联合会的管控,他们不敢轻易伤害一个巫师。   但她怕的是:如果对方不是魔法部的人呢?   幻影移形,幻影移形,还是幻影移形,她在房顶上跳跃,追逐这乔艾萨的身影。   洛伦娜有没有被盯上还是悬而未决的问题,不过只过了一个街区,她就发现,乔艾萨被人跟踪了。   是乔艾萨自己的行为暴露了这一点——实际上,乔艾萨不是在被跟踪,更像是在被追杀。   他试图甩掉他们,可是那些跟踪者的速度很快,而且全神贯注。即使乔艾萨迅速地转过拐角又从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穿行,跟踪者依然知道正确的方向。   跟踪者的人至少三个,都穿着一身黑色,在人群中不是十分明显。   乔艾萨惹麻烦了?   洛伦娜一点都不会怀疑。这人能活到现在纯属命大,被人暗杀都是合情合理。   但是……   洛伦娜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时间显示,距离她约定乔艾萨见面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而乔艾萨手上的箱子——   厚实的保险手提箱。   里面装的东西百分之八十是洛伦娜要的手稿。   追了几条街,三个跟踪者玩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   那个暴露秘密的人又不自量力地拐过了一个拐角,就好像这样能甩掉他们一样……   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炸响,非常微弱。   他们转过拐角,乔艾萨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2. 集市 死亡与神祇   chapter2   他们刚刚走进闹市旁边的小餐馆,大雨就倾盆而下。   洛伦娜紧紧抓住乔艾萨的手腕,把他拉到角落里的卡座上。乔艾萨还在状况之外,他惊慌地左顾右盼,看着洛伦娜的表情就好像是她要吃了他似的。   “没事了,乔艾萨先生。”洛伦娜用法语说,“那些人是谁?”   “你是……”乔艾萨盯着她的绿眼睛,用磕磕绊绊的法语回答,“R?”   “是我。”洛伦娜安抚地一笑。如果她想让和她交流的人如沐春风——她确实有这种能力,这可以说是一种罗齐尔家族训练出来的虚情假意的面具。   “我来过这里。”乔艾萨颤抖地说,“这里距离刚才的位置至少有两公里……”   “我们坐车过来的。”洛伦娜说谎道,“你不记得了吗?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   “可是……”   “喝点什么吗?”洛伦娜温柔地说。   “不,不用了。”   乔艾萨看着餐馆外的人来人往。外面的人都打起雨伞,雨幕遮住橱窗玻璃,让外面的世界仿佛油画里的世界。   “发生什么事了,乔艾萨先生?”洛伦娜对周围施了一个静音咒,让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刚刚那几个人——□□?还是警察?”   “不,我不能说。”乔艾萨几乎抖成一团,“我把手稿给你,你不要再问了——这是一个秘密……”   他把手提箱塞进洛伦娜手里,就好像摆脱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递过手提箱的一瞬间,洛伦娜像是被蛰了一样,碰到手提箱的右手突然一颤。她的脸色发白,换左手接过了手提箱。   “是这个手稿导致你被追杀?”洛伦娜的声音沙哑了一些。   “这是……原因之一。不是最主要的。”乔艾萨冷静下来了一些。   “那些人是黑手党吧。”洛伦娜说,“我听说过,是意大利的□□,对吗?你做这种生意肯定和他们有联系……”   她出门前特意看了意大利旅行介绍的书,学了几句意大利语,还被朋友拉着看了《教父》,虽然对麻瓜电影评价甚低,却至少也是了解了一点。   “不要再问了,小姐!”乔艾萨夸张地说,“如果你知道了,你也会被他们杀死的!他们——比□□更可怕!”   洛伦娜深呼吸一口气。她把手提箱放在脚边,用左手捂住右手手臂,就像是接过这个箱子让她的胳膊受伤一样。   二人之间弥漫起尴尬的沉默。   “既然如此。”洛伦娜在几秒后开口,用强硬的口吻命令,“——看着我。”   一瞬间,她的目光穿过了乔艾萨棕色的虹膜,穿过了餐厅的环境,摄神取念咒翻动着乔艾萨的记忆,她看到他如何从古董店老板那取到手稿装进箱子,如何从玻璃窗的倒影看到眼熟的跟踪者,在那几天之前,他又是如何对从一个皮肤苍白的女人那里拿到一打羊皮纸,那个女人的眼睛是血红色——   “不——”乔艾萨喊着,洛伦娜被挤出了记忆。乔艾萨满头大汗:“你在做什么——”   “他们是什么……东西?”洛伦娜危险地眯起眼睛,“该不会是吸……”   “不!别说出来!”   乔艾萨祈求道。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街道上亮起了橙黄色的路灯和彩色的霓虹灯。洛伦娜捂住右臂的左手感觉到了两层衣料下的黏腻感。   “小姐,你……你的血流出来了……”乔艾萨说,他指向沿着洛伦娜右手手背流淌下的鲜红。   “谢谢提醒,乔艾萨先生,您不说我都不知道呢。”洛伦娜冷漠地说着,从旁边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擦掉血迹。在桌子底下抽出魔杖,洛伦娜对着伤口念了两句咒语,简单处理一下,让它不至于继续流血,又迅速藏起魔杖,“你打算怎么做?”   巫师和吸血鬼的交集少得可怜。霍格沃茨的教材说,吸血鬼恐惧大蒜和十字架,银器会杀死他们,他们不能接触阳光,一旦被阳光碰到,他们就会化成灰烬。洛伦娜没见过真的吸血鬼,英国似乎没有吸血鬼存在。   那么,或许可以认为:意大利有吸血鬼,而且惹上了吸血鬼的乔艾萨小命不保。   “他们不会让我逃出沃尔泰拉的。”   乔艾萨绝望地说。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话,下一秒,随着一声吱呀门响,三个穿黑衣的人走进了餐馆。客人还没有全都离开,他们似乎也有所忌惮,在其他座位坐下,盯着洛伦娜和乔艾萨这一桌。   洛伦娜暗中观察他们:在这样的大雨中走来,他们没有雨伞,头发身上也没有淋湿。   “……现在你把我拉下水了。”洛伦娜说。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橱窗变得清晰起来,在这样存留着水滴的玻璃外,夜市的光芒是那么诱人,带着一种安全感映在瞳孔中——那么多的游人,有外地的有本地的,那么多的灯光和小贩,都带着活人的气息。   “小姐,您一定要救我!”乔艾萨拉住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水面上唯一的浮木,“求求您了……您不是一般人,我知道!要是我被他们杀掉,他们会查到您身上的!求求您——”   洛伦娜深吸一口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她看向门口的方向,左手抓起手提箱。   “准备好——”洛伦娜小声道,“走!”   他们像是炮弹发射一样,冲出了小餐馆,顺着人行道跑向旁边的集市。   集市门前是一个古老的喷泉。一大群美国游客挤到了喷泉面前,但是没有欧元硬币。一个老人因为地上的积水摔了一跤,骂骂咧咧地爬起。   人群会把他们挤进集市的。洛伦娜拉住乔艾萨大跨步穿过马路,就像游人一样扑进集市门前的人堆里。她瞥向身后,三个疑似吸血鬼的跟踪者已经离开了餐馆,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她盼着那群游客可以挡住他们一会儿——几枚硬币突然落在游客们面前,她藏起魔杖尖。   游客们捡起硬币投进水池。洛伦娜和乔艾萨跑进了集市里,这里人山人海。只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洛伦娜想,她会带着乔艾萨幻影移形的……   她的余光看不见马路对面的跟踪者了。洛伦娜一阵紧张,她在人群中张望着,可是已经弄丢了他们的身影。   “快走。”洛伦娜叮嘱乔艾萨。他们在人群中飞快地穿行。   一大排涌动的游人迎面而来。乔艾萨比洛伦娜更了解集市,他走在前面,洛伦娜跟着他警惕地快步走着。洛伦娜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子寒冷——就像是之前那种恐惧带来的痉挛,她确信同一个猎手又一次盯上了她,认识到这一点让洛伦娜几乎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乔艾萨突然停住,浑身颤抖。   “他……他们来了。”   前方几十米外,那三个人站在楼梯上,下面的集市尽收眼底。   他们是怎么过去的?这么快的速度,他们已经到了前面——   洛伦娜反应过来之前,乔艾萨已经掉头跑了起来。他几乎是逃命般地挤进后面的人海中,洛伦娜立刻找不到他了。她气得满脸煞白,加快脚步跑过去追他,推开那些熙熙攘攘的游客。回过头看时,楼梯上半个人影都不剩,洛伦娜几乎相信他们已经动手了。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引起了洛伦娜的注意。她跑过去,在铁门的门洞下找到了乔艾萨。他刚才想必是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砸进了门里,铁门因此出现了一个大坑,而乔艾萨滑下铁门,他的腰绝对已经断了,缩起身子,浑身是血。   他应该是还有意识,可是他略一挪身子,腿上就射出了滚烫的动脉血。洛伦娜蹲在他面前,鲜血四处喷溅,周围人涌了上来,围观着这一出惨剧。   “Une ambulance!”叫救护车!洛伦娜不知道这个词用意大利语怎么说,用法语向四周大喊道。   那种冷飕飕的感觉依然粘在她身上,猎人就在人群中盯着她。洛伦娜用手扶住乔艾萨,扶着他轻轻侧卧到地上。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从袖子里伸出一点魔杖尖,抵住乔艾萨的脑袋。抽取记忆的过程很快,洛伦娜背对着游客,迅速地掏出小瓶子装下那些记忆的银线。她相信不会被人看到这一过程。   乔艾萨无神的眼睛盯着她。   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   他死了。   洛伦娜僵硬地站起身,把玻璃瓶装进口袋,倒退着,混进了移动着的人群里。   游人摩肩接踵,洛伦娜的身体像冰一样冷。   一个人死在她面前,而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交流……   洛伦娜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早在童年时,家里的老人就在后辈的围绕下去世;她的母亲去世时,她也陪在她身边……洛伦娜知道生死是常事,但是乔艾萨的死状如此的凄惨,地上的一大滩鲜血刺目的红。   她逆着人流前行。游人们注意到这边发生了命案,都挤过来查看情况。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由远而近,集市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   洛伦娜的脚步突然顿住。   如同命运一般,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隔着匆匆的几个游人,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她与神祇对视。   他仿佛是从雕塑变成的——只有米开朗琪罗那样的雕塑家,才能从石头里创造出这等杰作。   他的长发如同流动的黄金,在灯光下璀璨得惊人,那张脸更精美绝伦,只有完美无缺可以用来形容这种美丽。他穿着剪裁得十分合身的黑色西装,一条血红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上。这样的装扮对于集市来说过于正式,可是在他身上刚刚好,让他自完美之上,又增加了一分绝不显得赘余的美感。   世上怎有这样的造物?   对面的男人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岁上下。洛伦娜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面颊发烫。   她怀疑自己经历了一次一见钟情。   对视之中,她看到男人黑色的眼睛,他两眼瞳孔中心有一种吸引力,如同真空一般,吸引着她的心脏向他靠近。那双眼和她的绿眼睛对视,洛伦娜意识到,那双眼睛中浮现了一种笑意,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他对着洛伦娜,微微一笑。   洛伦娜如梦初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人这么久实在是不礼貌。垂下眼帘,洛伦娜连忙走向集市的门口。她和男人擦肩而过,没有经过思考地用英语说:“抱歉。”   直到她出了集市,幻影移形回到酒店,才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玻璃瓶消失了。   那个男人——   洛伦娜简直要给自己一巴掌。色令智昏,真是愚蠢 。   ☆、3. 机场 洛伦娜决定跑路   chapter3   洛伦娜在网站上定了明天早上的机票。   黑色的桃花心木四柱床上扔着她今天的衣服,右边的袖子满是干涸的血迹。她穿着吊带睡裙,雪白的右臂上是三道狰狞的伤疤,其中一道不停地向外渗出血滴。   洛伦娜试过让它们自己愈合,但魔法伤疤无法愈合,她只好用魔法将它们强行缝合——两道伤疤早在之前就已经出现,被白色丝线细密地缝起来;今天得到的新伤疤,洛伦娜如法炮制,喝了止痛的魔药后,用魔杖指挥着一条真丝将它一次次穿过伤疤旁边的皮肉。   虽然喝了魔药不会疼,但是这种感觉真是诡异又恶心。   这些伤疤来自于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的惩罚。她试图违背誓言,但没有成功……如果成功了,这个誓言会杀死她的。   洛伦娜挥了挥魔杖,床上的衣服悬空而起,被一团火焰吞没,变成满地的灰烬。又一挥魔杖,灰烬消失不见。   她要离开沃尔泰拉。这里潜在的危险太多,吸血鬼——他们杀了乔艾萨,肯定会盯着洛伦娜……况且今天还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注意到了。那个集市里的男人恐怕也是吸血鬼,她冒着危险弄到的记忆被他拿走……   她必须尽快离开。   夜晚是危险的,夜晚是吸血鬼活动的时间。她只能在白天走,虽然天气预报说明天是阴天,没有阳光——至少比夜晚更安全。   洛伦娜打开乔艾萨的手提箱。里面的手稿被层层保护,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它,拉丁文的手写字迹和精美的手绘图稿,洛伦娜几乎要欢呼起来。   她把魔杖伸进自己的行李:“笔记本飞来。”   一个厚实精美的笔记本飞进了她手里,洛伦娜用魔杖点了点封面,察觉到主人的魔力,笔记本听话地展开。本子已经写满大半,英语、法语和拉丁语交杂其间。洛伦娜通读了一遍手稿,果然如她预料,手稿将会对她的计划起到关键的作用。   意大利巫师北迁,那些炼金术师却没有跟着移去北方。帮乔艾萨一把不是没意义的,搞到这份手稿,被几个吸血鬼盯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笔记本上已经记载了许多解决牢不可破的誓言的方法,在一张清单上,十三个方法被划去了十二个,她把希望寄托在这份手稿上——当她从乔艾萨手上接过手稿、手臂出现了第三道伤口时,她就知道这肯定有用。   洛伦娜翻开新的一页,用钢笔誊抄下手稿的内容。   清晨,洛伦娜收拾好行李,手稿被她塞进空间伸展项链里,累赘的保险手提箱则被魔法毁掉。   卷发披散开,金色瀑布一般铺在背后。她从床头拿起自己扎头发的深蓝色丝带,丝带碰到长发,自动把一头长发照常盘起。   她换了一套衣服,依旧把魔杖塞进袖子。她还蛮喜欢这间酒店房间的,文艺复兴式的手工湿壁画和厚地毯,让洛伦娜想要把自己的卧室也改成这样。   想到罗齐尔庄园里她自己的房间,洛伦娜就生出一种想念之情。自从圣诞节假期之后,她还没回去过……她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念她的姐姐和弟弟们,想念和家里画像们吵架……   飞机预计下午就能到英国。   洛伦娜提着行李箱,云朵还没有完全遮蔽阳光,是一个去机场逃离吸血鬼的好天气。   “小姐,您叫的送机服务已经准备好了。”前台接待小姐看到她下楼,热情地对她说。   洛伦娜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了过于多的小费。   送机的是酒店的轿车,洛伦娜一再确定司机不是吸血鬼,而是一个正常的意大利麻瓜,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洛伦娜又想到了昨天集市里的那个男人,他的西装衬得他更加惊为天人),他开车很平稳,并且尽职尽责地帮洛伦娜搬行李。车在机场前停下,洛伦娜给了他小费,司机惊喜地收下了。   洛伦娜确信,自己绝对是给了过多的小费。   一路上没有看到有人跟踪,这一点让洛伦娜放心不少,她走进机场,带着麻瓜身份证和欧盟护照走向海关。   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登机,她的时间绰绰有余。然而——   “抱歉小姐,我需要再检查一下您的证件。”海关工作人员说。   “没问题。”洛伦娜微笑说。   她的证件不会有问题,都是通过英国魔法部为中介,在麻瓜政府申请的。合法合规,绝对靠谱。   工作人员对着另一个低声耳语,很快,他们叫来了一个职位似乎更高的女士,她友善地对洛伦娜笑了笑:“洛伦娜·罗齐尔小姐,请您配合我们,去旁边检查室进行开箱检查。”   洛伦娜看了看表。还有一小时。   “好的。”她隐隐有些着急。这不正常,即使英国在欧盟里面算是特殊的一个,边境检查更严格,也不至于到这种情况——而且她的行李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来意大利时她就顺利入境了,如今离开时也没有装什么新东西……   该不会是吸血鬼叫他们这样做吧?   不可能,洛伦娜想。沃尔泰拉美丽而欣欣向荣,那么多游客,没听说有人被吸血鬼杀死的。昨天见到的四个吸血鬼(如果那个男人也是……),在人群之中杀了乔艾萨,后来人们都说是车祸导致的,吸血鬼们根本没有在人前露面……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种情况的前提是,这里有、且有众多的吸血鬼,他们是有组织的,建立了一个完全的行动系统,而这个系统把手伸向了海关这种政府机构。   ——这种想象未免太可怕了。   检查室里,洛伦娜的行李被打开检查。她注意着时间,那些工作人员就好像是故意拖延一样,其他旅客的行李顶多二十分钟就检查完成,而她的行李……   登机时间到了。   洛伦娜心急如焚。工作人员们这才结束检查,那位海关的女士还是不紧不慢,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问:“罗齐尔小姐,您是为什么来意大利的?”   “和一位收藏家见面,欣赏他收藏的手稿。”洛伦娜说。   “收藏家?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他的名字吗?”女士问。她手上拿着洛伦娜的身份证和护照,洛伦娜无法离开。   “很抱歉,他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洛伦娜说。   女士的目光从洛伦娜的护照上抬起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圆珠笔在一旁的本子上记下了几个单词。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不管她写了什么——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您今年十七岁,还是未成年人……您是自己来的吗?”她问。   巫师十七岁已经成年了,你们蠢麻瓜才十八岁成年。洛伦娜回答道:“我是自己来的。”   “那么,罗齐尔小姐,请在此稍等一下。”女士拿着本子离开了,留下洛伦娜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绝对是有意的吧?   洛伦娜双手发冷。她看了一眼手表,登机时间只剩下三分钟……就算是她过了检查,也无法那么快地赶到登机口了。   洛伦娜错过了飞机。   “女士,”她掏出口袋里的麻瓜手机 ,走出房间,看到那位女士悠闲地喝着咖啡——绝对是预谋,“我不用坐飞机了,意大利本地的朋友要见我。”   女士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洛伦娜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护照和行李。她要去哪里?她甚至离开不了意大利……吸血鬼们实在是坚持不懈,他们居然会阻止她出境……   从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看向外边,乌云已经遮住了整个天空。   会有吸血鬼出没吧?   洛伦娜拉着行李,想到了一个方法——虽然可能有点危险,但总比没有方法好。   她进了机场大厅的女厕所。悄悄用了麻瓜驱逐咒,上厕所的麻瓜们先后离开,洛伦娜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才又使用了一个防护咒和一个隔音咒,让女厕所更加安全。   原本想要用手机的,但是想到吸血鬼连海关都能影响(疑似),她还是收起了手机。在洗手池上打开自己的行李,洛伦娜从化妆包里拿出伪装成化妆镜的双面镜,魔杖敲击两次,低声呼唤:“约瑟芬……”   几秒钟之后,她朋友的脸出现在了镜子中。   “洛拉!”约瑟芬喜欢叫洛伦娜的昵称。约瑟芬穿着拉文克劳的蓝色长袍,看她背后的天蓝色帷幔,应该是在宿舍里。   “这几天如何,亲爱的?”洛伦娜问。   “很好,你呢……不,等等,”约瑟芬皱起眉,“你特意用双面镜联系我不可能是为了闲聊吧,发生什么事了?”   令人喜爱的敏锐。洛伦娜笑了。   “沃尔泰拉是个美丽的城市,遗憾的是,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洛伦娜说,“……被本地□□盯上了。”   她不敢直接说出吸血鬼的真相。说出被吸血鬼盯上——还是有组织的一大群吸血鬼,恐怕以约瑟芬的性格不会敢来意大利帮忙。换做她也一样,与其搭进去两个人,不如只死一个……但是洛伦娜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她只能让自己的朋友来一趟,在尽量保护约瑟芬的安全的前提下。   “我的天啊!”约瑟芬捂住嘴,“是不是就像玛丽安让咱们看的电影那样……给了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是美国电影……”洛伦娜叹了一口气,“那个卖手稿的混蛋惹了他们,我也跟着倒霉。”   “我懂了,”约瑟芬说,“不过,那些人毕竟是麻瓜,不是吗?”   “我没有境内施法许可。他们现在不允许我出境了,我不知道怎么逃回去……”洛伦娜适时做出无辜可怜的表情,“你愿意帮我吗,约瑟芬?”   “我当然愿意帮你了,亲爱的。”约瑟芬连忙说,“我应该做些什么?”   洛伦娜沉默了几秒,请求道:“你带一个通往英国的门钥匙来,可以吗?不要用魔法途径,从麻瓜途径来……可以吗?”   约瑟芬点点头。   “我今天去请假,最晚明天就到意大利……”她说,“你要给我报销!”   “那是当然!”洛伦娜感激地说。   她解除魔法走出女厕所时,心中才略微踏实下来一些。   只不过,这种踏实在她走出机场的一瞬间被击溃得粉碎。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机场门口,她走出机场时,轿车旁边的女人便望向她——那女人美丽而性感,气质不似人类,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和鲜红的眼睛无不提醒着洛伦娜:这是一个吸血鬼。   “罗齐尔小姐,我家老板想要见你。”她用动听的声音说。   洛伦娜深呼吸一次。   然后,她拔腿就跑。   洛伦娜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有两个人——他们跟得不紧,她似乎还有些生机。她望向远处的小巷子,决定逃到那里再幻影移形,免得周围麻瓜注意。   洛伦娜从没有跑过这么快,她的心脏飞快地泵着血液,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嗓子眼里一阵腥甜。她冲进巷子了——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Impedimenta!”她快速释放了障碍咒,感谢梅林,那个吸血鬼松开了手。洛伦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两秒,还是三秒?她立刻念出幻影移形的咒语,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风衣的后摆被另一个吸血鬼抓住。   洛伦娜向上抛起行李箱和魔杖,两手空空,借着吸血鬼的力气脱下风衣,顺利地把风衣甩了出去。洛伦娜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抓住魔杖,又接住行李箱——幻影移形发动,洛伦娜从沃尔泰拉消失。   ☆、4. 寻找 凯厄斯的视角   chapter4   她的踪迹从沃尔泰拉消失了。   德米特里抓到了她的手腕,碰到了她的皮肤——人类温暖的皮肤,底下是鲜血在血管里鼓动。但是,“我找不到她的踪迹。”他是这样说的。   德米特里追踪的能力从来没有失效过。   “我看到她拿出了魔杖,”海蒂报告说,“她是一个女巫。”   或许这就可以解释……如果她果真是一个女巫,她的确可以做到瞬间消失又不被发现。   就像魔法部的那几个废物一样。   凯厄斯从海蒂手中接过那女孩的外套。洛伦娜·罗齐尔的香气留在上面,如此诱人。Il suo piccolo cantante(他的歌者),从她走进沃尔泰拉,她的味道如同萦绕在他的身边一样,不曾止息。   如今,她消失了。   “把萨松·波平顿叫来。”凯厄斯说。   只是在昨天而已,她站在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和他相望。凯厄斯注意到她的手臂在流血,这让他想要立刻把尖牙插进她的动脉,饮用她挟着芳香的血液,直到她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她的血管的形状在暖黄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吸引力,在皮肤下那样明显,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流出血。   多亏了该死的马可·乔艾萨,他带来了一位天使。   不管洛伦娜·罗齐尔是如何从三个吸血鬼追踪下帮助乔艾萨逃跑的,那人类死得轻松,但是他确信,洛伦娜从乔艾萨的尸体上拿到了什么。   凯厄斯看见她美丽的绿眼睛。当她注视着他时,目光中没有锐利的神情——更早些时候,她收到玫瑰时警惕地看着四周——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瞳孔放大,一种着迷与愉悦出现在了其中……多么可爱,凯厄斯几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生的吸血鬼,无法承受她的诱惑。一种幻觉击中了他,让他怀疑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空气中弥漫着她的味道,像是阳光下的玫瑰花海。   她的血也会像玫瑰一样绽放。   周围的游客是那么累赘,实在有太多人了……他不能就在这儿杀了她,这一认知几乎要逼疯凯厄斯。   作为人类的速度是那么缓慢,她从他身边离开时就那样裸露她的脖子,凯厄斯只要俯下身就能咬到她的动脉;她甚至不知道,口袋里的玻璃瓶已经被他拿走。   她走出集市,混进人群……好运的女孩,她为自己拖延了时间。   至少这个晚上,她不会死去。   海蒂授意人类警察,这件事照常是一起车祸——人类脆弱的生命,总是因为种种意外而消逝。   波平顿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厅里。他不是吸血鬼,却为沃尔图里效力,他是一个巫师,和意大利仅有的其他几名巫师一样,他们所组成的魔法部不过是真正掌权的吸血鬼的代言人,致力于防止巫师和有危害的魔法生物进入意大利,给吸血鬼造成困扰。   “是的,她是一个巫师,听到她的名字我已经能确定了,罗齐尔是神圣二十八家族之一……”波平顿在凯厄斯面前总是如履薄冰,恐惧万分,即便他是名义上的意大利魔法部部长。他敬畏地拿着凯厄斯扔给他的打印资料,“她通过麻瓜……呃,人类的方式来意大利,所以在意大利使用魔法这一行为肯定是违法的。”   “神圣二十八家族?”凯厄斯挑了挑眉,“有多神圣?”   波平顿愣了一下,纠结万分地说:“呃,就是非常古老、血统纯正的……巫师家族。罗齐尔家总吹嘘自己从普瓦提埃之战就开始拥有荣耀了,而且他们不和……人类通婚。”   “哦。”凯厄斯看起来波澜不惊地打断了他,看他的神色,就好像是觉得波平顿的话无聊至极,“她有同伙吗?”   “应该是没有的。”波平顿立刻答道,“但她肯定会寻求帮助。您需要我盯着英国来的巫师吗?”   “她无法离开意大利,他们不会傻到从你们那过来的。”凯厄斯冷酷地说,审视着波平顿(这让波平顿惶恐不安,他怀疑凯厄斯随时可能杀了他),“她会如何隐藏自己,按照你们的方法?”   波平顿的冷汗流了下来:“她可能会选择复方汤剂,这种魔药能让她在一段时间里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即便是您这样永生的伟大种族,也难以追踪到她,因为她的血和肉已经换成了另一人……”   凯厄斯没有理会波平顿的恭维。   “这个。”他把小玻璃瓶递给波平顿,“这是什么?”   波平顿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个小玻璃瓶,他拿出魔杖时,柱子的阴影里闪出两个黑斗篷的人影,吓了他一跳。在吸血鬼的目光下,他用魔杖指了指玻璃瓶的瓶盖。   “这是记忆。”他小心地回复,“是从人的脑子里抽出的记忆……但是这个瓶子被施了魔法,她一定很谨慎——只有她自己能打开这个瓶子。”   凯厄斯似乎陷入了沉思。波平顿不敢说话,他看着凯厄斯神情严肃,半晌,才用冰一样冷的声音说话。   “做好你的工作,波平顿,没了你还有别人可以当这个部长。”凯厄斯警告他,眼中是浓郁的血红色,“德米特里,进入意大利的英国人的名单发给他……别忘了还有你自己的名单,波平顿,如果你抓不出她的同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波平顿是在恐惧中匆匆离开的,吸血鬼的注视让他芒刺在背。   凯厄斯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能收到消息。   波平顿这个废物,他应该庆幸撞了大运,碰到一个比他还蠢的人,让他保住了小命,免得成为甜品。只用了两天,他带来了一张通过魔法部申请入境的表格,“这一定是罗齐尔的同伙”,他是这么说的。   凯厄斯不得不产生一种怀疑。洛伦娜是聪明的,她叫来的人怎么会让他发现踪迹?   “这个男人,埃里希·沙菲克,他的家族和罗齐尔家族一样有名,”波平顿说,“他自称要来意大利找他的未婚妻。我特意通过英国魔法部查到,沙菲克家族和罗齐尔家族确实订了婚约。”   凯厄斯皱起眉。   一种黑暗的感觉似乎卷起了一点火焰,从他的心里燃烧起来,使他陷入了更加深邃的厌恶与仇恨之中。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沙菲克,嫉妒他轻易就能得到洛伦娜,得到她全部的血和灵魂……这团火焰几乎要吞没他。   “看来我们这里有客人。”   阿罗走进来时笑着,脚步轻快,语气亲切,就好像波平顿是他期待已久的朋友一样——只是波平顿本就惊恐的神色加深了。阿罗滑到他们旁边,他的手搭在凯厄斯的手上,显得十分亲密。随后他抬起手,看向波平顿,快乐地欢迎他:“真是稀客,萨松!我们都很想念你。”   “感谢您,先生……”波平顿的想法都快写在脸上了,阿罗甚至不需要去读他的心。   “看来我们可爱的洛伦娜也要来做客了,亲爱的弟弟。”阿罗转向凯厄斯,惊喜地说,“我实在是太期待了!”   凯厄斯没有理会他的话。“通过沙菲克的申请。”他向波平顿吩咐道。   波平顿连连称是,逃也似的离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阿罗和凯厄斯。   “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阿罗说,“你要怎么做,我的弟弟?”   凯厄斯不知道他这么问究竟有什么意义——他刚刚碰触了他的手,阿罗不会不知道,凯厄斯只想吸干洛伦娜的血。   “按照规矩,让她选择。”凯厄斯说。   ☆、5. 逃亡 怂货姐妹花   chapter5   约瑟芬是在罗马和洛伦娜碰头的。   她记得自己的朋友一向非常的……高傲。洛伦娜不穿短夹克、牛仔裤和马丁靴,不会把头发随便抓成高马尾,不会大嚼口香糖,更不会走路时让身体有丝毫晃动或者弯腰驼背。所以当约瑟芬看到那个棕色长发、深色皮肤的女孩时,根本没有想到这就是洛伦娜。   直到她向约瑟芬走来,约瑟芬才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熟悉的狡黠神情。她们在窄巷子里相逢的一瞬间,都迅速地抽出魔杖指着对方。   “我的宠物是什么,叫什么名字?”   “渡鸦鲁登道夫。我弟弟的名字?”   “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   约瑟芬笑了一下,垂下了魔杖。   “我叫你来,你怎么还带来一个累赘?”洛伦娜装的美国口音天衣无缝(“美式英语?那是什么?难道不是只有英国的英语和错误吗?”洛伦娜这么说过),魔杖微微偏移。   “什么意思啊,你管我叫累赘?”跟在约瑟芬身边的玛丽安不满地嚷嚷起来,“我是来救你的,你叫我累赘?”   “警惕,亲爱的。”洛伦娜的魔杖指着玛丽安,“今年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   “一枚能测试出毒药的戒指。”玛丽安举起手,展示手上的戒指,“嗯,我想想我能问你什么……我送给你的水杯是什么样子?”   “白色的瓷杯子,上面画的是一只比格犬,一倒进去热水它就会跑来跑去。”洛伦娜说。   她这才放下魔杖。   玛丽安,洛伦娜必须要承认——她的这位朋友是一位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如果在她十一岁之前告诉她这件事,洛伦娜肯定会被吓死,或者愤怒地诅咒;但是这件事就发生了,她奇迹般地和一个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做了朋友,而且已经快要做了七年的朋友。   洛伦娜不愿意回忆自己一年级时的蠢样子:她当面嘲讽玛丽安,叫她“臭烘烘的泥巴种”;她更不愿意回忆自己是如何被玛丽安按在地上打的:一边哭一边道歉,然后被玛丽安送去医务室。   “她发现了不对劲。玛丽在脸书上@你去看一个……猫摔到地上的视频,你一直没回她。”约瑟芬说,“然后她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很不会撒谎。她说咱们两个搞小团体孤立她,于是……就这样了。”   “你说得好像我很不讲道理一样,乔。”玛丽安说,“但是我说的不对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俩把我排挤出去?”   洛伦娜一直觉得自己的闺蜜应该加一个赫奇帕奇,主要作用就是调解她们——一个斯莱特林,一个拉文克劳,一个格兰芬多——的关系。   “好了,现在是你被黑手党追杀,你的好姐妹们必须来给你撑腰。”玛丽安跃跃欲试,“现在我应该叫你什么?你的新名字,快告诉我吧!”   洛伦娜思考了一下:“我随便扯的头发,这个女孩好像是叫……阿曼达?还是珍妮弗?我不太记得了……要不还是叫维奥莱塔吧。”   “维奥莱塔?”约瑟芬重复道。   “我室友的前男友的现任的名字。”洛伦娜说。   约瑟芬和玛丽安不约而同地撇嘴。“你干嘛记这种东西?”约瑟芬说出了玛丽安的心声,“莫非就是这种东西挤占了你的大脑内存,让你在高级巫师考试时忘了妖精叛乱领导人之一的名字?”   “她天天叨咕,我也不想记得。”洛伦娜无奈地小声说,“而且我觉得还算好听。”   “但是要我说,你这样很酷,洛……维奥莱塔,”玛丽安挎住洛伦娜的肩膀,“你也应该像这么打扮打扮,穿点时髦又炫酷的衣服。”   她们沿着罗马的街道走向洛伦娜住的酒店,警惕着周围,万幸什么异象都没有。直到走进洛伦娜的房间,锁好门窗,她们才略微放心一点。   “门钥匙准备好了?”洛伦娜问。   “保险起见,我和玛丽安一人带了一个门钥匙,也没敢去交通司的门钥匙办公室登记。为了不让海关发现这玩意,真的花了我太多心思了——”约瑟芬说,“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找到你,所以它们被定在今天的午夜发动,传送到巴斯大学图书馆二楼女厕所。”   “啥?”玛丽安睁大了眼睛,“你可真会选地方。”   “我为了你违法了,”约瑟芬谴责地看着洛伦娜,“女孩们一起犯罪,有点《末路狂花》的感觉,哈?”   洛伦娜干笑起来。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你们一路上安全吗?有人盯上你们吗?”   约瑟芬翻看着酒店房间里的旅游宣传册,说:“想来是安全的。我什么都没发现。玛丽安,你呢?”   “一切正常。”玛丽安迅速地说,随后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有点尴尬,“呃,那个傻逼埃里希好像是在找你——不是我的错,那时候你还没出事呢!——霍格莫德周末时我在三把扫帚看意大利旅游攻略,然后突然发现他也在……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了。”   洛伦娜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让约瑟芬怀疑是不是复方汤剂的时效到了——但并不是。她换上的那张意大利麻瓜女孩的脸,做出了一个满是轻蔑的典型斯莱特林表情:“脑子他当然是有的,否则他动都动不了;可他那脑子一定是麻木了。这显眼的懦夫……我竟然相信这样的可能存在,如果他真的跑来意大利,说不定要刺破自己的脸,把他那吓得毫无血色的两颊染红。”   “莎士比亚?”玛丽安问。   “我猜是的。”约瑟芬说。   “说人话。”玛丽安于是对洛伦娜说。   “他来了只能被吓死。但是以他的脑子,来了纯属正常。”洛伦娜说,“我们今晚就走,我想他也找不到我。”   “其实你可以说‘傻逼’这个词的。”玛丽安轻飘飘地说。   洛伦娜没有理会。她担忧的是,如果他真的来,埃里希会不会被吸血鬼当成寻找她的工具。她想象出了一幅埃里希殷勤地给吸血鬼们指引方向的图画,随即又觉得好笑——埃里希至少在道德方面还是过得去的。她和她的未婚夫甚至一度可以称得上朋友,只不过后来因为订婚而闹掰了。   十一点过七分,洛伦娜的复方汤剂失效了,她原本的脸让她的朋友们亲切非常。很快,她从行李里又掏出一瓶喝下,变成了一个有黑色短发的女人。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这样说。   “还没来得及好好游览意大利……”玛丽安有些失望地说,“也没来得及搭讪一个意大利帅哥……”   洛伦娜在她提到“意大利帅哥”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金发男人。今晚之后,她再也见不到这样美丽的人了,永远也见不到这个雕塑般的男人,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怀念之情。   “别失望,玛丽。”约瑟芬理性地说,“这里很危险,我们都知道。”   “是的,到处都是危险分子。”洛伦娜说。   突然,走廊上传来惊慌的尖叫声,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听上去,是客房服务员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三人都抓住了魔杖,几乎与此同时,洛伦娜听见消防通道的铁门被撞到,发出很大的噪声。她盯着自己的房门——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房门轰然倒下,一大片灰尘之中,一个身影正在渐渐清晰。   洛伦娜记得他,他身材瘦长,波浪般的黑发长及肩部,是那天在机场追赶她的吸血鬼之一。   “快跑!”洛伦娜喊道。她的魔杖向后一指,随着玻璃碎掉的晶莹声音,洛伦娜拉着约瑟芬和玛丽安,几乎是以毅然的姿态跳出了窗。洛伦娜右腿一阵灼痛,她们幻影移形站在了酒店前的地面上,她意识到尖锐的玻璃边缘在她右腿小腿处留下了一道血痕,滚烫的鲜血正在往外涌。   约瑟芬正迅速地念着愈合咒,咒语缝合了洛伦娜的腿和约瑟芬的前臂。酒店已经乱作一团,站在外面也能听到巨大的重击声和呼救声不绝于耳。   玛丽安迅速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她们治疗时与司机比比划划。“Che generosità, signorina!(您真大方,小姐!)”司机下了车,手中拿着一摞金加隆,“Ora è la tua auto!(现在这是您的车了!)”   玛丽安把洛伦娜和约瑟芬塞进了车后座,她钻进了驾驶室:“还真是《末路狂花》,乔!”她激动地启动了车。   洛伦娜听到身后酒店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洛伦娜一扭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朝这边奔来。   “他来了!他来了!”约瑟芬惊恐地喊着。   玛丽安大吼道:“我知道,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她一脚油门下去,出租车立刻扎进了主街的车流之中。玛丽安开得太快了,洛伦娜怀疑她究竟有没有驾照,随后她惊恐地意识到,英国靠左行驶而意大利靠右行驶,她们的司机正在意大利的马路上紧紧贴着左边的道路逆行。好在半夜车辆不多,即便如此,玛丽安躲避对面车辆的动作是如此夸张,洛伦娜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约瑟芬的状况更糟糕一些,她尖叫个不停,每一次对面有车面对面驶来她都嚎叫一声,一遍遍在胸前画十字。   “玛丽安,你认识路吗?!”洛伦娜不想失礼地尖叫大喊,可是她一张嘴就是这样的声音。   “你猜呢!”玛丽安脸色苍白地大叫。她们正飞快地在一条高速公路上逆行,时速达到了一百五十码,周围景色荒凉,能看到森林的轮廓,“我连这是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约瑟芬失去了理智。   深呼吸,深呼吸,洛伦娜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风拍打在她的脸上,提醒着她危险。她的嗓子被无形的力量捏住,她紧紧抱着约瑟芬,颤抖着看向前面的路。   “啊啊啊啊有车!!”   约瑟芬的尖叫在洛伦娜耳边炸响,一辆车正对着她们冲来,洛伦娜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叫声,比约瑟芬的还要吓人。玛丽安猛打方向盘,车向左转向,冲破了围栏,那一瞬间洛伦娜想起了骑扫帚的感觉,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灵魂要飞走了——   “幻影移形!”   感谢格兰芬多临危不惧的勇气,玛丽安用找球手的速度抓住洛伦娜和约瑟芬,带着她们幻影移形,落在了铺着厚厚落叶的地面上。   哐当!哐当!几声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出租车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自由落体,翻着摔了下来。   森林里一阵沉默。   半分钟之后,终于,哭声打破了宁静。   “我……我想回家……”   约瑟芬大哭出来。   “我也想……”洛伦娜不想哭的,但是她的眼睛止不住地往外流着眼泪,她只能用袖子一遍遍擦掉,“如果我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我还在霍格沃茨,还可以去礼堂吃早饭,那该有多好……”   玛丽安呆坐在地上。   上方几十米远处,断开的公路栏杆昭示着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黄色的路灯隔着那么远,让周围都变得非常模糊。   “刚刚,发生什么了……”玛丽安拍着自己的脸,“我好像失忆了一样……但是我又没失忆……”   她们紧紧挨着,本能地两起魔杖照亮。就这样待了几分钟,她们才回过神来。   洛伦娜的目光落在手表上。十一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只要过了这十分钟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不会追来吧,哈哈。”玛丽安挤出几声笑。   但是,玛丽安笑得早了。似乎就是为了证明她的错误,她们听到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并且在接近她们时逐渐降速。   她们害怕地互相对视一眼。   “跑!”   不知道谁先下了命令,三个女孩立刻狂奔起来。就着魔杖的光辉,她们在森林里不知去向地跑着。   “别用光!”洛伦娜的理智最先回笼了,她提醒道。她们立刻都熄灭了杖尖的一点光,免得让追兵看到。这一下,只剩下月光还在闪闪发亮。   洛伦娜听到了后面的沙沙声。森林里堆积的树叶踩起来的响声清脆,只有吸血鬼的脚步才会这么快,他们越来越近——她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五十八,按照她在机场的遭遇,他们半分钟就能抓住她们三个。   洛伦娜的心里一阵害怕。   “分头跑!”她咬咬牙,喊道。   她庆幸她们还没彻底恢复理智,玛丽安和约瑟芬立刻向两边跑去了,洛伦娜看着前方道路上的月光,突然觉得今天这个晚上实在是惊人:她在每一个环节都可以轻易死掉,却又安全活到了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她对着后面胡乱甩了几个咒语,让那些吸血鬼专心对付她——他们是冲着她来的。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减少,感谢梅林。那些脚步更近了、更近了、更近了……她的肩膀被人抓住,冰冷而力气极大,几乎要弄断她的骨头。她摔倒在地上,一只手从她攥紧的手里强硬地抢走魔杖,吸血鬼们围了上来。洛伦娜听到森林里两个方向传来门钥匙发动的声音,与此同时,熟悉的、机场门前听过的女人声音响起:“我们又见面了,罗齐尔小姐。”   ☆、6. 阿罗 一个大坏b   chapter6   英格兰的坎布里亚郡,湖区的美丽风光令人流连忘返。在爱尔兰海旁边的白色悬崖上坐落着一座庄园,它的建筑风格是法式的,这让它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事实上,坎布里亚的麻瓜们看不见它;不仅如此,每当他们靠近这座庄园,他们总会想起一些要紧事,使他们匆匆离去。   庄园里的主要花卉是红玫瑰,就像庄园主人的姓氏——罗齐尔,在法语中是“玫瑰”的意思。在走过玫瑰花田里的宽阔车道之后,来客还要穿过一个满是爬藤植物的花架,建筑的轮廓就出现在眼前了:最优秀的建筑师也要赞叹它的可爱与华美。   走进建筑的大门,宽敞明亮的大厅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带着细碎金箔的粉蓝色墙面在阳光里熠熠生辉。旁边的长廊挂满了油画,隐约能听到低低的说话声,那是已故的罗齐尔们在画像中交流。   “她去了哪儿,奈吉尔?你姐姐洛伦娜去了哪?”   奈杰勒斯走过长廊时,画像问道。   那幅画像的主人是奈杰勒斯的太奶奶,她在画中享用着下午茶。奈杰勒斯停下脚步,礼貌地开口:“下午好,太奶奶。洛伦娜去了国外,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奈杰勒斯个子很高。他只比他姐姐洛伦娜小一个月——尴尬的身份,虽然后来这种尴尬被洗清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齐尔家的主人名叫菲利普·罗齐尔,是洛伦娜、奈杰勒斯、伊弗希斯和他们已经出嫁的大姐姐苏拉亚的父亲。这个位置原本应该属于菲利普的哥哥埃文,但是他追随了伏地魔,在大战前就死了,而原本的次子成为了家族的主人。   奈杰勒斯不想评价自己的父亲,但是事实就是:罗齐尔家的四个孩子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菲利普和原配生下了苏拉亚,在原配死后,他立刻娶了已经怀孕的女仆,同时在外面还有至少一个情人——他娶的女仆就是洛伦娜的母亲,而情人之一生下了奈杰勒斯。他把那女人和奈杰勒斯带回了家,甚至允许他们和他妻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洛伦娜的母亲也离世之后,奈杰勒斯的母亲和菲利普结了婚,几年后在生伊弗希斯时难产而死。   转眼之间,奈杰勒斯已经十七岁。   他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年轻人,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和遗传自母亲的忧郁的蓝眼睛。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显得身材非常挺拔。   “她一个人?去了国外?”太奶奶放下茶杯,有些生气,“她竟敢一个人去国外吗?”   “您不必生气,洛伦娜只是在为论文搜集资料而已。”他说,“她不会有事的。”他要先劝住太奶奶,不然所有画像都会开始跟着嚷嚷——罗齐尔家最老的几代的法国人们一旦吵起来,整条长廊就会被噪音塞满。   太奶奶开始唠唠叨叨了,她一遍遍叮嘱奈杰勒斯千万要让洛伦娜早点回来,免得接触到肮脏又危险的麻瓜,还要骂两句霍格沃茨的教育制度。奈杰勒斯脸上带着微笑,连连点头,心里却十分焦灼——他正在为洛伦娜感到担忧。   奈杰勒斯和洛伦娜是这个家族里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他知道她的计划,也发现了她的失联。   ……昨天之后,洛伦娜便没再联系他。   千百公里外的沃尔泰拉,午夜。   洛伦娜被吸血鬼们带到了——或者说“押送”到了——沃尔图里的城堡中。他们开起车比玛丽安还快,洛伦娜不知道从罗马到沃尔泰拉可以这么迅速。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还要把她带回去?洛伦娜有些困惑。她有几个设想,但是不敢确定。当车开进佛罗伦萨时,她开始后悔叫约瑟芬和玛丽安来意大利,兜兜转转一大圈,她还是没能逃出去,还可能拉她们下水……   她的魔杖被那个叫海蒂的女人拿走了。一个巫师失去了魔杖,多半意味着任人宰割,当年焚烧女巫就是这样,麻瓜偶尔会想到抢走魔杖这个点子。但是洛伦娜还没彻底失去力量——她右手食指戴着一颗圆形的红宝石戒指,戒指里侧刻着象征罗齐尔家族的红玫瑰,添了凤凰尾羽的粉末,让这枚戒指可以在情急之下释放几个不太难的咒语。   索命咒或者幻影移形不行,需要很多魔力……这么多吸血鬼在,昏迷咒只能击晕一个,也不行……防护咒呢?   车驶入了沃尔泰拉,在城堡脚下停住。洛伦娜被抓着下了车,那四个吸血鬼带她走进了一扇大门,里面是黑洞洞的走廊,让洛伦娜毛骨悚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自己会被突然出现在黑暗某处的吸血鬼吓得叫出来。走廊深处有一处拐弯,光明突然出现了,原来这里是一间电梯间,就像是麻瓜世界常见的那样明亮、普通的样式。   吸血鬼也用电梯?洛伦娜想着,被他们带进电梯里。洛伦娜感觉到自己的复方汤剂正在失效,她的头发正在变长、变金,脸上的轮廓也渐渐恢复了原状。她的头发还盘在脑后,不至于真的是蓬头垢面,只不过身上还带着草和叶子的碎屑,有点狼狈。   电梯下行到了很深的地下,等到再一次打开门,洛伦娜跟着他们走出电梯,看到了一个像是接待室的地方。这里的地板是很深很深的蓝色,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大幅的色彩鲜艳的托斯卡纳风格的风景画。白色的皮沙发整齐地摆放着,光滑的桌面上摆着水晶花瓶,插满了艳丽的花束。房间的中间是一个桃花心木柜台,后面的女人是——   一个很漂亮的人类。   在吸血鬼老巢里居然有人类的存在,真是惊人。她微笑表示欢迎,“晚上好。”她说。   吸血鬼们推开一扇很厚的木门,来到了又一个接待处。两个矮个子的吸血鬼迎面走了过来,一男一女,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们长得像一对双胞胎,都是那么美貌,如果他们不是吸血鬼的话,他们会是很讨人喜爱的。   “干得不错,德米特里。”双胞胎中的那个男孩高兴地说。   “阿罗看到她会很开心的。”那个女孩笑得像个真正的小孩子。   “我们现在就过去,不要让他们久等了。”海蒂说。   他们穿过另一个宽敞、华丽的大厅,走过大厅尽头的几扇门——这几扇门镀了金,看来吸血鬼也讲究排场——在大厅中间停下,拉开一块嵌板,露出一扇普通的木门。这门没上锁,一个吸血鬼推开门,他们来到了一个圆形的房间。   这间房间太大了,意大利式的穹顶在头顶上勾勒出一种优雅的弧形,周围的墙上插着蜡烛,和外面那间接待室明亮的电灯形成了对比。房间里仅有的家具就是三张很华丽的椅子,像君主的宝座,上面的金子和宝石装饰物反射着烛火的光芒。在圆型房间的中间,光线很暗,隐约可以看到地上是一个排水道一样的东西。   这房间不是空着的,有几个人好像正在轻松地开会讨论什么,他们低沉、平淡的声音在空气中嗡嗡作响。洛伦娜努力地去看,才意识到椅子上坐着人,他们的身影在椅子的阴影里,几乎要融入无法分辨的黑暗当中。   洛伦娜跟着他们一走进房间,那些交谈就停止了。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第一个说话的人穿着黑色长袍,有一头很长的黑发,他也是那样苍白的皮肤、血红的眼睛。   “亲爱的洛伦娜!”他用很温柔的语调说着,神情愉悦,动作优美地走到了他的客人面前,“真是一个惊喜!你能来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洛伦娜看清了他的脸:他是非常美丽的,可是这种美丽很不自然,就像是一具容貌艳丽的尸体,精致得叫人恐惧。而这张脸在黑发的衬托之下,尤其显得苍白和冰冷。听他亲切地叫洛伦娜的名字,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意外地遇见一般。   洛伦娜有些害怕又有些尴尬。她该说什么?总不会是“你好”吧?   好在他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洛伦娜,对黑暗中说道:“我可真是太高兴了,马库斯,凯厄斯,快来看看——她来到了我们面前!”   洛伦娜才看到另两把椅子上的人也站了起来,那是另两个穿黑袍的人。左边那个有着随风飘动的黑发,看起来忧伤又疲惫。另外一个——   洛伦娜见过他,在那个集市上。   他似乎也记得洛伦娜,正对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显得十分恐怖,却又美丽惊人。   “别忘了正事,阿罗。”金发男人带着一丝兴奋地说。他血红的眼睛盯着洛伦娜,洛伦娜怀疑下一秒他就要咬破她的动脉,吸干她的血。   阿罗转了回来,让洛伦娜心情更加沉重。他抬起手,伸向洛伦娜,洛伦娜几乎怀疑他想要和自己握手——为什么?   “请?”他对洛伦娜轻声说。   洛伦娜除了把右手递给他之外别无选择。阿罗纤细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洛伦娜觉得自己正在把手贴在冰块上,但吸血鬼比冰块危险一万倍,他的手指能碰到她手腕上的血管。紧接着,就像是有钩子钩着她的记忆,从海底向水面拉扯出什么东西一样,她想到那个金发男人在集市里的模样,想到手稿上画着的如尼文符号,想到在香槟里混入毒药时的战栗,想到从暗处向父亲使出索命咒时右臂皮肉裂开,血如泉涌……   “真是有趣。”阿罗小声说。   这是一种摄神取念,她却无法用大脑封闭术阻挡。洛伦娜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几乎要被恐惧击溃了,可是她知道,这就是阿罗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希望她害怕——这或许是阿罗一贯的手段。   洛伦娜咬着牙。   她不能输。   脑子嗡鸣着,就在她以为阿罗还会继续下去时,突然,阿罗收回手,哈哈大笑起来。   洛伦娜感到莫名其妙。他的双手互相摩擦着,脸上是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凯厄斯,我的弟弟,你的眼光真是完美!”他对着金发的吸血鬼——原来他叫凯厄斯——说着,“我们的洛伦娜如此漂亮,又如此聪明,上哪去找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呢?”   胡言乱语。洛伦娜想。   ☆、7. 选择 和吸血鬼说话压力大   chapter7   “为了安全着想,亲爱的,”阿罗柔声说着,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你的另一支魔杖和戒指,或许应该……先放到其他地方。”   海蒂出现了,她端着一个银盘子,脸上带着笑意。   洛伦娜感觉到自己的血变凉了,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绝望的感觉就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强撑着冷静和理智的外表,摘下右手食指的红宝石戒指放在盘子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项链,她的月桂木魔杖到了手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用幻影移形逃走,但是她无法离开意大利,而意大利都是这些吸血鬼的统治范围……她想过用厉火,不过以吸血鬼的速度,还不等火苗出现,魔杖就会被吸血鬼抢走。   或许幻影移形也成功不了,她会被吸血鬼拉住,然后被动带着他们随从显形,最后被杀死。   有一种说法是,月桂木魔杖会忠于第一位主人,甚至在别人试图偷走它时表露出一种极其不寻常的特性——自发地进行雷击。这只是传说而已,但是洛伦娜盼望着它是真的,即使她自己也会觉得这种想法是那么幼稚。   她把魔杖放在了银盘子上。   理所应当地,并没有雷击。洛伦娜失去了武器。   “意大利魔法部,”她强迫自己用冷静平稳的声音说,“是你们的人。”   这个问题说起来会有些惊人,但是魔法部绝对是可疑的。想要不在吸血鬼面前被压制,她要给自己创造平等谈判的机会——她只不过是来买手稿的,她只不过是牵涉其中。   罗齐尔家的祖先告诉过她一个道理,有的时候,使用黑魔法不如使用白魔法,而使用白魔法不如不用魔法——语言,有时候比魔法更有力。   “没错。”那个金发吸血鬼——凯厄斯——说,“不过显然,他们没完成他们的工作。”   “……阻止巫师进入意大利。”洛伦娜心下了然。   那些魔法部的巫师……说不定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的晚餐了。   巫师的血和麻瓜的血有什么区别吗?或许里面会有魔法的基因……之类的。那些意大利魔法部的巫师活该被吸血鬼吸干,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同类,给吸血鬼卖命,用自己珍稀的魔力效忠其他的族类——比给麻瓜工作还下贱。   阿罗微笑了一下,转向凯厄斯。洛伦娜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这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记忆。”凯厄斯拿出一个玻璃瓶,洛伦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从乔艾萨那取走的记忆,“是你从那个古董商那取走的。”   阿罗从他手中接过了玻璃瓶。   他看着记忆的丝线在里面飘荡,缠绕又解开。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呢?”阿罗转向洛伦娜,问。   其实这是巫师的战斗本能,一起决斗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个,你当然要取走他的记忆看看到底有什么危险……她不了解那些吸血鬼,自然要先了解再应敌。   ——虽然,她并非在决斗。   “我只是来意大利买手稿,却被牵涉其中……拿着乔艾萨卖给我的手稿,”洛伦娜说,“您一定可以理解,这种危险面前,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原本没想到马库斯会说话,他看起来游离于谈话主题之外。但是他开口了。   “……这不是什么罪过。”   马库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苍老而沉郁。他靠在椅子上,仿佛已死之人的石像,伫立在墓园的浓雾之中。   凯厄斯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眼中的红色更加浓郁。这似乎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她所说的手稿,是乔艾萨从沃尔图里的背叛者手中拿走的。”他用冷酷的声音强调,语气居高临下,“乔艾萨差一点就暴露我们了,他除了死没有选择。而洛伦娜·罗齐尔,是一个从乔艾萨那里知道了吸血鬼存在的人类。”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似乎有些兴奋起来,就像是找到洛伦娜的错处是什么让他喜出望外的事一样。他们有仇吗?洛伦娜不禁怀疑这一点。   “不必激动,我的弟弟。”阿罗对凯厄斯说,“我们肯定会按照法律处理这件事……处理得非常完美。”   吸血鬼还有法律?洛伦娜想。毕竟,巫师也有自己的法律,那么吸血鬼有法律也是很好理解的……即使英国的巫师人口仅仅有三千多,全世界的巫师也不过几万,却还是出台了那么多讨人厌的法律。   乔艾萨的罪名是……暴露了他们。   他们也有类似于保密法的东西吗?   “我很好奇,亲爱的洛伦娜,”阿罗亲切地问她,“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哦,或许应该这么说:你是怎么发现处决乔艾萨的人是吸血鬼的?”   我用了一个摄神取念咒。洛伦娜想。但她不打算去和吸血鬼们解释。   “巫师的方式。”她回答,相信自己的话会让他们的谈话上升成为种族间的严肃话题,“这对于巫师不是什么难事,如同屋子里的大象。”   座位上的三个吸血鬼很明显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这正是洛伦娜想要的结果——她不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学生,她自知在这方面比不过年纪更大、经验更多的人,比如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在这种情况下,洛伦娜会直接亮明自己所依靠的身份。   她继续说下去:“不过,当然了,我并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巫师,只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离开家里独自生活、出一趟门也要请假的学生。所以我只看到了乔艾萨记忆里的红眼睛的女人,至于处决他的人是否真的是吸血鬼,我也只是推测。”   是的,她是一个人出来,但是她背后有一个家族;不仅如此,如果她失踪了,学校也会知道。她几乎是把话直说出来了。   洛伦娜希望沃尔图里能有所忌惮。   阿罗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他似乎是被洛伦娜的话给逗乐了一样。“我知道,我知道——别紧张,亲爱的,我们还没决定杀了你呢!”他对洛伦娜说。   “如果你想要知道,意大利不是只有吸血鬼能杀死巫师。”凯厄斯在旁边轻飘飘地说,他的眼睛打量着洛伦娜,神色看起来饶有趣味,“那是哪年的事来着?那个巫师的尸体被运回美国了,他的家人们得知他被游荡的黑巫师杀死,伤心欲绝……不过偷渡的巫师总是那么多,不是吗?”   “那是1987年。”阿罗立刻说。   洛伦娜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上。不过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的身体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随后,她还是站得笔直,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洛伦娜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苏拉亚,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牵着苏拉亚的手走在对角巷繁华的街道上。“你杀了我的丈夫!”那个女人从不知道哪个地方窜出来的,她用魔杖指着苏拉亚,愤怒让她的双目充满火光……那天的记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洛伦娜甚至能回想起苏拉亚的神情,细致到睫毛扬起的角度。她记得——   “真的吗?那可太遗憾了!”苏拉亚假惺惺地做出伤心的神色,这种伤心忽而变成了一种带着神经质的快乐与愤怒,在苏拉亚的脸上变成美丽的红晕,“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夫人!你的证据呢?”   只有洛伦娜知道,她牵着的苏拉亚的手出了汗——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在紧张和害怕。但是苏拉亚演得天衣无缝,她看起来那么自在,那么无畏……   洛伦娜觉得自己的演技半点比不上苏拉亚。   “按照沃尔图里的法律,知道了吸血鬼的存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凯厄斯说,“你最好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叫来的那两个朋友?”   几天前,洛伦娜第一次见到凯厄斯,她觉得他美丽而诱人,宛如天神一般完美。现在她看凯厄斯,只觉得这个混蛋刻薄又变态,她只想一把火烧了他。   美丽的外表难掩他糟糕的内心。洛伦娜在脑海中评价道。   “她没有告诉她们,我看到了。”阿罗对凯厄斯说,“跟她说说选项吧。”   他显得格外期待与好奇,他看看凯厄斯,又看看洛伦娜,神情好像一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小孩子,正在对即将到来的情况翘首以盼。   “变成我们的一员,或者死亡。”凯厄斯对她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两个选项。无论如何,吸血鬼都会咬她。洛伦娜几乎要为自己祈祷。看起来这里最想咬她的就是凯厄斯了,他绝对会在洛伦娜选择的下一秒就咬开她的血管。   她突然想到外面接待室的女人,她是个人类。但是洛伦娜很快意识到,那个女人是想要成为他们的一员,才会出现在这儿。她又想到意大利魔法部的人,他们……是因为效力于吸血鬼。她只想找一个能为自己开脱的外力——   那么……   “但是狼人知道你们的存在,是吗?”她突然说。   话音未落,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看座位上的三个吸血鬼的脸色,就像洛伦娜说出了罪大恶极的犯人的名字,脏了他们的耳朵。   “你在欧洲见到过狼人?”凯厄斯用一种憎恨的语气反问。   “我见过。”洛伦娜乐于将祸水东引,“芬里尔·格雷伯克和他的族群,他们之前是黑巫师伏地魔的手下,伏地魔死后,他们就作鸟兽散了。我在英国见到过他们中的一员。”   洛伦娜确实见到过狼人——犯了罪被抓获的。她刚好去魔法部办事,看着那个狼人被魔法部的人押着进了电梯,感叹英国魔法界的糟糕法律制度——就这样放任狼人混迹在魔法界,直到他们违法了才去管。   三个吸血鬼对视了一眼。   眨眼间,阿罗又到了洛伦娜面前。他抬起洛伦娜的手,洛伦娜努力地去回想关于狼人的记忆——她毕竟是九十年代初出生的那一批,她的童年就是伏地魔回归的几年,那几年所有魔法界的小孩子都被警告过狼人的可怕。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一点,”阿罗说着,松开了她的手,“不过,倒也不至于过度反应——这件事很快会得到解决的。”   肮脏的食腐动物要下地狱了,洛伦娜几乎会感谢吸血鬼们为巫师生活安定做出的伟大贡献。看阿罗的神情,他绝对要把那些狼人杀光。   “阿罗,别忘了她的选择。”凯厄斯突然说。   他似乎对杀光狼人感到得心应手,就像是饭后去花园散步一样平常,他的兴趣依然停留在屋子里唯一的人类身上。   哪壶不开提哪壶,洛伦娜简直想要给他一拳。   “巫师有保密法,”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们和你们同样隐藏身份,我不觉得我有和普通人一样进行二选一的必要。”   凯厄斯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话颇为不满。   “巫师也是威胁中的一个。”凯厄斯说,“如果我们的事被你告诉给巫师呢?”   “我不会说出去的。”洛伦娜保证道,“我们可以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它是无法违反的魔法契约。”   “哎呀,亲爱的,我可不认为它‘无法违反’。”阿罗笑着说,“你们的魔法契约在你那是不可信的,不是吗?”   他绝对看到了。   洛伦娜胳膊上的伤疤至今仍然隐隐作痛。她不想变成吸血鬼,更不想死……她要怎么办呢?如果约瑟芬在这,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但是洛伦娜承认自己没有约瑟芬那么聪明,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我……我可以再思考一会儿吗?”洛伦娜小声说,“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   “当然,我一直建议人们三思而后行。”阿罗开心地说,“你甚至可以多思考几天,沃尔图里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客房。”   ☆、8. 战斗 有点尴尬   chapter8   “魔法部那几个,也该处理一下了。”   洛伦娜从大厅离开,她的味道却还存留在大厅之中,温暖而极具吸引力。凯厄斯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够在空气中品尝到鲜血的甜美。   “虽不至于当做甜点。”阿罗说,“但他们还是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   凯厄斯和马库斯赞同这一决定。如果不是魔法部跟着埃里希·沙菲克找到了她,那几个巫师甚至不会活到今天。   几天前,魔法部通过了沙菲克的入境申请,他来到意大利,让自己的猫头鹰给洛伦娜送信。猫头鹰来到罗马上空,盘旋着似乎找不到方向,好在到了晚上,德米特里突然能追踪到她的方向了——   沙菲克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经在沃尔泰拉,他依然在罗马盲目地寻找着她。   “先叫他们把沙菲克弄走。”凯厄斯比任何人都嫌沙菲克碍眼。   “这是肯定的,巫师在意大利总是个麻烦。”阿罗说,“至于那几个流浪的狼人……”   空气似乎变冷了几度。   “他们活不久了。”凯厄斯轻轻嗤笑了一声。   只是一个小族群,成不了气候。凯厄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铲除欧洲大陆的狼人的,他会用狼人的血清洗被他们污染的土地……芬里尔·格雷伯克带着他的狼人们四处流浪,这种流浪迟早会变成逃亡,最终变成曝尸荒野。   “他们和其他狼人不同,”阿罗说,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担忧神情是真是假,“他们藏在英国巫师的地盘里。”   无论他们藏到哪里,他们都会被找到。凯厄斯处理过比这更棘手的敌人,直到现在,他依然在负责南部战争后的清剿运动,他不觉得格雷伯克会比那些犯罪的吸血鬼更擅长隐藏。   “我们这儿刚好有一位英国巫师。”他说,“既然她还需要思考几天——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   洛伦娜莫名其妙地在沃尔图里住下了。   或许阿罗也意识到,如果强迫她立刻做出选择,说不定她会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魔力暴动炸死他们所有人。昨天晚上——事实上是今天凌晨,她被那个前台接待的人类女性——名叫吉安娜——带去了一间套房,和她一起的还有德米特里从酒店带回来的她的行李……其中的日用品部分。这间套房在地面以上,有一扇窗户能看到沃尔泰拉的街道,让洛伦娜终于有了些许回到人间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时,一丁点声音都让她神情紧绷。洛伦娜睡得不好,大约三点左右,她终于睡着了,又在七点过几分时醒了。洛伦娜焦虑不安,更让她在意的是,她饿极了,而她不确定吸血鬼们是否在乎她会不会饿死。她昨晚已经耗尽了体力,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整天没吃饭一样。   她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热,贴着大腿一阵阵烫得皮肤隐隐作痛。洛伦娜掏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堆零钱——有金加隆、欧元和英镑,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其中正在发烫的是二十块的英镑,她想起来了,昨天约瑟芬曾经问她换零钱,“我想换点欧元,你那有多少?”她是这么说的,“我用英镑跟你换。”   约瑟芬是天才,洛伦娜早就知道。约瑟芬总有plan B,她会猜到如果洛伦娜没有成功逃走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洛伦娜有可能被抓走——这种时候她需要这种隐蔽的方式和她交流。   洛伦娜盯着纸币。图案和水印都没有变化。纸币的编码最可能。   约瑟芬几年前沉迷于间谍电影。把字母变成一组数字,她们玩过这种游戏。   几分钟后她收起了纸币。洛伦娜慢吞吞地把自己打理好之后,房门被敲响了。   “早上好,亲爱的。”是吉安娜,她像一个敬业的酒店服务人员一样问,“你想吃点什么吗?”   开胃菜要加松露的鹅肝酱,汤要奶油蘑菇汤,副菜要煎三文鱼佐柠檬汁,主菜要惠灵顿牛排,沙拉要加一点日式鸡肉和芝士碎,甜品要巧克力蛋配草莓酱,最后如果有红茶就再好不过了,加奶和橙片,谢谢。   洛伦娜叹了口气。“早上好……嗯,吃什么都行。”她嗓音沙哑地说。   洛伦娜没有忘记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是被无耻之徒吸血鬼们绑架来的,他们强迫她选择:要么变成吸血鬼要么死。洛伦娜不想选择,她只想要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跑路。   “那我带一份意大利面和一杯咖啡来。”吉安娜微笑说。   意大利人,讨厌的咖啡派。全世界都应该喝茶。   她看着吉安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是这条走廊开窗的方向刚好背对太阳直射的角度,有光亮却没有阳光。或许是吸血鬼喜欢的设计,她想。吸血鬼会被太阳烧成灰,上过霍格沃茨的巫师都知道。   客房的窗户则对着偏东的方向,现在太阳穿过窗户照在床上。赞美太阳,洛伦娜从来没有这么爱过阳光。   吉安娜带来的意大利面还算好吃。洛伦娜吃光意大利面,在外面空荡无人的走廊上喝着咖啡,黑咖啡的苦味几乎要麻痹她的舌头,让她更加怀念红茶——罗齐尔家的家养小精灵很擅长泡茶,霍格沃茨的茶也算好喝,这些全都比咖啡好太多。   “还在考虑?”一个声音在身后的走廊上响起。   洛伦娜回过身,看见凯厄斯朝她走来,她刚刚活过来的心似乎又向死亡迈了一步。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承认道:“这是关乎我命运的事情,我不得不多思考。”   “看来是我没想到这一点,”凯厄斯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或许你甚至会一直考虑到自然死亡。”   洛伦娜脸上的微笑加深了,她发出几声笑声,知道凯厄斯是在催促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礼貌地问。   “你确实有很多能帮上忙的地方。”凯厄斯说,“我剿灭狼人时,恐怕还需要用上你的一些能力。”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柔和,听起来十分别扭。此前洛伦娜只能想象到他颐指气使的讨厌样子,现在听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简直让洛伦娜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她喝了一口咖啡,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很……乐意效劳。”   “你比魔法部那几个更优秀。我要承认,之前我低估了巫师,而这需要被改正。”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巫师,在你们的世界里算是什么程度。”   “如我所说,我还在上学。或许我的成绩算不错,不过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一些年长的巫师无论是能力还是经验都非常强大。”洛伦娜说,“不过……当然了,优秀的巫师也只是少数人。”   “别这么谦虚。”凯厄斯扬起了嘴角,这个笑容让洛伦娜提高了警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能从我们手里逃走一次。”   洛伦娜知道他说的是机场那次。   “巫师对狼人,我认为巫师更胜一筹。吸血鬼对巫师呢?优秀的巫师如你,我还没有遇到过。”凯厄斯接着说了下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洛伦娜,“格雷伯克躲在巫师界的边缘,侥幸没有被我们注意到。我不介意在清理垃圾时顺便解决几个发现我们的巫师,关键在于……巫师的实力。”   洛伦娜听懂了。他会杀巫师的,事实上,只要不是吸血鬼,他都能毫不在意地除掉。英国巫师人口本来就很少了,几次大战死了那么多年轻巫师,洛伦娜不确定再被吸血鬼杀死一批之后她自己的种族会不会更加濒危。   “您多虑了。或许您不知道,巫师和狼人的矛盾很严重,如果您要清理狼人,巫师不会挡路。”洛伦娜说,“巫师不愿意与其他种族为敌,即便是狼人,我们也没有开战过。我们只是隐藏自己过安稳日子罢了,吸血鬼和狼人的战争与我们无关。”   凯厄斯垂下眼帘,发出一阵动听的笑声——他似乎又变成了夜晚集市里的那个美丽的男人,无害而惹人喜欢。他把手伸进暗红色的长袍,自口袋里抽出了洛伦娜的月桂木魔杖。   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   “拿着你的魔杖。”他走近了,把魔杖递给洛伦娜,“让我看看巫师的能耐。”   洛伦娜没有接过魔杖,她的目光从魔杖移向凯厄斯的脸上:他看着跃跃欲试,战斗的欲』望在他的虹膜上变成跳跃的光斑。   “这实在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她说着,伸手拨开杖尖,它所指的方向转向一旁,“我不想成为沃尔图里的众矢之的,更不想成为吸血鬼和我的种族战争的借口。”   “你在暗示你能杀死我?”   凯厄斯笑得更开心了——它变成了一种可怖的笑,带着轻蔑的乐趣,洛伦娜甚至能看到他的尖牙。   “不,我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洛伦娜说着,把咖啡的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很有可能在选择之前就死在你手里。”   这句话似乎在凯厄斯听来是合理的。几秒钟里,谁也没说话。他看起来在考虑洛伦娜所说的话,终于,他开口道:“至少现在,我不会伤害你——直到你做出选择。”   他把魔杖向前一伸,示意洛伦娜接过去。   “如果你坚持的话。”   洛伦娜说着,她刻意地避开凯厄斯的手 ,握住月桂木魔杖的前段,将它接了过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魔力在体内流淌,源源不断地向魔杖延伸。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洛伦娜?”凯厄斯愉悦地问。   “开始吧。”洛伦娜说。   她第一时间使用了幻影移形,出现在走廊十几米外的地方,紧接着就是下一个幻影移形,又移动到对面的走廊尽头:她原本在的地方迅速闪过了凯厄斯的影子。对移动速度极快的吸血鬼,她必须比他更快——代价是很难腾出时间使用其他的咒语。凯厄斯一秒钟就能过来,洛伦娜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她用极快的速度横着挥动了一下魔杖,障碍咒是手势最简单的战斗咒语,这让原本如风一样的凯厄斯的身影变得清楚了一刹那,洛伦娜立刻甩出一个昏迷咒,可是凯厄斯比她想象的更快——在魔咒飞过去之前,他立刻躲开了攻击。   洛伦娜瞬间幻影移形,出现在客房的门口。凯厄斯的身影冲了过来,洛伦娜后退一步撞开房门,退步迈进漆黑一片的客房。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冰凉的力量捏住了她的肩膀,“抓住你了。”她听到凯厄斯说。   她的手覆上了自己肩膀上凯厄斯冰凉的手,幻影移形发动,他们跌落在客房的床上。“是我抓住你了。”她说着——眨眼之间,厚实的窗帘化作一团灰烬随风而逝,消失在敞开的窗户外;灿烂的阳光充斥了整个客房,洒在四柱床上,给人类和非人类带来洁白无瑕的光明,照亮了纠缠的金发,照亮了凯厄斯完美的脸,也照亮了洛伦娜转变成震惊的绿眼睛。   他没有被烧死,取而代之的是——她看到,凯厄斯在发光,如同钻石一般。   “你……”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按在床上,魔杖被夺走,凯厄斯如同冰一样温度的手扼住她的脖子——洛伦娜意识到,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这就是你准备杀死我的方法吗?”凯厄斯哈哈大笑,“你打算让太阳杀了我?!”   他离得太近了,洛伦娜几乎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呼吸。他闪耀着,本就绝妙的美貌带上了稀世珍宝一样的非人质感,晃得洛伦娜眼睛疼。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凯厄斯会掐死她的——他收紧了手,氧气越来越稀薄,她跳动的动脉一下下鼓动在他的指节上。   “洛伦娜,不知道你是否——”她听到吉安娜的声音,“啊!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先生!”   凯厄斯退开了,感谢梅林。洛伦娜大口呼吸着空气,从床上爬起来,吉安娜捧着几件衣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看看洛伦娜又看看凯厄斯,脸上是一种诡异的尴尬、恐惧和怀疑交杂。   ☆、9. 交谈 巫师与吸血鬼   chapter9   洛伦娜和吉安娜面面相觑。   “你绝对是误会了,呃,其实……”洛伦娜脸上发烫,看吉安娜的表情,她肯定想到了什么暧昧的方向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没有你的事。出去。”凯厄斯打断了她,对吉安娜命令道。他的话听起来冷硬得像是强忍着怒火。   吉安娜如蒙大赦,匆匆离开,离开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于是明亮的房间里只剩下洛伦娜和凯厄斯——在阳光照耀下,洛伦娜觉得这比刚才还要可怕:她和凯厄斯共处一室,不仅要回想起刚刚滚到一起被人看到的尴尬,更一遍遍认知到凯厄斯的危险性。吸血鬼不是会被阳光烧死的吗?可是——凯厄斯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巫师的教育漏洞?”凯厄斯瞪着她,忽然,他愤怒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生畏的笑容来,“看来你们并不了解吸血鬼的特性——还是我们的赢面更大。”   如果早知道你不怕太阳,我就直接放厉火了。洛伦娜腹诽着,表面上点头称是:“吸血鬼怕银器、大蒜和十字架,会被阳光烧死——如果这些都是假的,我不会感觉到意外的。”   她的言论好像取悦到了凯厄斯——就像是从市场上精挑细选的鸭子,你准备把它烹饪成晚餐,但是它在被宰杀之前蹦蹦跳跳得十分诙谐,给你带来了些许乐趣: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鸭子,只是在咽下鸭肉时或许会想到,这只鸭子还挺有趣的,这些乐趣为鸭肉的味道更增添了几分颜色。   洛伦娜知道,自己就是这只鸭子——多可悲的命运。   好在凯厄斯现在看起来还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是她巫师的身份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这些都是谣言。”凯厄斯愉悦地说。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   洛伦娜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凯厄斯只会给她两条路,而洛伦娜绝对不会往外说:这个真相要么会陪着她进棺材,要么就会在她变成吸血鬼之后被她自己保密下来。   “我假设,这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谣言?”洛伦娜看着凯厄斯,小心翼翼地问,“为了让你们显得不那么强大……为了让猎物落网。”   巫师也应该这样做。虽然巫师没有狩猎的需要。   “你很聪明。”凯厄斯意味深长地说,他笑了笑,转而又道,“你刚刚让窗帘消失的魔法是什么?似乎和你战斗用的魔法不太一样。”   洛伦娜愣了一下,凯厄斯对于魔法的理解能力比她以为的要强,这多少带来了一些危机感。   “那是变形术,大概就是可以转变物体的形态的魔法。”洛伦娜解释道。   凯厄斯又一次把魔杖递给洛伦娜——他刚刚一直攥着它。他说:“我想你不介意展示一下。”   这一次,洛伦娜直接接过了魔杖。   她不想在吸血鬼面前念出咒语,尤其是在凯厄斯面前,不然她总有一种把秘密告诉别人的古怪感受,即使她知道吸血鬼并不会魔法。   洛伦娜用魔杖指了指枕头,白色的枕头立刻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猫,趴在原本枕头的位置,咕噜咕噜地发出声音。   “令人印象深刻。”凯厄斯赞叹道,“你甚至……可以把没有生命的东西变成有生命的。”   “它的一切都是枕头变的。肉,骨头,血,都一样。”洛伦娜说了下去,“而且它是没有意识的,所以其实不能算是‘有生命’……更像是一种僵尸。”   凯厄斯低头看着白猫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从长袍里抽出一把匕首,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洛伦娜看不清他的动作,等到洛伦娜反应过来时,白猫的喉咙上已经插着匕首。   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白床单,那么刺眼,叫人心惊。   “它的血闻起来像是真的血。”凯厄斯饶有兴趣地拔出匕首,带出了一串喷溅的动脉血,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旁的纸巾擦拭着匕首,“洛伦娜,如果你现在解除魔法呢?”   猫变回了染血的、裂开的白色枕头,血迹又渐渐变成洒出来的一团团棉花,就像是刚才的杀戮从没有发生……洛伦娜看向凯厄斯:如同刚刚只是蹭掉鞋底泥土一样,他毫不在乎。   “有趣。”凯厄斯说,“你能变出人吗?”   “变出人?”   洛伦娜惊讶地反问。凯厄斯的神色看起来就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样,他带着一种求知欲与好奇心,让洛伦娜怀疑凯厄斯是否也有某些拉文克劳才有的偏执的一面。   “您一定很少见到真正有本事的巫师吧,先生。”洛伦娜不禁问,她想起吸血鬼的超长寿命,于是又补充道,“或许从巫师保密法出台之后,您就没遇到过了。”   凯厄斯似乎对洛伦娜的话有点困惑。   “保密法,那是什么?”他问。   “《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1692年颁布的,因为麻瓜——也就是普通人——焚烧巫师的行为实在是难以忍受,我们决定转入隐蔽。”她说。   “也许如此。”凯厄斯回忆道,“此前我们曾意识到巫师的危险,后来意大利巫师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没用。”   “行政工作毕竟用不到什么魔法。”洛伦娜说。   凯厄斯因为这句话笑了一下。   “说回之前的话题。”他说,“变人。”   洛伦娜了然。   “这是甘普变形法则中的一条,不能变出人类。变形法则是保密法很久之后的事了,对变形术有研究的巫师都会遵循它们。”她说,“变人类,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伦理上……不太合适。”   凯厄斯的脸上又浮现了那种熟悉的轻蔑。洛伦娜知道,他一定在嘲笑巫师的过度谨慎。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问“为什么”?这不是很好理解的吗?同样的理论连麻瓜都懂,不然麻瓜早就造出来克隆人军队毁灭世界了。   “我们一般认为,除了被母亲生出来之外,其他创造人类的魔法都是黑魔法,是……违法行为。”洛伦娜斟酌着用词。   “就没人尝试吗?”凯厄斯继续问,“你就没想过试试变一个人类出来?即使这是违法的、不符合伦理的……换做是我,我肯定要尝试。”   他是一个疯子、变态,洛伦娜一再看清这一点。他似乎是在批判洛伦娜循规蹈矩、遵守规则的行为,又似乎是在怂恿她、教唆她去违反这一系列法律——如果你沉醉其中时,可能真的会听信他的话语,而做出愚蠢的举动;然而一旦清醒过来,明确地意识到凯厄斯在做什么,便能发现自己正站在危险的悬崖边。   “或许你们吸血鬼也有相似的情况,我是说……”洛伦娜试图说服他,“你们也有创造生命方面的禁忌吧?比如吸血鬼生出来的孩子之类的……”   “吸血鬼是无法‘生出孩子’的。”凯厄斯说,“但是这种情况存在:我们禁止吸血鬼转化儿童。如果这两者类似,我可以理解你们不变出人类的理由。”   洛伦娜松了一口气。感谢梅林。   她对于吸血鬼的世界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心。“昨天阿罗碰到我的手时,我发现他能读我的记忆——冒昧地问一句,吸血鬼也有类似于魔法的东西吗?”她问。   “一些吸血鬼会有特定的一种特殊的能力。”凯厄斯回答道。   “那么阿罗就是会读心术了。”洛伦娜说,“我猜……德米特里应该是有追踪的能力,因为每一次抓我都有他。”   “猜得没错。”凯厄斯说。   洛伦娜原本想要再问问凯厄斯的能力是什么,但是这种问题,换做是她的话,她是不会想要回答的。毕竟,这是吸血鬼的秘密武器。   “你们……究竟有多少法律?”她转而问。   “不少。”凯厄斯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基本都是围绕着不暴露吸血鬼存在这一点,你可以认为是更为严格的保密法。”   好吧,现在她知道了——吸血鬼们比巫师更重视保守秘密。巫师界的外圈总有一大批知情的麻瓜,有的是麻瓜出身巫师的家人(比如玛丽安的父母,他们是很热情的麻瓜),有的是巫师的麻瓜恋人,而魔法部更是麻瓜政府下的一个隐藏部门。虽然法律要求他们不能暴露身份,但是又有几个会完全履行规矩,给麻瓜施遗忘咒呢?   对于吸血鬼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屠杀人类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人类是食物,也是威胁——不如说是些有攻击性的猎物。   所以对于知道了他们存在的人类,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或者转化成同类。   “那么这就是我的处境,违反了你们的法律。”洛伦娜叹了一口气,说道。   凯厄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他勾起嘴角,洛伦娜竟然从这幅表情中看出了一种温情脉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亲自处置你。”凯厄斯柔声说,他的声音像是对情人的倾诉,“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这种对待。”   变态。洛伦娜再次在心里评价道。这种话算是什么——你这只鸭子真可爱,毛茸茸还会嘎嘎叫,我一定会亲自杀了你然后做成世界上最美味的一道菜?   洛伦娜干笑两声:“非常荣幸。”   她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魔杖,似乎对木头的纹路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会欣然赴死的人;与此同时,你对自己的巫师身份是那么骄傲……”凯厄斯看着她,说,“我劝你不要试图溜走,要知道,沃尔图里的势力不仅仅存在于意大利。”   洛伦娜看向他,有一瞬间二人目光连接,她碧绿的眼睛与吸血鬼的红眼睛四目相对,下一秒,洛伦娜移开了视线:“我不会冒那个险的。”   “希望如此。”凯厄斯说。   “我的魔杖……”她又低下头,“您要拿走吗?”   沉默的几秒钟,凯厄斯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洛伦娜祈祷他不要再夺走她的魔杖——她知道凯厄斯不是在虚张声势:或许沃尔图里真的在英国也有势力,他们在决定剿灭狼人时没有什么犹豫。因此洛伦娜不会再轻举妄动,即使逃回到英国,她也不会离开危险。   凯厄斯肯定明白这些缘由。   “不必了,你留着吧。”他说,“另外,你的行李箱里的那些东西,你也可以拿回来。”   洛伦娜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有点傻,也因此后悔起来。好在凯厄斯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露出什么厌恶之情,他只是看着洛伦娜的脸,让洛伦娜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10. 机会 她和她们   chapter10   玛丽安经常指责洛伦娜的一点就是:“你未免也太会察言观色了吧?”   但是察言观色是洛伦娜的本能之一。她出生的家族决定了:如果她不会察言观色,她就无法生存下来。洛伦娜喜欢热闹的地方,她喜欢在大商场里找一个角落观察人们的细微动作,她喜欢在电影院把同一部电影看两遍,在看第二遍时选择第一排座位,这样就能在放映时回过头去看人们的表情,并且把这些表情和电影的内容对应。多年来,她也练成了这样的本领:她总能通过一个人的外表猜到他或者她的内心所想,这种技能让她能在斯莱特林如鱼得水。   但是,她总是猜不到凯厄斯在想什么。   ——洛伦娜也不指望自己能猜到,毕竟,对方和她不是一个物种,而且他肯定已经活了很久了。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凯厄斯一定非常期盼着洛伦娜做出选择。他要求洛伦娜最晚在三天之后的午夜做出选择,他是这么说的:“如果没有一个时间的限制,你会一直拖下去,我不想等那么久。”   他说得真是理直气壮,就像洛伦娜的自保行为是伤害了他的利益一样。洛伦娜想起了自己还没完成的论文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她一点都不想在毕业之前死掉——想想吧,她死后变成她家的长廊上画像里唯一一个连霍格沃茨都没读完的罗齐尔?但是要她变成吸血鬼,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或许,您可以留着我,让我帮您处理狼人。”洛伦娜试探性地说,“巫师的能力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您知道……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一些事。毕竟,这还是在巫师的地盘动手,不是吗?”   她在心里骂人——他妈的吸血鬼,全都应该下地狱。叫她用自己的魔法给吸血鬼使唤,简直是对魔法的侮辱,如果不是有一丝求生的希望,她绝对说不出这种恶心的话。   “沃尔图里会考虑这个建议的。”凯厄斯很公事公办地说。   洛伦娜觉得他只是在胡说八道,凯厄斯转头就会把这件事忘掉。   “不知道您是否能够准许我的这一请求——我希望能够更加了解沃尔图里的法律,鉴于我已经不小心触犯了最主要的一条。”洛伦娜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非常感谢。”   凯厄斯看向她,那是一种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是在思考洛伦娜话语的含义,并因此联想到了更多洛伦娜不知道的东西;他又似乎在蔑视这样的请求,讥讽她的过于自信和无知愚蠢。   “我应该同意的。”他开口说,“毕竟,就算你翻烂了沃尔图里的法律,也逃脱不了你该有的命运。”   ——被吸血鬼的牙刺入血管的命运。   这一点上,洛伦娜和凯厄斯心照不宣。   洛伦娜在五年级的就业指导时曾经对她的院长说,她考虑去魔法部的法律执行司工作,斯拉格霍恩教授甚至为她介绍了一位威森加摩的法官,请他帮忙写推荐信。洛伦娜对于规则的把握驾轻就熟,利用起规则来更是得心应手,这也是为什么斯拉格霍恩会选择她作为级长——洛伦娜在符合霍格沃茨的校规的前提下享受着自由,没有人敢指摘她的错误,因为她根本挑不出毛病。   ——去魔法部的事被搁置,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新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是麻瓜出身,还嫁了个韦斯莱。赫敏·韦斯莱司长象征着巫师世界走向没落,所有纯血巫师或多或少都会支持这一点。   “您当然知道,我并没有想要破坏沃尔图里规则的意思。”洛伦娜说,“我只是想要遵守它。”   她说得真诚可信。她为了做出完美的“诚实”的表情已经练习了十七年,可不仅仅是为了换取学校老师的信任。   苏格兰,霍格沃茨。   “……我还是觉得洛伦娜装得很像。”斯莱特林的男级长笑着对奈杰勒斯·罗齐尔说,“这年头的政治正确就是这样,再高贵的纯血也要找几个泥巴种朋友,这样才好进魔法部……”   两个男生都穿着斯莱特林的墨绿色长袍,他们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上时,低年级的赫奇帕奇都要绕着他们走。   “魔法部也是越来越糟了。”奈杰勒斯点头,轻蔑地说,“看看现在的巫师,纯血越来越少,叛徒越来越多。”   男级长正了正自己长袍前襟的徽章。“闻到臭泥巴味了吗,奈杰勒斯?”他小声说,“是那个格兰芬多婊//子……”   奈杰勒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玛丽安·米勒就在拐角处,她没穿校服长袍,而是穿了一身麻瓜衣服,正在和那个混血的拉文克劳女生讲话。   奈杰勒斯的目光一亮。   “你先走吧,我去跟她们说两句话。”他对男级长说,“毕竟,她们是我姐姐的……‘朋友’。”   男级长因为这一个阴阳怪气的“朋友”而哈哈大笑,他告别了奈杰勒斯,转身离去。奈杰勒斯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快步走向格兰芬多。   “米勒。”他不怎么礼貌地说,“还有斯图尔特。”   玛丽安和约瑟芬停止了交流,警惕地看着他。奈杰勒斯抽出魔杖,对周围施了几个混淆咒。   “你要干什么,奈杰勒斯?”玛丽安冷冷地问。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霍格沃茨有三个上学的罗齐尔,其中一个还是她的好朋友,玛丽安绝对会叫他的姓氏“罗齐尔”,而不是叫他的名字——显得好像他们关系多好一样。   “你们有洛伦娜的消息吗?”他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约瑟芬反问道,“她的情况——如果你这个亲弟弟都不知道,我们肯定更不知道吧。”   奈杰勒斯早就知道约瑟芬·斯图尔特会挡他的道。   “告诉我,斯图尔特,你一定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他不耐烦地说,“你当我没有注意到你们请假去了意大利吗?”   “她——”   “她一切正常,据我所知。”约瑟芬看了玛丽安一眼,打断了她的话,“怎么,她懒得给你寄猫头鹰吗?”   奈杰勒斯皱起眉,看得出来,他因为这句话而生气了。约瑟芬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和他姐姐洛伦娜一样,在生气时会抿起嘴唇,目光变得更深,在那张轮廓相似的脸上显示出类似的表情——他们的下巴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去意大利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言辞闪烁地说,“总不会是旅游吧,你们只去了一天。这一天里,我不相信你们没见到洛伦娜。”   约瑟芬和玛丽安对视了一眼。   “我直说吧,奈杰勒斯。”玛丽安说,“我觉得你会对洛伦娜不利——我的意思是,伤害她,你懂吧。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   “蠢货,你的话已经表示了——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奈杰勒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麻瓜出身的肯定不知道,罗齐尔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亲人。”   玛丽安看了看约瑟芬,约瑟芬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约瑟芬敏锐地发现了古怪之处。   “你说不会伤害就不会伤害了?”玛丽安还在一旁嚷嚷,“你可不是什么诚实的人……”   约瑟芬拉住了她朋友的胳膊。她看向奈杰勒斯:“你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和奈杰勒斯互相看了看,沉默的几秒钟,他们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紧张的气氛放松下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是一种血缘魔法。”奈杰勒斯说,“当一个罗齐尔出生时就有了这种魔法,这是刻在我们血液里的牢不可破的誓言,有了这种魔法,罗齐尔无法伤害自己血缘关系接近的血亲,否则就会被牢不可破的誓言惩罚。”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右手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拉了上去,露出了干净的手臂。   约瑟芬抽出魔杖,指了指他的手臂,念了几个显形咒,又用了咒立停,他的手臂丝毫未变。   “没有伤疤。”约瑟芬犹疑地说。   “我从没想过伤害洛伦娜。”奈杰勒斯说着,扣好袖子,“我一直站在她这边。”   这下,连玛丽安都犹豫了。   “乔……”她看看约瑟芬。   约瑟芬叹了口气,她对奈杰勒斯说道:“她目前没什么危险。”   “你确定?”奈杰勒斯显然并不相信这一点。   “前几天她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她也因此把我们叫过去帮忙,虽然我们实际上没帮上什么忙。”约瑟芬说,“她也的确失联了一段时间,不过,三天前,我用我的方式联系上了她。”   “你的方式是指……”   “这不重要。”约瑟芬说了下去,“她已经找到方法脱身。如果洛伦娜今天午夜之后还能联系到我,就证明她快要回来了。”   奈杰勒斯因为这番话而流露出些茫然,他似乎没搞懂其中的理论,但是又因为洛伦娜目前的安全而放松下来一些。   “今天午夜,你们能出休息室吗?”奈杰勒斯说,“我想确认她能回来,如果可以的话……”   “为什么不是你出来呢?”约瑟芬说,“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都在塔楼,你来楼上见我们——今天午夜,如果你要确认。”   奈杰勒斯陷入了沉思之中,约瑟芬和玛丽安都看得出他的踌躇。   “好。”他说。   约瑟芬和玛丽安又对视一眼,随后再次转向奈杰勒斯。   “那今晚……拉文克劳塔楼见。”约瑟芬说。   ☆、11. 请求 三天后午夜   chapter11   那是洛伦娜读三年级的事了。   “我是真的受不了她们……”玛丽安已经抱怨了太久太久,“过了十一点就开始尖叫!到凌晨一点都不消停!难道她们每天都在开派对吗?”   “她们是高年级的,只能忍着。”约瑟芬说,“好在她们快毕业了,只要再忍个半年她们就走了。”   那时玛丽安的对门宿舍的格兰芬多七年级女生们闹腾个没完,玛丽安睡眠不足,又赶上月经初潮的一年,她变得暴躁易怒,叫洛伦娜和约瑟芬苦不堪言。   “我有个主意,说起来——最近咱们不是在学巴波块茎吗,”洛伦娜说,“你趁着她们在走廊喊叫时开门把巴波块茎的脓水泼到她们脸上,就说是你在配魔药,想要拿去楼下,结果一不小心滑倒了……你一定要跟她们道歉,真挚一点。”   她说完这些话,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玛丽安和约瑟芬瞪大眼睛看着她。   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那时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圆滑,说话时也偶尔会忽略正常人的道德感,换句话说——她那时候还没有学会如何伪装成一个善良正直的好人,这毕竟是很深奥的一门学问。洛伦娜在刚刚入学时就选择了拉文克劳的混血女生约瑟芬作为模仿的对象,她符合魔法界的大多数人对于“正直”的评判标准;后来她又选择了玛丽安作为另一个模仿对象,她热情又善良。洛伦娜在行动和语言上抄袭她们的风格,加以自己的演绎,很快就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学生之一。   ——虽然她十三岁时还没能做到完美。   “开个玩笑而已嘛。”她那时补救道,“半年而已,等她们毕业了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她在心里骂自己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从那以后她在每一句话出口时都要思虑再三,刚开始那一段时间里还被玛丽安吐槽说话太慢。洛伦娜控制自己的语速已经很多年,但是今天,她必须说话说得比吸血鬼更快。   午夜降临,洛伦娜像三天前一样,被吸血鬼们带去了那间大厅。   洛伦娜熬了三天,吸血鬼的法律几乎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当她穿过大厅前的长廊时,呼吸着沃尔图里城堡的空气,她攥着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精神紧张,与此同时却又那么镇静——她确信自己说出的句子不会颤抖,她确信自己会有清晰的逻辑,她确信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辩论。   带她来大厅的依然是德米特里和海蒂,就像她第一次来到沃尔图里那天一样。大厅的门她面前打开,洛伦娜深吸一口气,踏步走进大厅。那三个吸血鬼,阿罗,马库斯和凯厄斯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她——   洛伦娜在原地站定,微微一笑,随后她开口。   “我请求成为你们的一员——我请求成为吸血鬼。”   她说。   阿罗还没提起的微笑突然僵住了,而他旁边的凯厄斯,正如洛伦娜猜测的一般,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格外恐怖,犹如黑暗的墨和鲜血泼在冰层之上,冷酷而杀气腾腾。   这一点的确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除了洛伦娜本人——她骄傲自矜,罗齐尔高贵的血液和其中奔流的魔法让洛伦娜从未看得起任何其他种族,她站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崇高的塔顶上。   “按照你们的法律,如果我主动请求成为您的族类——或者应该说,如果您允许我成为您的族类,我是完全有理由提出一个合理的前提条件的,不是吗?”洛伦娜看着阿罗——她是在作弊,她已经参与了选择的游戏,却又在裁判要她选择之前引入了另一个游戏的规则。   她鼓起勇气,说了下去:“虽然在此期间,我必须效忠于沃尔图里……我接受这一点。您呢,先生?您是否会允许我的请求,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   凯厄斯愤怒地看着她,如果他下一秒就割断洛伦娜的喉咙,她根本不会感到意外。   阿罗看了看凯厄斯,自然也看到了他的愤怒。   “当然了,凯厄斯会是转化你的人。”阿罗转向洛伦娜说,“我是否能够先听听你的前提条件呢,在我考虑是否允许之前?”   “她没有遵守规则。”凯厄斯突然开口说,“她应该选择。”   凯厄斯看着洛伦娜,他似乎是在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女巫,以做出一套全新的评估报告——他红色的虹膜中间黑色的瞳孔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   “我先提出的请求。”在他的注视下,洛伦娜有点心虚地狡辩说。   阿罗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他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显得天真又可怕。“好了,好了——让我们听听你的前提条件吧,洛伦娜!”他说。   洛伦娜犹豫了一下,她呼吸了一次,迅速地说道:“我请求在我杀死我父亲菲利普·罗齐尔之后被转化。”   话音在石头大厅里回荡。   洛伦娜听到自己的回音,她觉得有点尴尬难堪——这种话就这么被她说出来,真是丢人现眼。出身大家族的巫师总是重视自己的亲人的,在巫师界,背叛家族是难以启齿的罪责,即使法律不会惩罚背叛者,所有人也都会蔑视他或者她。譬如当年的小天狼星·布莱克,即使战争之后他作为英雄被追授了梅林勋章,纯血家族却也总是拿他背叛家族被除名的事议论。   洛伦娜要做的事比布莱克还要过分。她没有进格兰芬多学院、她没有支持麻瓜权益、她没有给家族丢脸,可是洛伦娜·罗齐尔——要谋杀她的亲生父亲。   显而易见,这引起了三个吸血鬼的兴趣。   阿罗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洛伦娜主动伸出手,被阿罗握住。   “这确实是你要做的事。”几秒钟后,他说。   “我已经为此策划了很多年。”洛伦娜直言道。   说出多年的秘密,除了一种羞耻感,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和轻松。   上面的座位上,马库斯少见地流露出犹豫之色,凯厄斯皱着眉,显然,洛伦娜的话在今晚第二次出乎他的意料。   “我想……这件事最多需要花费一年的时间。”洛伦娜对阿罗说,“您能接受吗?”   在洛伦娜内心开始动摇之前,阿罗松开了她的手。   “我并不反对。”他说着,转向马库斯和凯厄斯,“我允许你在杀死罗齐尔先生之后加入我们……不过,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他微笑着,像是期待着什么戏剧性的场面出现。   “我不反对。”马库斯低声说。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好像是甩脱什么麻烦一样,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凯厄斯。   凯厄斯仍注视着洛伦娜。   “我等不了一年。”他说,“我最多给你四个月的时间。”   四个月——洛伦娜看着他的眼睛,这不公平,但是她从没有妄想过吸血鬼的词典里会有公平这个单词。   事实上,最理想的情况是两个月:她早知道他们会压缩时限。   “如果……在四个月后他还活着呢?”她听到自己的嗓子里飘出声音。   “我会帮你杀死他。”凯厄斯说,“作为你的转化者,我会确保四个月后菲利普·罗齐尔是一具尸体。”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却又饱含着期待。   “好。”   洛伦娜说。   阿罗拍起手来,看起来满意极了:“欢迎你,洛伦娜——我就知道我们迟早会成为朋友的!”   洛伦娜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谢您。”她干巴巴地说。   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契约——洛伦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她并不需要那种东西。   从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背负起了这个使命。多少年了,她从不知道除了弑父之外的另一条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都是为了杀死菲利普·罗齐尔。她努力学魔法、她往脑子里灌进各种各样的知识、她的一切人际交往——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以至于她带着仇恨与痛苦活了十七年。   洛伦娜没有设想过自己在父亲去世之后的任何虚无的未来。她的人生规划止步于一场谋杀。   在这之后,无论是她被关进阿兹卡班还是被转化成吸血鬼,或者是继续当下的巫师生命,都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行动已经开始了。   “看来我们之中会有一名巫师了。”马库斯的声音缥缈。他不再看着洛伦娜,而是转向天花板,似乎那里的什么比一个身体里流淌着血液的人类更有吸引力。   “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措施。”凯厄斯说,“确保你在被转化之前不会背叛沃尔图里。”   阿罗意外地看看他,片刻之后他赞同地点点头。随着他的示意,海蒂走出了大厅,而同时柱子的阴影里闪过两个矮小的身影,是那对吸血鬼双胞胎——他们从不知什么地方拽出来了一团影子,黑暗之中很难看清它的线条,然而洛伦娜听到了一声闷哼。   她隐约间猜到了一些事情,而这种假设让她手脚冰凉。   “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来介绍一下:萨松·波平顿,意大利魔法部的前任部长。”阿罗快乐地说。   洛伦娜震惊地睁大眼睛。   波平顿的脸被烛火照亮了,洛伦娜认出了他,她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张脸。波平顿应该是被绑架来的,他还穿着晨衣和拖鞋,身上绑着绳子,并且被胶带缠住了嘴。此刻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他祈求地看着洛伦娜,似乎盼望着巫师同类能救他的命。   洛伦娜明白了。   “你想让我……杀了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平稳地说出来。   “你有这个能力,不是吗?”阿罗说,“不过不是现在,我们还要再等等……”   洛伦娜的手心在出汗。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即使她想要杀了她的父亲。她知道那个咒语怎么念,但她从来没有真正成功地用过。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呼唤着。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是不得不经历的考验。   她知道,吸血鬼们绝对能发现她在害怕。   “我们本来打算把他当做饭后甜点。”凯厄斯无所谓地说,“不过,如果是把他让给你,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洛伦娜,似乎在试图看清她因为这句话会产生什么反应。   洛伦娜垂下眼帘。她不敢去看波平顿。她试图说服自己,与其让波平顿被吸血鬼活活吸干血液而死,不如被索命咒杀死,反倒是没有痛苦……但她无法让自己停止恐惧。   “他到了。”是海蒂推开了大厅的门,走进大厅——她不是独自一人,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身穿一套挺括的西装,头发向后梳着,戴眼镜。洛伦娜从没见过他。   “这位名叫阿尔弗雷德·卡普里,是意大利魔法部的新部长。”阿罗对洛伦娜说。   “夜安,先生们。”卡普里对三位吸血鬼致意,又转向洛伦娜,“还有……罗齐尔小姐。”   “你好。”洛伦娜强迫自己说。   “我是来做见证人的。”卡普里说。   洛伦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如果意大利魔法部部长愿意指控她杀人罪,洛伦娜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开始吧,亲爱的。”阿罗说。   洛伦娜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她举起了魔杖——月桂木和龙心弦,这两种材质追求力量,都不是会排斥黑魔法的材料。她知道自己的咒语会成功。她的手指体会着魔杖的木质。   杖尖对准了波平顿。   “阿瓦达索命。”她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一阵绿光闪过。   波平顿的呜咽声消失了。   ☆、12. 早餐 有点小暧昧   chapter12   新任魔法部长离开了。波平顿的尸体倒映在绿眼睛中。   洛伦娜的胃里一阵翻涌,她目光移向别处,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她杀人了……第一次。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轻易。洛伦娜一向知道人类的生命是脆弱的,可是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剥夺人的生命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这让她恐惧万分。   她勉强维持着外表上的镇定自若,收起魔杖。有了第一次,以后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父亲自然也会是其中之一。可是她真正要杀的人原本只有一个,波平顿是无辜的,其他人更和她无冤无仇,最终又将会有多少人因她而死?   其实她也曾经尝试过谋杀,却都没有成功过。第一次是她上霍格沃茨第一年的圣诞节假期,罗齐尔家举行了舞会,在舞会下毒可太简单了,她轻松地在香槟里掺了毒药,可是父亲运气实在好,杯子刚刚碰到他的嘴唇,马尔福就来找他说话,父亲也顺手把酒杯放在了侍者的托盘上。第二次是她四年级时,刚刚掌握了不可饶恕咒,洛伦娜原本以为这会更轻松的,不过她念出咒语的一瞬间就遭到了誓言的惩罚,魔咒打偏了。第三次洛伦娜从翻倒巷雇佣了一个杀手,在他还没下手时洛伦娜就被誓言惩罚了,她能感受到灵魂被灼烧。杀手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父亲养的大丹犬突然扑在他前面……在那之后洛伦娜决心自己动手,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除牢不可破的誓言。   她来意大利就是为了这个。   洛伦娜在心里给父亲又记上一笔——如果不是他,洛伦娜也不会一个人跑到意大利,也就不会遇到吸血鬼又引发一系列倒霉事了。   可是波平顿确实是她亲手杀死——不是吸血鬼杀死了他,不是菲利普·罗齐尔杀死了他,而是洛伦娜杀死了他。洛伦娜永远不能把这罪责强加在其他人身上,她明白,自己的灵魂已经脏污了。   “我们已经看到了你的诚意,洛伦娜。”凯厄斯看起来心情愉悦,他转向阴影里的几个吸血鬼,命令道,“把尸体清理了。”   那一对双胞胎,就像之前把波平顿拖来一样,他们轻松地拎起他的尸体,又一次消失在了洛伦娜看不见的地方。   洛伦娜因为凯厄斯的话而稍微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他,这美丽的恶魔对她露出一个奖励的笑容,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果他不是吸血鬼,洛伦娜一定会醉心于这个微笑,毕竟他笑起来竟然真的像是有阳光的圣诞节早上,甜美、优雅,令人惊喜。可是她知道,他的身体是冰冷的,而这死人一样的身体属于世间最邪恶的猎手。   洛伦娜想,他一定乐意见到她慢慢堕落到他那样的地步,变成一个对生命毫不在意的、没有灵魂的吸血鬼。   凯厄斯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洛伦娜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穿长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样式很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那身。衣服很衬他,当他走下台阶时,洛伦娜恍然觉得他还像那个夜里一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发生在死亡之后——那时乔艾萨刚刚被吸血鬼杀死,而她很快就遇到了凯厄斯:他像天神降落在人山人海的集市,带来美也带来死亡。   他一步步走向洛伦娜,线条锋利的脸上却没有半点锐利的神色,他依然在微笑,双眼紧紧盯着洛伦娜。   洛伦娜屏住了呼吸。   他在她面前站定,笑容扩大了几分。下一秒,他伸出手,碰到了洛伦娜的脸。   洛伦娜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被贴了个冰块一般。他的皮肤又冷又硬,叫洛伦娜想起了妈妈的棺椁,也是这样毫无温度,如同一块大理石——她曾经跟玛丽安去教堂看那些宗教的玩意,麻瓜们崇拜大理石雕刻的神,他们去领圣餐时说,那酒是耶稣的血,那面包是耶稣的肉。   凯厄斯是否啜饮人的血,如神受到供奉?   他的手指从她的下颌处向上移动,渐渐到了眼睑处,洛伦娜动都不敢动一下,她紧紧盯着凯厄斯血红的眼睛,生怕其中出现一点杀意。   可是没有。他的手移开了。   “别哭。”他笑着对她说,语气亲昵。   洛伦娜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一道湿痕。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刚刚伪装的镇定就像一个笑话一样,而且失败得一塌糊涂。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哭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丢脸的——阿罗在远处促狭地笑,目光在洛伦娜和凯厄斯之间逡巡,像是在欣赏一出爱情戏剧,而不入戏的女主角只觉得尴尬。   她赶紧三两下擦干眼泪。“抱歉。”她低声说。   “没必要抱歉。”凯厄斯轻轻地说,“我考虑了你的提议,有一个巫师和我们一起剿灭狼人是很好的事,而且这个巫师还是沃尔图里的一员。”   洛伦娜看着他。凯厄斯做到了物尽其用:有一个巫师在,自然要用她的能力;她今天杀了人,他就要她明天去再杀几个狼人。   真是个天杀的好老板。   “如果您需要我这么做的话。”洛伦娜模糊地说,“我很愿意为剿灭狼人尽力。”   凯厄斯满意极了,他看洛伦娜就像是在看自己养的猫学会了抓老鼠,是一种古怪的欣慰。   “那么,我们明天就去英国?”他看向阿罗。   “好呀。”阿罗欢快地说,“明天早上动身,这样洛伦娜也能休息一会儿。马库斯,你认为如何?”   “我同意。”马库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洛伦娜叹了口气——她算是彻底把自己给卖了。不过至少,有机会回到英国就意味着她还能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见上面……尤其是奈吉尔,她已经很久没能联系上他了。   洛伦娜来意大利的真实目的只有奈吉尔一个人知道,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秘密,从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不对——他们都是热爱罗齐尔家族的人,他们只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家族,使之脱离菲利普·罗齐尔的糟糕名声。   不过现在,这个秘密被吸血鬼们分享了。   “明天早上,我们有一场早餐会。”凯厄斯对洛伦娜说,“在那之后就走。我想,你一定很思念你的家乡吧?”   他语气中的温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是的。”洛伦娜僵硬地说。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不过肯定不会是脚步虚浮,神情恍惚——她撑着自己挺直了腰板,强装着最后一点骄傲,直到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才滑倒在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很安全,明天回国。”   她把这个消息用英镑传递给约瑟芬,随后便爬到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塞满了事情,她闭着眼睛,勉强自己睡去。   第二天,洛伦娜起了个早。她终于要离开吸血鬼的地盘回家了,虽然有一群吸血鬼随行——他们要杀狼人,她要杀父亲,最好的情况就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涉,但是洛伦娜不相信凯厄斯会放着她不用,更不相信凯厄斯会同意她独自到处乱跑。   她收拾好一切东西,走出了房间,沿着走廊,顺着楼梯走到下面的庭院里。沃尔图里静悄悄的,意大利受到太阳的眷顾,今天又是一个晴天,是在英国少见的天气。   洛伦娜好不容易来意大利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平静地享受阳光。她还没看文艺复兴的杰作,尤其是还没看到她最喜欢的拉斐尔的画,她也没去威尼斯坐船,没有去名胜古迹游览——   洛伦娜停住脚步。   “早上好。”凯厄斯说,“作为人类,你起得真早。”   她没想到一大早就碰上这么个混蛋,这让她因为阳光明媚而高兴了一点的心情变得复杂。凯厄斯站在过道的阴影里,似乎也没有料到会碰到她。   “早上好,先生。”洛伦娜说,“……呃,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说。   “你不介意我直接叫你凯厄斯?”洛伦娜问。   “当然不。”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他们就沉默地站在那里,双双移开了视线。洛伦娜把手塞进口袋,太阳暖暖的,也不至于太热,她要是一直站在这里晒太阳倒也没什么,就是凯厄斯站在那太碍眼——他确实是俊美的,可是他毕竟属于一个糟糕的种族。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你的‘早餐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凯厄斯看得实在是无奈,洛伦娜终于说。   换言之:她很好奇凯厄斯什么时候能去吃早饭,让她能安安静静一个人晒一会太阳。   “还有一段时间。”凯厄斯说,“你想到处逛逛吗?”   “什么?”洛伦娜有点没听明白。   “我是说,我这会儿还有时间,”凯厄斯皱起眉,似乎是不愿意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走之前或许你愿意在沃尔图里看一看。”   洛伦娜愣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好觉,以至于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难以解释得通凯厄斯这是在干什么。   “好啊。”她说。   于是她便无言地跟在凯厄斯身后,穿过了那条陌生的走廊。她猜测,或许是凯厄斯觉得她很快就会被转化成吸血鬼,那时她就会待在沃尔图里,所以需要提前熟悉一下这里;可是凯厄斯又实在不是什么热情的人。   她一开始在的地方是最接近大街的地方,也是访客入口附近。他们越走离人类的活动区域越远,洛伦娜也开始意识到沃尔图里城堡有多大——渐渐地,他们走过的走廊变得古老,墙上出现了很多传统的油画,头顶上的枝形吊灯和墙上和柱子上的花纹相得益彰。   “这幅画很有桑德罗·波提切利的风格。”洛伦娜对墙上的一幅画赞叹道。这幅画她从没见过,然而人物的动作和神态都有波提切利的特色,她猜测是画家临摹了好久波提切利的画,才会画出有他的特征的画来。   凯厄斯转过身,看了两眼画:“这幅是他画的。”   洛伦娜震惊至极,连忙缩回了刚伸出去的手,倒退两步,唯恐自己碰到这名家的真迹。她并不是没有怀疑,但是她看看墙上的这些画,一种恐怖的念头浮现了——是的,吸血鬼是永生的,或许吸血鬼真的收藏了那些世界上最优秀的杰作呢?   “这里有拉斐尔或者达芬奇的画吗?”洛伦娜试探地问道。   “在楼上。”凯厄斯说着,走向前方的楼梯。   洛伦娜在原地僵了几秒,才快步跟了上去。   她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而凯厄斯显然没有——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沃尔图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这不仅仅是吸血鬼带来的可怕,现在更占上风的是这里珍藏的艺术品的诱惑力。洛伦娜发现凯厄斯的嘴角带着笑,他绝对是为这里的珍藏而骄傲的。   洛伦娜也曾在各种博物馆见到过各种名作,她自己家中也有不少有年头的画,可是这些真正的大家的从未示人的作品,换做是谁见了都会被震撼的。   他们上了楼梯,洛伦娜的脑袋都是麻木的。   “那是达芬奇的。”凯厄斯随手一指,“他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两个星期才画一笔。这个是未完成品。”   这幅风景画的稿子怎么看怎么像《蒙娜丽莎》的背景。洛伦娜盯着它看了半天,想要把它印在脑子里。   “还有拉斐尔。”   那是洛伦娜没见过的圣母像,然而构图上已经有《西斯廷圣母》的影子了。   这是怎样的一座美术馆,艺术的瑰宝在这里荟萃,无价的杰作应接不暇,然而比之常见的美术馆更能看出这里主人们的个人兴趣,历史的光芒会在这里微微闪动,而没有半点步入暮年的死气和霉气,因着它的主人们根本不会老去。   洛伦娜原本想要再看几张画,可是凯厄斯表示他的早餐会的时间快要到了。洛伦娜恋恋不舍地随他走出这些美妙的走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凯厄斯的计了。   下地狱的吸血鬼,洛伦娜在心里暗骂。他绝对是想要吊着她的胃口,让她心甘情愿加入沃尔图里。   他们穿过来时的庭院和一间间会客室,熟悉的大门出现在前方,洛伦娜看到吉安娜也在此处,跟在她身边的是六七个捧着设计图的年轻男女。   “那些人就是你们的早餐?”洛伦娜用很小的声音问凯厄斯。   凯厄斯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讥笑。   “早安,先生。”吉安娜看到他们,十分礼貌地问候,“早安,洛伦娜。”   “早。”凯厄斯说。   年轻男女也跟着看向他们,看得出来,他们或多或少都被凯厄斯的外貌所惊到了,其中两个女孩正偷偷对着他的眼睛议论纷纷。   “早餐会现在开始吗,先生?”吉安娜问。   “先带他们进去吧,听阿罗的安排。”他吩咐道。   吉安娜按照他的指示打开了们,那些年轻人跟着她走了进去。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如果不是这样,反倒不合理了。”洛伦娜说。   凯厄斯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轻笑。   “早餐会不适合你这个人类,不过,你以后会习惯的。”他对洛伦娜说。   门又一次打开,吉安娜闪了出来:“先生,早餐会开始了,阿罗请您进去。我会带洛伦娜小姐用她的早餐的。”   跟着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鲜血的腥味和刺耳的尖叫声,一瞬间的事,吉安娜很迅速地反手关了门,可是它确实存在,证明着大厅内正在发生的屠杀。   ☆、13. 回国 英国笑话   chapter13   洛伦娜在外面的会客室吃了份很正常的早饭,有煎蛋和烤意大利香肠切片,以及一杯红茶——或许是吉安娜终于意识到她是一个英国人。   她留意着在几十米外的走廊上的动静,或许那些吸血鬼已经杀死了他们的“早餐”,那些无辜的人……可是洛伦娜却又不能说他们做的不对,她吃意大利香肠时也从来没考虑过猪的感受,不是吗?她闻到的血味是恶心的腥气,或许在吸血鬼那里就会是香甜的味道。他们毕竟物种不同。   洛伦娜慢条斯理地切开煎蛋。过一会儿她就能回国了,这是她期待万分的事,因此虽有吸血鬼们影响胃口,她还是享受了这一份早餐。煎蛋的火候刚刚好,红茶尤其正宗,她再次感谢了吉安娜,放下刀叉。   “请问,你知道我们怎么去英国吗?”洛伦娜有点好奇地问她。   吉安娜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如果不出意外,您将会乘沃尔图里的飞机去英国。”   “我知道了,谢谢。”她也回以微笑。   洛伦娜对吉安娜没有什么好感。与洛伦娜的不得已而为之不同,吉安娜作为人类却渴望被转化成吸血鬼,而且为吸血鬼带来那些被当做早餐的人类,这实在是难以理解——她真的会在变成吸血鬼之后毫无心理障碍地杀死曾经的同类吗?   这个问题洛伦娜自己也思考过。她得出的结论是:作为人类,她不能评判吸血鬼这一种族的生活,更不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吸血的感觉。因此她只能说,当她还是人类时,她无法接受吸血鬼杀死她的同类;她无法保证如果有一天自己被变成吸血鬼之后还有这种价值取向。   她其实很想问问吉安娜,成为吸血鬼有什么好?不过她实在是开不了口,这太无礼了。   永远年轻漂亮?靠魔药也能做到,保持美丽的外表不是什么难事。永生?活几百上千年或许真的会腻,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乐子。速度和力量的提高?洛伦娜觉得魔法已经够用了。其他还有什么好处呢?不会被蚊子叮,不会怀孕,不会有月经?这几点倒确实算得上有吸引力。   所以洛伦娜想,如果不是巫师,或许变成吸血鬼真的算得上一种好事。   那边的走廊上终于有动静了。隔着木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一会儿,门开了,凯厄斯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那对双胞胎。看到他们走来,洛伦娜站了起来。   “我们这就走。”凯厄斯说。他看着心情很好,想必他对自己的早餐非常满意。   洛伦娜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可以动身,她应了一声,也随他们向外走去。   洛伦娜颇有一种寄人篱下、给人当下人的自觉,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给沃尔图里打工的非吸血鬼。罗齐尔家里也是有男女仆人和家养小精灵的,她虽说是做不到那种低声下气的样子,但至少也能假装安静的工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上面的什么时候要她干活了她才突然出现。上了飞机,洛伦娜也是找了个靠后面的角落藏着,唯恐那几个吸血鬼找她麻烦。好在凯厄斯没给她分一点注意力,他一直在驾驶舱和海蒂说话。   他们俩也挺般配。洛伦娜胡思乱想着——他们都是那么美丽的吸血鬼,都是刻薄又讨人厌。不过,凯厄斯比海蒂更胜一筹,他更漂亮、更烦人,相比之下海蒂还算温和一些……但是吸血鬼又或许根本不会有爱情:如果按照霍格沃茨教科书的理论,吸血鬼没有灵魂、不需要呼吸、他们的血液不会流动,那么他们说不定不会分泌荷尔蒙,甚至都没有性能力,所以爱情不会产生?就像玛丽安曾经开的下流玩笑,风干腊肠什么的……   洛伦娜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偏得太严重了,她连忙专注于飞机窗外的云层上。   “洛伦娜。”凯厄斯似乎是终于发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类,“你在英国都要做什么?我需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和我们同行。”   他妈的风干腊肠,他们那里不会充血——玛丽安的声音在洛伦娜的脑子里响起。她抬起手搁在嘴边,佯装思考的样子,掩住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嗯……我要先回霍格沃茨,我毕竟还没毕业,需要回去交论文,在那之后应该就没有什么学校事宜了——六月份回去参加一个毕业典礼就行。家里或许有很多事情,我要抽空去处理……”   “看来她相当忙。”双胞胎中的女孩打断了她。洛伦娜刚刚听那些吸血鬼管她叫“简”,她的兄弟叫“亚力克”,他们俩的讨人厌程度仅次于凯厄斯。   凯厄斯看起来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点点头,对洛伦娜说:“不会有太多事叫你做的。我们需要先去一趟英国魔法部……你对那里很熟悉吧?”   你们去英国魔法部干嘛?洛伦娜警觉起来,吸血鬼跑去巫师聚集地,这可不算什么叫人安心的事,可是她又不能就这么直接问出来。   “还算熟悉。”洛伦娜说,“是有关狼人的事情吗?”   “是的。”凯厄斯毫不介意地说,“希望你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飞机降落在伦敦的希思罗国际机场。洛伦娜不得不赞叹私人飞机的便利,如果她不是巫师,她会考虑置办这样一架飞机的。伦敦正如洛伦娜预料的一样乌云密布,吸血鬼们戴上美瞳,这样在外表上看起来便几乎与常人无异,没有阳光的照射正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洛伦娜走下飞机,英国湿冷的空气带来回家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果然在伦敦也有势力。一出机场便有一辆车等着他们了,开车的是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他对来自意大利的一行人格外尊重,洛伦娜猜他也是一个吸血鬼。凯厄斯问了洛伦娜魔法部的访客地址,司机就一言不发地朝那里驶去。   如果去魔法部办事办得顺利,她今天能回家或者回霍格沃茨吗?洛伦娜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直到他们从访客入口的电话亭坐电梯进了魔法部,洛伦娜都没能彻底放下心来:她回国了没错,但她陪伴着危险。   简和亚力克没有进魔法部,他们守在外面,或许也是因为外表太年轻会惹人怀疑的缘故。如今洛伦娜和凯厄斯、海蒂一起,站在魔法部金碧辉煌的大厅一头,地上是擦得光亮鉴人的深色木地板,孔雀蓝的天花板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符号,不停地活动着、变化着,四面的墙壁都镶着乌黑油亮的深色木板,在中央的金色喷泉两边,两道长长的竖条幅微微摆动,分别是金斯莱·沙克尔和弗朗西斯科·沙菲克的巨幅画像,它们挂在这里,为的是即将到来的部长大选。   洛伦娜突然意识到,自己随时可以挑起一场战争——如果她在魔法部动手杀死这几个吸血鬼,两位部长候选人绝对会如何处理此事此争翻天的,而吸血鬼也会被激怒,到时候巫师和吸血鬼两个种族爆发大战,以其中一方彻底毁灭告终——或者一起毁灭。   不过洛伦娜不打算那么做:如果爆发战争,她说不定还不到约定的四个月期限就已经死了。   “洛伦娜,我亲爱的!我听访客入口管理员说你回来了!”   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巫师向他们走过来了,他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巫师袍,显得他精神矍铄。   “沙菲克先生!”洛伦娜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表情,走上前去,和他行了贴面礼。这个巫师正是巨幅画像上的人之一——弗朗西斯科·沙菲克,魔法部高级副部长兼威森加摩成员,他的权势是罗齐尔家所需要的,所以他的儿子成为了洛伦娜的未婚夫。   “埃里希前几天担心个没完,他还以为你出了事。”沙菲克先生说着,看向了凯厄斯,“这位——”   洛伦娜随着他看了过去,凯厄斯戴了美瞳的黑色眼睛不再有平日的盛气凌人,他微微一笑:“意大利魔法部特使雷欧·卡萨迪,先生。这边这位是我的秘书。”   洛伦娜竟然从他的嘴里听到了彬彬有礼的语气,显得格外古怪别扭。   他什么时候搞到了巫师的身份?   当然了,他掌控着意大利魔法部,可是就这么假装成一个巫师,凯厄斯也是真大的胆子。洛伦娜假设,他一定已经做了全套的准备。   “是你啊!卡普里先生跟我说了,但我没想到你会和洛伦娜一起过来。”沙菲克先生乐呵呵地说着,一边打量着凯厄斯和他的“秘书”海蒂。   凯厄斯瞥了一眼洛伦娜,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卡萨迪先生在意大利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他,所以替他带路来魔法部。”洛伦娜说——卡萨迪,多难听的名字,她说出来都嫌拗口,“埃里希还好吗?”   “他还好,去了一趟意大利没找到你就回来了,好在你没什么危险……卡萨迪先生,请这边走。”   沙菲克带他们离开了大厅的人潮,在左边的一张桌子旁,一个写着“安全检查”的牌子下坐着一个穿碧绿长袍的小个子女巫,他们走近时,她立刻露出一个紧张的笑:“副部长先生。”   “三位访客。”沙菲克先生说。   为了让吸血鬼们知道该怎么做,洛伦娜率先走近女巫面前,女巫举起一根长长的金棒,像汽车的天线一样细细的,很有韧性,她用它在洛伦娜的前后扫了一遍。   “请出示您的魔杖。”安检女巫放下仪器,说。   洛伦娜把魔杖交了出去。那女巫把它放在一个黄铜机器上。机器开始微微振动,一条窄窄的羊皮纸从底部的一道口子里飞快地吐了出来。女巫把纸扯了下来,读着上面的字。   “月桂木,十三英寸,杖芯是龙心弦,用了七年。对吗?”   “没错。”洛伦娜从容地说。   “您的魔杖数据会在魔法部存档,”女巫说着把那张羊皮纸条戳在一根小小的黄铜钉子上,“请收下您的魔杖,感谢配合。”她把魔杖塞进了洛伦娜手里。   “谢谢。”   凯厄斯和海蒂也都接受了安全检查,令洛伦娜有些吃惊的是,他俩竟然真的准备了魔杖。   “很抱歉让您接受这些检查,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您也知道,意大利魔法部跟我们提过,这件事不要做得太高调,所以只能从访客入口进来。”过了安检,沙菲克先生带着他们走向一个小电梯间,这间电梯间似乎是高级官员用的,因此不似外边的几台电梯一样人满为患,而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   “我能理解,沙菲克先生。”凯厄斯说。   洛伦娜真的不习惯他这么说话。   电梯上行了一阵子,终于停下了。广播里的机械女声说道:“第二层,魔法法律执行司,包括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傲罗指挥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机构。”   “我们到了。”   沙菲克先生说着,领他们走出了电梯。   “那个狼人就关在这里吗?”凯厄斯饶有兴致地环视四周。   “暂时关押在威森加摩的牢房里,还没有带去监狱,您也知道,这其中有太多麻烦的因素……”沙菲克说着,走向走廊更远处,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转向洛伦娜,“亲爱的,你能在这等我一会儿吗?我先带卡萨迪先生过去。”   这是他不想让她跟过去看的意思,洛伦娜当然知道。她点点头:“好的。”   她站在原地,看着沙菲克先生带着凯厄斯和海蒂走进远处一扇大门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幻想:如果她未来的公公被吸血鬼杀了也挺不错的,这样她就用不着和埃里希结婚了。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沙菲克先生比他儿子精明得多,就算打不过吸血鬼他也会幻影移形逃跑,更不用说凯厄斯根本不会在这里动手。   十几分钟后,沙菲克先生独自回来了,看起来很是心情不错。   “他要和狼人单独谈谈。”沙菲克先生说,“真是不错的年轻人啊,他和他秘书都是——如果他们在英国,我肯定要把他们招到我的麾下的!”   洛伦娜哈哈笑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卡萨迪先生可是十足的好人啊!”   ☆、14. 狩猎 是过渡   chapter14   “说起来,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好拍板决定了,”沙菲克先生说,“社交季也开始了,舞会也该办起来了,到时候我想你和埃里希跳第一支舞。”   “这真是我的荣幸!”洛伦娜微笑,“还是照常在利兹?”   “是的,照常在利兹那边的庄园。”沙菲克先生说,“我希望能在舞会上宣布一件大事:你和埃里希的婚礼日期。今年夏天之前你们就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埃里希应该也愿意尽快结婚。您和我父亲说了吗?”   “他没什么主意,你也知道。上次我看见他和詹妮弗·布鲁克斯一起骑马,我提了这件事,他说着好好好,其实满脑子都是那美国女人……”沙菲克先生在脑袋旁边比了个手势,“你的毕业旅行和蜜月旅行加在一起,和埃里希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也很好。”   “您别说啦!”洛伦娜演出了一种少女特有的脸颊绯红。   “既然你也觉得不错,我就去问几个算数占卜家,选个好日子出来——总不能辜负春夏之交的天气嘛。”沙菲克先生说,“过几天的舞会,我打算把那个意大利人也拉去。”   “什么?”洛伦娜扬了扬眉。   沙菲克先生乐了起来:“雷欧·卡萨迪年轻又俊美,还是意大利魔法部的官员,肯定会大受欢迎的!他的家族是那边的望族不是吗?我记得似乎还和罗齐尔有姻亲呢。”   洛伦娜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罗齐尔家认识什么意大利巫师,她只好糊弄地点头:“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我猜我家那几个姑娘会看上他。”沙菲克先生说,“要不是我老婆不想女儿们离开英国,说不定我会考虑让他当我的女婿——我应该问问他愿不愿意长期驻在英国。”   洛伦娜心里冷笑,为这荒唐的可能性而感到无比滑稽。她双手交叠,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右手食指上的家族戒指,揶揄地笑着说:“您可别跟我抢卡萨迪先生啦,我还想着把他介绍给我的堂妹西莫妮呢!”   如果非要洛伦娜在家族里选一个最厌烦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西莫妮·罗齐尔,一个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的蠢货。她上完五年布斯巴顿、好不容易考了初级巫师证书就不再上学了,仗着自己的漂亮脸蛋,只等着找个有钱的纯血统丈夫好做一辈子的废物。西莫妮瞧不起洛伦娜,一见面就要暗讽洛伦娜那做过法国女仆的母亲,丝毫没有家族旁支的自觉,就好像不知道她们俩之间洛伦娜才是配得上戴家族戒指的那个。   把西莫妮推给凯厄斯,洛伦娜毫无愧疚,甚至可能会觉得麻烦了凯厄斯。   “你说得对,西莫妮也足够美丽,是配得上他的。”沙菲克先生说,“奈杰勒斯也会来舞会吧,伊弗希斯呢?”   “伊弗希斯不会,他在忙着复习期末考试呢。”洛伦娜说。   “是吗?我叫我女儿们都请了假,参加个几天聚会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们正说着话,凯厄斯和海蒂已经从走廊那头过来了,想必是已经完成了他们要做的事。   “沙菲克先生,实在是感谢您,这为我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凯厄斯说。他的演技精湛,叫洛伦娜佩服。   “不必客气,反倒是这事要麻烦你。”沙菲克先生说,“波平顿叫狼人害死这事不是那么好调查清楚的,不过你们在英国做这件事,我们自然会行个方便。”   波平顿叫狼人害死?吸血鬼真会编瞎话,他们难道会指着一具明显是被索命咒杀死的尸体说是被狼人杀死的吗?洛伦娜随后想到,他们肯定是把波平顿的尸体扯碎了,这样就和狼人杀死的没什么区别……利用这件事来英国调查狼人的踪迹,是一步妙棋:它掩盖了波平顿死亡的真相,同时英国魔法部自然知道一个部长的死亡意味着什么,所以在英国的一切行动都会悄悄进行,又能得到英国魔法部的帮助,当真一举多得。   “卡萨迪先生在忙完狼人事件之后或许也愿意来一点余兴节目。”沙菲克先生继续说,“五月初在利兹会举办舞会,你若是有兴趣就来吧,到时候会有不少漂亮姑娘。”   “我会考虑的,感谢您的邀请。”凯厄斯装模作样地说。   “那么,我去送卡萨迪先生。”洛伦娜对自己的未来公公说,“舞会上见,沙菲克先生!”   他们告别了沙菲克。三人一路无言地返回地面,离开了魔法部的地界,凯厄斯才露出他往常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蔑视着洛伦娜:“你们巫师的法律可真是复杂又无聊,满是那些普通人类的法律的讨厌之处。”   “你说得对。”洛伦娜懒得和他争辩,“那个被关押的狼人交代了什么吗?”   洛伦娜知道那个关在魔法部的狼人。他是格雷伯克的手下之一,他杀麻瓜时没人管他,直到伤害到了一个巫师,魔法部才出手干预。作为一个狼人而不是巫师,巫师的法律难以处置他,这件事在预言家日报上连续说了好几天。   “他交代了他的族群的驻地。”凯厄斯勾起嘴角。他明明在笑,可是笑容却冰冷而恐怖,满是杀意。   他和狼人有仇吗?   洛伦娜不禁怀疑。   “那个被关押的狼人呢,要怎么处置他?”她问。   “已经处置了。”凯厄斯说,“他会在今晚吞下送饭的托盘而死。”   海蒂闻言微微一笑,洛伦娜于是知道了这是她的能力。洛伦娜对海蒂的能力一直有所猜测,她怀疑那是一种催眠术,类似于夺魂咒,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原本等在外面的简和亚力克出现了。   “洛伦娜,你着急回去吗?”凯厄斯突然问。   “不,不着急。”洛伦娜连忙说。   理论上讲,她不着急回去:她在院长那请了一个月的假,为的是能去意大利买完手稿可以游玩一番,目前看来这剩下的日子很多都要用来给吸血鬼打工了。   “那好,她和我们一起去威尔士的托法恩。”凯厄斯对简和亚力克说,“准备一下,要开始狩猎了。”   简和亚力克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那个,很抱歉,”洛伦娜说,“我或许需要先吃点东西——呃,我在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就行。”   他们又坐上车时,洛伦娜便小口小口地啃着她的牛肉三明治,偶尔喝一点她顺便买的咖啡。车上的吸血鬼们偶尔瞧她一眼,她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嫌弃。   夜幕降临时他们到了托法恩,洛伦娜随吸血鬼们下了车,她刚从车里出来,就看到了已经在等着他们的德米特里和费利克斯——他们或许是直接坐飞机来到托法恩的,洛伦娜猜,是海蒂在路上联系了他们。她已经知道德米特里有追踪的能力,于是站在一旁,看着德米特里和他的同伴们交流。   “他们就在不远处,躲在森林里。”德米特里最后说。   洛伦娜叹了口气:看来今晚要有一场大战。   “他们只有二十四个。”海蒂很自信地说,“我们可以很快处理掉他们。”   二十四个狼人?洛伦娜心里打鼓。她从没在野外遇到过狼人,更没有和狼人战斗过,她听说狼人对魔法的抗性很高,这让她有一种对危险的紧张。   “我们这边是六个吸血鬼和……一个巫师。”简说,她没有把司机算在内。   洛伦娜觉得简可以把她这个巫师刨除掉,六个吸血鬼每个杀四个狼人,这样的分配很平均,如果加上一个巫师就不能整除了。不仅如此,这个巫师基本上算不上什么战士。   “走吧。”凯厄斯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司机又钻回了车里。德米特里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向远处的森林走去,洛伦娜抽出魔杖攥在手里,紧紧跟着他们。凯厄斯走在她旁边,洛伦娜心想,如果遇到危险她就躲在凯厄斯后面,就算死也要死在吸血鬼之后。   他们踏进了森林,洛伦娜敏锐地嗅到了氛围中的微妙。   狼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洛伦娜的肩上突然一沉,她偏过头,是凯厄斯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让我失望。”他说。   ☆、15. 狼人 打起来了   chapter15   洛伦娜踩着厚厚的落叶,森林里凉嗖嗖、黑黢黢的,星光和月光都被枝叶挡住。身边的吸血鬼们连呼吸声都没有,这让她有一种和一群尸体走在一起的错觉。   她在脑子里盘算着该用哪些咒语对付狼人。洛伦娜的魔咒和黑魔法防御术的成绩很好,私下里也学过不少黑魔法,她参加学校的决斗俱乐部时总是能赢,但是狼人?她没有战斗的经验。如今是四月末,并不是满月,洛伦娜庆幸这一点:不是满月,也就意味着狼人不会失去理智随便攻击……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走了一段时间,洛伦娜突然发现前方的树林间有些许的光亮,似乎是火光,火光给人带来安全感,它代表的含义又让人紧张:狼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们行过最后的一小片灌木,眼前出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这里像是古怪的露营场地,最中央的篝火还燃着,周围有七八顶防水布支起来的简易帐篷,都在篝火的照耀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而在篝火旁边,站着几个高大强壮的男人。   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应该就是狼人了。狼人有五个,都因为他们的靠近而警惕着。   “你们是吸血鬼?”为首的狼人盯着他们。   “等等……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类。”另一个狼人注意到了洛伦娜,随即看到了她手中的魔杖,“……是个巫师。”   这个事实似乎让狼人们很意外,想来也是:吸血鬼和巫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来都没有真正合作过。   “这里只有你们几个吗?”凯厄斯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自顾自地问。   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棱角分明,眉骨的阴影使他的目光极黑暗,是一种仇恨和不屑,他对狼人们很不耐烦。   “我们不想打架,吸血鬼。”一开始那个狼人说,“怎么,你们想要这个地盘吗?我们可以离开。”   凯厄斯挑了挑眉,他似是不想与狼人多费口舌,目光转向菲利克斯和德米特里——他们确实很有默契,只一瞬间,洛伦娜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三个的身影已经从她旁边消失了。   下一秒,她看见十几米外的地方,菲利克斯和德米特里已经各自抓住了一个狼人,反剪着狼人的胳膊让他们动弹不得,而凯厄斯把双手里的东西丢在了地上:他已扼死了两个狼人。   这样的速度,普通人的眼睛几乎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五个狼人里只剩下了刚刚提到巫师的那个。他战战兢兢、目瞪口呆地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看被抓住的同伴——他们两个狼人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去把你的狼群叫来。”凯厄斯对他说。   洛伦娜敬畏地看了他一眼:凯厄斯站在原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剩下的狼人,他的双手握在一起,互相轻轻摩擦着,似乎是想要除去什么脏东西一样。她瞥见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的脖子已经断了,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向背后,连一点血都没出。   如果吸血鬼真的和巫师发生战争,洛伦娜不敢保证谁能胜利;但她能说,如果一个巫师碰上了吸血鬼,又来不及拿出魔杖念咒语,他或者她绝对会输给吸血鬼。   吸血鬼们在近战时有着几乎绝对的优势。   爱好决斗的巫师也会锻炼身体,甚至一些决斗大师还会学习麻瓜的格斗术,但是他们在吸血鬼面前也很难占上风。除非在吸血鬼不注意时用魔法偷袭,或者比他们更快地使用魔法……   这样看来,和狼人、吸血鬼相比,巫师的体质真是差太多了。   那个狼人已经匆匆跑远了,洛伦娜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森林的味道,又带着篝火的燃烧味,更有狼人身上的怪味。她的手心出了汗,这可不是什么郊游活动……最好的结局就是狼人被全部杀死,她能跟着吸血鬼一道离开;如果吸血鬼们失败……   她绝对会被狼人撕了的。   洛伦娜还是第一次这么盼着吸血鬼能赢。   “一会儿别急着使用能力,我们要先清点数目。”海蒂对亚力克和简说。   凯厄斯走向洛伦娜。洛伦娜有点头皮发麻——他刚刚杀了两个狼人,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让他更像一个无情的死神。洛伦娜不会怜悯或者同情狼人,但她会因凯厄斯的力量而恐惧。   “想好用什么魔法对付他们了吗?”他问。   洛伦娜已经看惯了他那种残酷的微笑。她点点头回答道:“想好了。”   “好。”凯厄斯满意地说。   那两个被抓住的狼人被按着跪在地上,声都不敢吭一声。洛伦娜仰起头,空地上还能看到月亮,只不过星星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篝火太明亮的缘故。   空地四周的树林里传来了窸窣声响。   “他们来了。”简兴奋地说。   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里出现了人影,狼人们从四周包围了他们,洛伦娜几乎能看见狼人眼里带着杀意的光随着篝火跳动,他们逼近了,一张张脸出现在树影里面,带着踩碎落叶的沙沙声来到了场地附近。   一个狼人从凯厄斯对面的方向走来了。   “我们之间原本没有仇恨。”狼人对凯厄斯大声说,“为什么要来挑衅我的狼群?”   洛伦娜听说过这个狼人的名字:贝希摩斯·格雷伯克,芬里尔之子与继承人,和他父亲一样的残忍。他会生吃人肉,甚至有传言说,被他抓到的麻瓜死得十分凄惨,在咽气之前手臂已经被吃得只剩下骨头……   不过他也是四处逃窜,避免魔法部的抓捕,因此他们才会宁愿把地盘拱手让人。   海蒂环视一周,向凯厄斯报告道:“人数没有少。”   狼人们停下脚步,他们没有踏入空地,而是停留在树林的边缘,注视着吸血鬼们。   “在我们的领地动手杀死我们的狼人,我很愤怒。”见凯厄斯没有回答,格雷伯克威胁道,“不过,我们无意发动战争,如果你们愿意离开此处,我可以宽恕你们。”   洛伦娜理解他不愿意战斗的想法。对上一群吸血鬼和一个巫师,没有特殊能力的狼人也只是体力上有些优势罢了。格雷伯克的族群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都是被咬到而变成狼人的普通人——格雷伯克是愿意舍弃他们换取和平的。如今狼人的势力大不如前,格雷伯克用了这么多年重新壮大了他的狼群,何必要为了眼下吸血鬼的挑战而前功尽弃?   他们不愿意靠近,想来也是因为忌惮吸血鬼的能力。刚刚那五个狼人就是一个警告……   洛伦娜心想,眼下的情境,就算是凯厄斯想战斗,狼人恐怕也不会奉陪。   今夜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可是,凯厄斯却没有动。   篝火渐渐黯淡下去,映照着他金色的发丝间带上了晦暗,他脸上的阴影间慢慢浮现出一种洛伦娜难以看懂的神色,仿佛神像剥落了镀金的壳,露出里面血红色的魂灵。   咔咔两声,菲利克斯和德米特里扭断了他们人质的脖子。   “为什么不战争呢?”   凯厄斯轻声说。   他说这话时,洛伦娜几乎以为自己中了夺魂咒,有一刹那她精神恍惚,只觉得血液沸腾了一样,叫嚣着想要战斗,毁灭掉面前的敌人们。当她终于靠着摆脱夺魂咒的方法摆脱了这战斗的欲//望,洛伦娜却如同掉进冰窟一样,血液倏然冷了下来,叫她打了个寒战,而之前的狂躁和愤怒却又如影随形一般悄悄贴了上来,随着体温的回升而越加明显,叫她渴望着大开杀戒。   她看到那些狼人脸上的仇恨也加深了。第一个走进空地的是格雷伯克,随着他的迈步,他的狼人们纷纷走进了空地,利爪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洛伦娜震惊地看向凯厄斯——   噼啪一声,篝火熄灭了。在最后一点光芒里,他正勾起一个期待的笑容。   ……这就是他的能力?   “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圣经》是这么说的——洛伦娜听玛丽安讲天启四骑士,骑红马的骑士会带来战争和流血:他若要谁战争,那些人必相杀。   这就是凯厄斯的能力。   狼人们已经纷纷扑了上来。格雷伯克一跃而起,他在半空中变成一只巨狼,向凯厄斯冲去。其他的狼人也都化身狼形,冲向吸血鬼们。吸血鬼们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他们也冲向狼人们,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互相厮杀着。   洛伦娜攥紧了魔杖:她这边的敌人更多,或许是因为她是这群外来的挑战者们中唯一一个巫师,而巫师与狼人的矛盾在英国尤是难以估量的。一头狼扑向她,洛伦娜闪身躲了过去——四头巨狼在另一边又向她袭来。她因为那四头狼的攻击而摔倒在地,洛伦娜咬了咬牙,大喊道:“Fiendio!”   一团熊熊的烈焰从杖尖射出,蓝色的火焰吞噬着狼人的血肉,洛伦娜趁机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况——火舌所到之处,围攻她狼人变成了灰烬,连一声惨叫都没能留下。   她是第一次对着生物用厉火咒,没有料到厉火的攻势竟然如此凶悍。以洛伦娜为中心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她原以为狼人们会因为死去的同伴而退避三舍,没想到又一波狼人袭来,他们几乎失去理智,张开巨口,露出可怖的獠牙。洛伦娜心里渴望战斗的火焰烧得更旺了,她举起魔杖指向天空,射出两个气象咒——雷云翻涌,惊雷炸响,几道霹雳袭向狼人们,刺耳的雷鸣和晃眼的闪电直冲大地,落在攻来的狼人身上。   那边的几个吸血鬼也没有落得下风。凯厄斯和菲利克斯合力扯下了格雷伯克的头,巨大的狼头被掷在地上,其他狼人们似乎被震慑住了,却又在凯厄斯的能力作用下继续战斗着。简似乎有着钻心咒一般的能力,可以叫她的敌人感到痛苦,那些胆敢靠近她的狼人在地上翻滚着,痛苦地嚎叫着;她兄弟亚力克则释放出一种黑色的烟雾,接触到烟雾的狼人都如同五感尽失一样,找不到方向,没头苍蝇一样,被这对双胞胎一起杀死。   空地只剩下了离洛伦娜最近的三只巨狼。她刚朝他们举起魔杖,简就把手中狼的脑袋扔出了挺远的距离,三只巨狼受到这样的挑衅,吼叫着向她奔去。洛伦娜朝他们使出最后一个厉火咒,火焰瞬间吞没了狼的影子。   灰烬落地,狼人们无一生还。   洛伦娜这才觉得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她走到自己的吸血鬼同伴们旁边,看着满地的残肢,心里有点后怕。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和简产生了一种默契,就像是魁地奇球场上配合无间的两个追球手,一个扔出球,一个立刻就打上去——可是那不是球,而是狼的脑袋。   “干得不错……事实上,很出乎我的意料。”凯厄斯对洛伦娜说,语气绝对可以称得上赞许,“我还以为你又会被吓哭呢。”   “现在你知道我没有。”洛伦娜知道他在说波平顿那档子事。   “是的,你没有。”凯厄斯说。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洛伦娜很难形容出来这种莫测的变化。如果说之前凯厄斯把她当成待宰的羊,那么现在就像是看待人——由俯视一颗沙粒变成观察一位客人,这样的变化叫她有点忐忑。   “这里需要清理干净吗?”海蒂请示道。   “需要。”凯厄斯转过头去和她说。   “我可以清理这里,用魔法。”洛伦娜说。   她还不太适应凯厄斯如今变得微妙的态度,倒不如还是像之前那样,仿佛是做个仆人一样,反倒叫她能踏实一点。   “不必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凯厄斯柔和地说,就像是照顾朋友一样,“人类是很容易累的。”   洛伦娜心里有点惊讶,但她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退到了空地的边缘。   ☆、16. 珍宝 凯厄斯视角·伪养成系   chapter16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吗?”她沉吟了片刻,“我或许要去见几个朋友。”   凯厄斯看着洛伦娜,她收起魔杖,那惊人的魔力随之收敛。她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柔和而平静,只是嘴角还带着一丝得胜的微笑,昭示着她与刚刚释放厉火的女巫是同一个人,而不是离开了迷人梦境时的无聊幻影。   他觉得自己正在剥开尚未盛放的玫瑰的花瓣,强迫她显露出美丽而强大的一面。他已经第一次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并且沉迷其中。瞧瞧他的女孩进步得多快:上一次她杀死波平顿时还是又惊又怕,甚至流出了眼泪,然而现在,她用魔法亲手杀死了十几个狼人,这简直叫他要鼓掌欢呼了。   虽然一开始,当洛伦娜被狼人围攻时,凯厄斯是有点失望的。   那时她紧张地抓住魔杖,她的胆怯表现得很明显,狼人会读懂她的退缩,因此凶狠地攻向她。当她摔倒在地,凯厄斯几乎以为她要被撕碎了——真是可惜,他在扯掉一只狼人的头时分出一点心思去想,他的歌者被狼人抢先一步吃掉,简直是一种浪费。   但凯厄斯没有想要救她的意思。这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没有耍小聪明主动提出转化,她说不定已经变成了吸血鬼,也就不会轻易被狼人扑倒。作为一个巫师,她如果在死前连一个魔法都没用上,这只能证明她是一个废物,根本不值得他在意,更不值得从狼牙下被他救出。   ——可是下一秒,蓝色的火焰从她魔杖尖飞出,一道极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森林,火焰蓝得几乎发白,吸血鬼对于温度的感觉比人类更强,凯厄斯知道那道火焰有着惊人的高温,它冲破空气时卷起的热□□他想起行刑时吸血鬼燃烧的尸体,而这道蓝色火焰,哪怕是最外的热气,也足够烧死一个吸血鬼了。   凯厄斯快速躲开火焰的方向,他能看到,与他缠斗的狼人后背的毛发在接触热气时被烧毁,而刚刚攻击洛伦娜的几个狼人是正面迎上火焰的——几乎是在一瞬间,那几个狼人化作灰烬,消失在火光之中。   这是他预料之外的,不过着实叫他心花怒放。凯厄斯用力掰断了格雷伯克的喉咙,扔下手里的尸体,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洛伦娜杀死狼人时的身影,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那么使人陶醉。   如果在此之前,凯厄斯想要亲自转化洛伦娜,完全是出于对歌者鲜血的渴望,那么从此刻开始,他亲自转化她的目的改变了——他要成为她的引导者。   是的,只需要经过正确的引导,洛伦娜会成为优秀的吸血鬼——他坚信这一点。她有着强大的天赋,可是没有战斗的意志和经验,只要稍微加以训练,她绝对能够超越卫队里所有的成员,哪怕是简和亚力克。这样的珍宝必须收藏在沃尔图里,甚至凯厄斯希望,能够把她收藏在他的统领下。   有些吸血鬼看重转化的关系,甚至称被转化的新生儿为其转化者的子嗣,凯厄斯原本对此不置可否,可是他如今认识到了其中的些许缘由——他无法自拔地想看到一个完美的洛伦娜,一个经过他的引导而成长的洛伦娜。   他要把洛伦娜教育成沃尔图里最锋利的宝剑,她会是属于他的、没有缺陷的武器。   这样的可能性叫他激动不已。   她收回最后的厉火,向他走来时,凯厄斯看她如同看一个浴血的天使。那美丽的女孩身上还带着狼人的血,她毫不在意地挥挥魔杖,血迹便消失不见。她金色的额发随微风而轻轻拂动,如一潭湖水般的绿眼睛是如此明亮,胜利为她的脸庞带来了玫瑰色的红晕,她的唇微微翘起,步伐轻快地来到他面前。   只有雅典娜可与之媲美——她极致的美丽与智慧是克里特岛的宫殿女神,她执着魔杖,如雅典娜执着尖锐的长矛。   而她会属于他。   她停在他身边,凯厄斯看着她的脸。她的目光转向满地狼人的残肢,她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显出些后怕的神色。她会习惯的,她只是需要多加练习,凯厄斯这样想着。至少这次,她已经比之前好了一大截,没有颤抖,没有流泪。   “干得不错……事实上,很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我还以为你又会被吓哭呢。”   “现在你知道我没有。”他的洛伦娜倔强地说。   “是的,你没有。”凯厄斯说。   他清楚,他的女孩出身名门,她过于强的自尊心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是惹人喜爱的一点。   凯厄斯吩咐其余人打扫好了战场,那些肮脏的狼人的碎片和他们的简易帐篷被一把火烧掉,火光冲天,渐渐显现出乌云的轮廓,想来明天又会是一个阴雨天。   他走向空地边缘的洛伦娜,她一只手捏着魔杖,正在对着自己的钱包喃喃自语,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吗?”她沉吟了片刻,“我或许要去见几个朋友。”   她收起魔杖和钱包,抬头看着他。她比他矮很多,凯厄斯喜欢她抬起头看他的样子,她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映着火光,他能想象到这双眼的虹膜变成红色之后是什么样子。   ——红色会很衬她。   “是那两个去罗马找你的女孩?”   “不,不是她们。”洛伦娜说,“事实上,是几个很擅长找东西的麻瓜,我需要准备点东西,解决我和我父亲的问题。”   凯厄斯很喜欢她的一点,就是她想要杀死自己的生父,这种戏剧性的情节让他期待着未来的故事发展。凯厄斯对于她的“誓言”略有所知,他想知道她会如何切断誓言,又如何亲自弑父,在那之后,她又会带着怎样的表情回到他的身边。   就像是一场诡异的婚礼,凯厄斯想。她离开她的父亲,随即被他带走,他将引着她走进吸血鬼的世界。   “我和你一起去。”凯厄斯说。   他有必要监管她的动向,像一个合格的监护人和引导者那样。沃尔图里在英国的势力并没有渗入魔法世界,如果洛伦娜有那个耐心,如果她敢一辈子躲躲藏藏在魔法世界,凯厄斯将会不得不用难以计算的时间去搜寻他,而他不愿意那样做。   洛伦娜流露出为难的神情,很显然,她不想让他一起去她那些擅长找东西的麻瓜朋友面前。她踌躇了一会,随即试探地说:“或许,我在和我的朋友见面之前会……做个美甲。”   她似乎是以为这样的活动安排会打消凯厄斯与她同行的念头,这让凯厄斯笑了起来。他看了看洛伦娜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宜,修长白皙,是音乐家会有的手,如果她演奏乐器,一定是很动人的情景。   “如果你不介意一个男人在旁边看着你做美甲,我也很乐意同去。”凯厄斯说,“你会乐器吗?”   洛伦娜沮丧地垂下头。她被迫接受了凯厄斯的要求,这让他产生了些许恶意的乐趣。   “如果你一起,我就不做美甲了。”她说,似乎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提问而有点困惑,“至于乐器……钢琴和小提琴。”   “我很期待看你演奏。”   凯厄斯说。   他想看着她的手在黑白的琴键上跃动,或者用琴弓拉响提琴。她的手本就是极美的,这双手演奏出乐章,一定会添上新的几分魅力。   他的歌者本就应该是完美的。   身后的火光渐渐熄灭,海蒂他们走近了。凯厄斯转过身,看见狼人的残肢已经变成一片黑色的污垢,留在空地的杂草上。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天空逐渐发白,云层的线条延伸至森林上空,隐没在高大的树冠里。天要亮了,一阵一阵的冷风穿过树林,他们开始沉默无言地走进树间,向着来的方向返回。   “明天……或者说,今天,”凯厄斯更改了一下措辞,让句子更加严谨,他对洛伦娜说,“你要去见他们吗?”   洛伦娜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凯厄斯这才想起来,他的人类是需要睡觉和休息的。   “对不起,我没忍住。”洛伦娜为自己刚刚的哈欠道歉,“好啊,那就今天吧。”   “他们在哪?我叫蒙哥马利送你过去。”凯厄斯说。   蒙哥马利还等在他的汽车里,留在原地。见到他们回来,他立刻解开了车门锁,发动了引擎。   凯厄斯停下脚步,转向他的吸血鬼同伴们:“既然狼人已经解决了,就不必这么多人了……海蒂和德米特里留下。”   简、亚力克和菲利克斯点了点头,菲利克斯开来的另一辆车的影子藏在森林边缘,他们站在原地,目送着剩下的三个吸血鬼和一个人类上了蒙哥马利的车。   “先生,要去哪里?”海蒂向凯厄斯提问,眼睛却看着洛伦娜。   洛伦娜坐在凯厄斯身边,她用手按着眉心,凯厄斯注意到她脸色苍白,他还记得正常的人类很少会一整夜不睡,他们脆弱的身躯会因为缺乏睡眠而变得虚弱。   “英国魔法部为我们订了酒店,你可以去睡一觉。”凯厄斯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对洛伦娜说。   洛伦娜变得弱小——那是他不愿看到的。她的身躯本来就很纤细,看起来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他一点也不想她不睡觉而减少原本的魔力,这会破坏她的完美。   “不必了……谢谢你。”她说,“地址是伦敦苏活区的火烈鸟酒吧……在黄金广场西南边。我在车上睡一觉就行。”   汽车发动了。凯厄斯看着她的侧脸,她闭上了双眼靠在车门上,睫毛一抖一抖的,像是两只金色的蝴蝶停在她眼睑上。过了不一会儿,蝴蝶便不再抖动翅膀——她睡着了。   ☆、17. 轻浮 daddy   chapter17   洛伦娜发觉自己正在逐渐接受如今变得温柔的凯厄斯。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她不得不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他是一个邪恶刻薄的混蛋吸血鬼,以免脑袋发昏。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迷住了,如果他这样温柔地对待她,洛伦娜想,不出半个月,她就会彻底爱上他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理性不会允许她迈出一步。即便爱上吸血鬼的怪事真的会发生,洛伦娜也只能坦然接受自己嫁给埃里希的命运,她会成为沙菲克夫人,与此同时深爱着凯厄斯,然后说不定,她的心慢慢枯萎——想到这种怪异的可能,洛伦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苏拉亚。嫁进奥地利的艾德家的第一天,她就给她丈夫灌了一瓶魔药,让他“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不治之症,直到现在还几乎瘫痪在床;她有一个固定的情人和无数的一夜情对象,洛伦娜觉得她这样有点过于轻浮了,可是她又不能置喙其中。   她想,以自己的性格,是永远也不会像苏拉亚那样随性地活着的。   洛伦娜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她能感觉到凯厄斯的视线,他的目光里没有攻击性,只有柔情蜜意——他为什么这样?戏弄她有什么好处吗?洛伦娜明白自己的利用价值,可是这点利用价值根本不值得他这样做。   他不会喜欢你的。洛伦娜又一遍对自己强调。首先他是一个吸血鬼,他和人类的关系就像人类和三明治的关系,没有人会爱上三明治;其次他说不定已经活了至少几百年了,他肯定遇到过更好的人,更漂亮、更聪明、更出色,这样的人多得是,也不差她这一个……   洛伦娜这一觉睡得很浅,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她能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偶尔还有凯厄斯、海蒂、德米特里交谈的声音。她在梦中列了一长串清单,写出自己想要恋爱的对象的特征:她希望对方长得漂亮,最好是金发;她希望对方有较强的实力,比如一个优秀的巫师,遇到狼人也不会胆怯;她希望对方和她能门当户对,至少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她希望对方能比她年长;她希望对方能对她温柔体贴……渐渐地,她意识到自己正把这个标准向凯厄斯的形象靠拢,于是在脑子放空了一会儿之后,她转而在脑子里的魔法史教材中从后往前对照着有名的巫师:最先想到的是最近一次战争的人物,她不喜欢这场战争,尤其讨厌掺和了一脚的马尔福家族。塞德里克·迪戈里倒是不错,他又帅又优秀,而且家世算得上般配,可是性格上绝对合不来。布莱克是很帅,不过他是一个格兰芬多,而且是反纯血论的……她往前翻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突然觉得他竟然很符合标准,如果他是现在这个时空里的青年男子,还是可以和凯厄斯比一比的。文达的画像对格林德沃念念不忘,她生前疯了一样迷恋他,这也是可以理解:历史书上老照片里的格林德沃的确是一个俊美的金发青年,哪怕作为一个人类,他的容貌也不在凯厄斯之下,而且他还是当时最危险的黑巫师。   不过,据说格林德沃是一个同性恋——真是遗憾。   汽车终于在苏活区停下时,洛伦娜从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中醒来,她在梦里和年轻的格林德沃互相扔厉火,文达在火上架了一个烧烤架,在上面烤牛肉三明治。洛伦娜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已经是清晨,她看向窗外,火烈鸟酒吧的粉色霓虹灯招牌已经熄灭了,酒吧大门的卷帘门也放了下来。   洛伦娜拉开车门,下了车。在车上睡觉就会导致腰酸背痛,她伸了伸胳膊,呼吸一口伦敦的湿漉漉的新鲜空气,终于清醒了过来。   昨晚伦敦似乎下了雨,如今地面湿滑,低洼处还存着积水,天空乌云密布。清晨的苏活区还在沉睡之中,凯厄斯戴上美瞳,他跟在她后面,左右观看着。   “你和我一起?”洛伦娜又问了一遍。   “对。”凯厄斯说。   洛伦娜不再说话,她走向火烈鸟酒吧旁边的窄窄的过道,过道有楼体外的铁楼梯,连接着酒吧上面的楼层。她走上楼梯,带着残留雨水的铁的地面滑溜溜的,洛伦娜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握住扶手,就算这样,她在迈上三楼最后几级台阶时还是滑了一下。   “小心。”凯厄斯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臂。   洛伦娜触电似地,几乎是一瞬间收回了胳膊。她转过头,瞪着凯厄斯。“谢谢你。”她没好气地说。   “走路注意一点。”凯厄斯没有生气,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洛伦娜转了回去,扬了扬眉。其实就算他不扶她一下,她也不会摔倒,只是滑了一下而已……她稳稳当当地快步走到三楼的防盗门门口,按了几次门铃,见没有人来开门,她抽出魔杖,指着门锁念道:“阿拉霍洞开。”   防盗门打开了,洛伦娜拉开它。她沉思了一秒钟,还是向凯厄斯解释道:“这不是私闯民宅,其实这里算是我的房产……请进。”   她到底不是那种别人帮了她一下她还要冲着对方发火的人 ,她说话时又恢复了礼貌和尊敬,带着几分柔和与歉意,抬手示意凯厄斯这个客人先进去。   凯厄斯走进了房子,洛伦娜跟在他后面,带上了门。他似乎正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间房子,阴雨天灰白的天光照在客厅里,像泰晤士河上郁郁的雾气。沙发上散乱着杂志和垫子,一套塔罗牌扔得到处都是,茶几上不成套的瓷器、蜡烛和水晶摆饰几乎占满了整片桌面,地上是红白蓝三色的地毯,挨着角落是一个落地柜,展示着假古董剑和一支造型奇异的□□。似乎只有墙上挂着的仿古油画让凯厄斯觉得有些趣味:画中是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几个女孩子划着船徜徉其上。他走了过去,看到了油画角落的签名。   “L.S.R.?”他读了出来。   “洛伦娜·索菲亚·罗齐尔。”洛伦娜说,“如你所见,那幅画是我画的。”   这时候出来了一点太阳,洛伦娜熟稔地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又从靠近走廊的一个考究的小橱里拿出茶叶罐子,才听到屋子深处传来咚咚响,似乎有人从木头楼梯跑了上来。   “罗齐尔小姐!”   那人的脑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走廊上,他愧疚地快步来到三楼,朝他们走了过来,那是一个很时髦的年轻男人,染了一头红发,穿着有乐队印花的T恤,眼睛下乌青,看起来绝对是昨夜没睡觉。“老板,真对不起,我刚刚忙着处理下面的事。”他说着,一边拿眼镜偷偷瞄凯厄斯,“我没想到你会今天来!”   “没什么。”洛伦娜说,“我有点事情找你——麻烦你先泡壶茶,顺便给我拿点饼干,谢谢。”   男人跑去沙发旁边,三下五除二收拾了上面的杂物,又接过洛伦娜递给他的茶叶罐,跑到厨房里去了。洛伦娜和凯厄斯坐在沙发上,她对凯厄斯介绍道:“他叫托马斯,在楼下火烈鸟酒吧工作。”   “而楼下的酒吧是你的?”凯厄斯问。   “是的。”洛伦娜说,“不过名义上,托马斯是老板——我只在幕后收钱。”   “我以为你会讨厌人类的酒吧,毕竟,乱哄哄的混乱不适合你。”凯厄斯皱着眉说,“那种人类酗酒、嗑药、滥交的糟糕地方,有些……脏。”   “我并不常去酒吧。”洛伦娜说。   “那个男人,叫托马斯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继续批评道,“看他的模样,不似有学识的人。”   这让洛伦娜联想到了约瑟芬的父亲,他老是管这管那,不许去酒吧,不许和男人单独出去,不许穿那么短的裙子……就像凯厄斯的那些话,小心台阶呀,走路注意一点呀,这间酒吧太乱了呀,那个男人很古怪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Daddy。”洛伦娜戏谑地对凯厄斯说。她不能理解约瑟芬的父亲,她猜测,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父亲算不上什么好的父亲。   可是她话一出口马上后悔了。她刚说完“Daddy”,凯厄斯的表情就变了——他的身体似乎绷紧了一点,黑眼睛直直盯着她,嘴唇有些僵硬地抿在一起,就像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禁语。他抓着洛伦娜的手腕,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被冰冷的温度熨着,这叫她退缩了。他就像是在讥讽着带有性暗//示的海报,那些被讥讽的海报女郎往往有着单纯的大眼睛,不显得格外快乐也不显得格外淫//荡,更没有自傲的意思,把精致的身段像是服装店展示衣服一样展示出来。洛伦娜想要收回手,可是手腕被他紧紧握着。她知道,自己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在他看来是那样轻浮、冷漠又厌倦,像是混迹于苏活区酒吧里的大//麻抽多了的青少年,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我……”   “茶来了,罗齐尔小姐!”   洛伦娜松了一口气。托马斯一过来,凯厄斯便松开了手,看向另一边,不再理会她了。   事实上,凯厄斯需要一段空白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不想去看洛伦娜,更不想看到她的表情。太长的生命或许不是一件好事,永生几乎麻木了他的灵魂,或者准确地说,在他获得永生的那一刻,作为青年希腊人的一部分灵魂就已然被抽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和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甚至无法立刻体察自己体内奔涌的情绪洪流究竟算是什么,只是它们非常原始,让他想到城邦里肮脏角落交..媾的男女——到了后来,那就是宫廷舞会上双双失踪的一对又一对,或者演变成小巷子里的金钱交易,在现在这个世纪又是轻浮女孩们口中的“Daddy”。所有这些都在黑夜里发生,黑夜包容一切。   托马斯把托盘上的茶壶和茶杯放在桌子上,又搁下一碟饼干,洛伦娜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喝了一口,托马斯坐在她斜对面的扶手椅上,有点紧张。   “很好喝。”洛伦娜笑道,“楼下生意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好。”他说着,又看向凯厄斯,“嗯……这位是?”   “一位外国友人。”洛伦娜不再多说,进入正题,“我想拜托你找一样东西——做一件你本行的工作。”   “你是说……”   托马斯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了。   “是的,女巫猎人中士。”洛伦娜说。   凯厄斯这才重新看向他们,他被这个名词提起了兴趣,他又一次打量着托马斯,用X光一般锋利的眼神扫视着酒吧老板。“女巫猎人?”他重复道。   托马斯看起来不像是猎巫的那种人,他身上连根火柴都没有。   “呃,在我经营酒吧之前是女巫猎人,当然了,这年头的女巫几年都找不到一个,教会的补助也不够……后来遇到了罗齐尔小姐,才能有现在的工作……”他面对凯厄斯有点害怕,而他一害怕就滔滔不绝,“不过,我做女巫猎人还是很称职的……”   “托马斯。”洛伦娜面带微笑地打断他,托马斯能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寒意,因此立刻识相地闭了嘴。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托马斯,“五月上旬之内,帮我找到这个,可以吗?”   托马斯展开图纸:上面是一幅素描,画的是一柄仪式刀,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了它的制造者以及几经辗转的主人和地址,这份记录到了1946年就停了,想来是从那之后就已销声匿迹,而1946年最后的记录是在美国的德克萨斯。   “我或许还要去一趟美国。”托马斯说。   “好的。”洛伦娜说,“我给你签支票,这一趟或许会很麻烦。”   托马斯又站起来,跑到走廊上的另一间房间里,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拿着支票簿和钢笔回来了。洛伦娜很爽快地签好支票,托马斯心花怒放地接过支票,数了好几遍上面的数字,才把它小心地塞进裤子口袋里。在这期间,洛伦娜用礼仪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就着红茶吃下了几块饼干,当做早饭。   “好了,今天的拜访就到此为止了。”洛伦娜站起身来,对托马斯说,“这个月的账目还是照例发电子邮件,辛苦你了。”   “应该做的,我的荣幸。”托马斯说。   凯厄斯随着洛伦娜站起身来,走向房门。经过托马斯时,他还是问道:“既然你是女巫猎人,你为什么没有怀疑罗齐尔小姐是女巫?”   洛伦娜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地打开了门。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早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阳光早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会儿起了风,似乎是又要下雨了。   “罗齐尔小姐确实很美丽,但是她不是女巫,她不是。”托马斯很肯定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教堂,她是基督徒。”   凯厄斯在托马斯困惑不解的注视里哈哈大笑起来,洛伦娜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出房门时,他还在笑个不停,就像洛伦娜是基督徒这个谎言实在是个难以忘怀的笑话。   ☆、18. 回忆 这章没有凯厄斯   chapter18   下午两点半,洛伦娜从院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她穿着斯莱特林的长袍,长袍里面的校服整洁利落,银绿色的领带压在马甲底下,在白衬衫上显得更绿。她刚从口袋里拿出级长徽章想要别在长袍上,就被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奔过来的玛丽安扑了个满怀。   “洛拉!”玛丽安紧紧抱住她,“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洛伦娜从玛丽安的肩膀上看向对面:约瑟芬和奈杰勒斯也因为她的回归而快乐,他们朝她笑着,洛伦娜情感到心里有一股暖意,这种暖意中却又带着一种酸涩的伤心,叫她五味杂陈。   早上她离开苏活区,和凯厄斯说她必须回学校,直到沙菲克家五月十日的舞会到来。她向他承诺自己会在九号离开学校,和他在霍格莫德碰头……那天是霍格莫德周末,她打算和朋友们出去逛一逛,在那之后再失去宝贵的自由。   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学生,她根本不会有这些麻烦。她可以不必管家族、纯血论、父亲,随意和她想在一起玩的人交朋友,没有人指摘;她有时也想过,如果她没有出生在罗齐尔家,而是一个麻瓜出身……   玛丽安放开了她,奈杰勒斯似乎终于无法再忍受和这两个血统不纯的巫师待在一起了:“好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和我姐姐还有话说。”   他把约瑟芬和玛丽安轰走了,洛伦娜答应她们晚上吃完晚饭一起去城堡外面散步,她们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可是迫于奈杰勒斯没好气地赶人,她们也只好先行离开。   洛伦娜其实也很惊讶她弟弟和约瑟芬、玛丽安搭到一起。她和奈杰勒斯亲密无间,比谁都知道她弟弟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也曾想到他会去向约瑟芬和玛丽安打听她的去向,但是她不觉得他会为此和她们一起。但是事实就是,他不仅和她们说话,还分享了英镑的秘密。   “到底出什么事了?”奈杰勒斯转向洛伦娜,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洛伦娜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安全地站在这里吗?也没断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   她一边别上级长徽章,一边和他一起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方向走。奈杰勒斯因为她的话有点不高兴。   “是我想多了。”他说,“手稿拿到了吗?”   “拿到了。”洛伦娜说,“上面的方法是可行的。”   “那就好。”   “找到他了吗?”   “没有。”奈杰勒斯顿了顿,“他和那个美国女人不知道跑到哪里玩了,你也知道,布鲁克斯是那种人……她不喜欢他和咱们待在一起,我想,她是希望能怀上孩子,把咱们都给顶替掉。”   “笑话。父亲不可能娶她……一个美国人。”洛伦娜低声讥讽。   “你的那伙人呢,不是说他们很擅长这个吗?”奈杰勒斯说。   “也在找,但是从他们在威尔士一起骑马之后就没有踪迹了。”洛伦娜说,“我怀疑他们去了美国,今天早上我刚派人去了那边。”   奈杰勒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这是他想要控制自己怒火时的习惯动作。洛伦娜知道他在生气:他们的父亲正在和一个美国女人恋爱,那个女人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让全罗齐尔家除了菲利普之外的所有人讨厌她,并且她本人成为了纯血家族之间的乐子。   她是洛伦娜和奈杰勒斯的计划的绊脚石。   “沙菲克家的舞会,他总不会也不去吧?”奈杰勒斯说,“他也知道舞会上要宣布你的婚礼日期。”   “如果他还是不露面,那可就太过分了。”洛伦娜说,“不过,就算十号他不来,他总不会错过婚礼……”   他们走过最后一段石头走廊,来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门口。奈杰勒斯说了口令,石墙就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休息室里没有人,他们进了里面。   “婚礼?”奈杰勒斯顿了顿,重复道,“要在婚礼上动手吗?”   “如果在那之前还找不到机会,就没有更优的选择了。”洛伦娜说。   “……好。”   “我回去休息一下。”她不再去看奈杰勒斯,迈步走回自己的宿舍。   洛伦娜不是不知道奈杰勒斯的想法。在婚礼上动手,有一定可能引发的结果就是闹出大乱子,到时候罗齐尔家就会陷入舆论的漩涡里……但是一旦得手,洛伦娜敢说利大于弊,他们会对外说父亲重病,作为继承人的奈杰勒斯会立刻接手家族产业,几天后灵柩下葬,大功告成。   麻瓜说“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   洛伦娜对于自己在这次行动之后的处境也有些计划。在去意大利之前,她想,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要避一阵风头,最好是躲进麻瓜界。   现在则是多了个附加条款:她如果成功了,就会被转化成吸血鬼。   而如果躲进麻瓜界,她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洛伦娜坐在床上,拉上墨绿色的帷幔,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它换上了另一块电池:麻瓜电器在魔法界用不了,除非换成魔法驱动。她输入开机密码,电脑显示出的桌面图标提示她,有三封新邮件。   三份都是本月的账单,酒吧、服装店和公司,是洛伦娜在麻瓜界的三个产业,实际上一共也就是五个人:酒吧由托马斯全权管着,他自己雇了几个人,洛伦娜没有细问,不过酒吧总是能赚钱的;服装店还是平平无奇的收支,就当是洛伦娜赞助了她喜欢的裁缝;公司只有三个人,一个剑桥肄业的电脑工程师、一个消息灵通的经理人、一个了解魔法理论的哑炮会计,靠着算数占卜的方法炒股票、债券和期货,获利全记在公司名下,洛伦娜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赚钱倒在其次,事实上,这五个人构成了一个小小的私人团队——一个很有效率的反应-行动团队。这个团队从不放过麻瓜界的现实里和网络上的消息,虽然现在还没有显现出它的价值,但是洛伦娜知道,它迟早能派上用场。   ——至少,如果洛伦娜行动失败、躲到麻瓜界,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看了一遍账目,把它们都发给会计。关掉邮箱,脸书上果然有玛丽安@她看的傻乎乎的视频,洛伦娜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屏幕下面弹出一个弹窗,提示她有一件待办事项。   她不记得自己今天有什么待办的事情。   洛伦娜打开待办事项:看日期是出发去意大利的前一天设定的,闹钟在电脑开机半小时之后提醒。她愣了一下,记忆里似乎没有她设待办事项的记忆,不过答案很明白了——提醒的内容是“冥想盆”。   她从床头柜拿出小冥想盆,让它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斑投射在床幔顶上。洛伦娜的行李箱里有很多小格子,其中一个格子装的都是玻璃瓶,最主要的是魔药;也有一部分记忆,她自己的和别人的都有。   为了避免遭到摄神取念,一些不能示人的记忆会在某些时刻被她自己抽取出来,装进玻璃瓶。而相对应的,她会使用定时提醒,让自己在合适的时间把记忆装回去。   关于谋杀自己父亲的记忆,就是在到达意大利的第一天重新塞回来的,为了避免海关有魔法部的检查。   她取出唯一一个装着银白色的记忆的瓶子,把记忆倒进了冥想盆里。梅林呀,这可真是一大段记忆——而且是断断续续的。冥想盆微微转动,洛伦娜朝冥想盆俯下身,她的脸扎入了盆中冰冷的记忆里,然后在黑暗中坠落……几秒钟后,她的双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洛伦娜平静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酒吧二楼的小会议室里。   她的小团队往往是在这里开会。她看见这儿的另一个她自己坐在长桌的主位,穿着厚厚的毛衣,窗外飘着雪花,壁炉里烧的松木噼啪响。长桌边还坐着三个人:都是她的公司成员,电脑工程师吉米、会计露西和经理人弗雷德。   负责酒吧的托马斯不在场,这让洛伦娜有了预感,这场会议与魔法有关。   只有公司的成员知道魔法界的存在。   “你说你找到了手稿?”桌边的洛伦娜问。   “对。”电脑工程师吉米说,“它在爱尔兰,在一个老巫师手里,他愿意卖给咱们。”   “所以我们立刻买下来了。”会计露西说着,小心地把一个匣子递给洛伦娜。   桌边的洛伦娜接过匣子,打开看着它。“它的要求未免有点太复杂了。”她小声自言自语,“不仅要仪式刀、两人的血,还要一颗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心脏……”   这时一片异常的黑暗袭来,吞没了会议室、长桌和桌边的四个人,吞没了一切。洛伦娜似乎经历了一场随从显形,下一秒,她便再次从黑暗里看到一丝金色光芒,一盏灯出现在她眼睛前面,让她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他叫安东尼奥·纳图兹,十四岁,死于失血过多。”经理人弗雷德递给记忆里的洛伦娜一个文件夹,“在意大利的西西里长大,死在米兰。”   记忆里的洛伦娜接过文件夹,正在阅读记忆的洛伦娜立刻凑过去,看着文件的内容。这个男孩孤僻而不合群,他的文件里记录了一些他身边发生的怪事,让洛伦娜怀疑他有魔法天赋。   “他的家人呢?”洛伦娜问。   “和他不是很亲密,连一个去米兰为他处理后事的人都没有。”弗雷德说,“他一个人在那里,上的是寄宿学校。”   文件翻过一页。他母亲是一个意大利麻瓜,早亡;父亲是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洛伦娜又翻了几页,看到了纳图兹的母亲的护照复印件。   她在十四年前曾经到英国旅游。   再对比纳图兹的外貌,真相呼之欲出了——他甚至可以直接登台扮演菲利普·罗齐尔,只要化上一个显得年纪大一点的妆。   “他是怎么死的?”洛伦娜问。   “不知道,他死得太蹊跷了……意大利警察说是自杀……”   黑暗又一次蔓延开,弗雷德的声音消失了,灯光也隐没进了无边无际的影子里。这一段记忆结束后的空白有点长,洛伦娜心想,看来她去意大利的理由不是那么简单。   光芒又一次出现。她发现这是电脑的光,她的双脚落在了水泥地面上:她到了公司的办公室里。公司是在伦敦市里一栋写字楼租的办公室,因此显得简陋和单调,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周围并没有她团队成员的陪伴。   电脑上显示的是通话界面,而且她似乎还用上了变声器。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用手稿交换!”那边传来意大利古董商乔艾萨的声音,他的死状还在洛伦娜的脑海中,“他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吸血鬼?”   “是的,这不是什么鬼故事。”乔艾萨的声音里显示出一些紧张,“意大利有吸血鬼……我替他们办事,这件事必须保密,但是如果有手稿这个条件,我愿意告诉你——他们是杀死纳图兹的真凶。”   “……是纳图兹惹到他们了,还是他只是无辜被害的?”   “他是无辜的,吸血鬼捕猎时抓到了他。”   “你对吸血鬼的了解有多少?”   “他们速度很快、力量惊人而且数量众多,还在意大利有一个组织,只是我无法接触到他们组织的核心——我只认识他们中的一两个——我只负责办一些吸血鬼不能做的事。”   “什么组织?”   “类似于吸血鬼的政府……名叫沃尔图里……”   黑暗像是泼出来的墨水一样,一下子压住了眼前全部的画面,浓稠得如同难以拨开的雾,“沃尔图里”这个词让洛伦娜的心砰砰直跳、脸色苍白,心里涌上一阵阵的恐慌和后怕——早在她被沃尔图里抓到之前,她就已经接触到这个名字了……她庆幸自己在那之前抽走了自己的记忆,否则如果这段记忆被阿罗看到的话……   光亮再一次穿透黑暗,这次的光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刺眼,洛伦娜努力去看——记忆里的她走进停尸间,抽出魔杖对工作人员使用了夺魂咒。而在一旁,打开的袋子里露出纳图兹没有血色的脸。   洛伦娜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自己用柳叶刀切开自己血缘上的弟弟的胸膛,割断他的动脉,亲手取出冰凉的心脏,装进保存魔药材料用的盒子里。   “抱歉,弟弟。”记忆里的她双手颤抖,用魔法消去沾染的血迹,又挥动魔杖让纳图兹的胸口恢复原状,“我会安葬你的。”   洛伦娜轻飘飘地在黑暗中飞翔着,然后稳稳地落在现实中的四柱床上。   几秒钟后,她让记忆返回大脑,冥想盆回到了它原本在床头柜里的位置。她去意大利的真实目的是一颗心脏……无论是手稿还是论文,都是谎言……她躺到了毯子里,就好像是纳图兹的尸体一样,平静、苍白、遭受折磨。   ☆、19. 春季 春天来了   chapter19   她们走在霍格莫德的小巷里,穿着很不显眼的麻瓜衣服。今天天气不错,是苏格兰高地特有的能看见蓝色天空的日子,虽然依然没有阳光,大片的云遮住了它,却也并不是阴沉忧郁的天气。村落里跑动着令人喜悦的纯洁空气,风带来春日的花香,所有来到霍格莫德的学生都为此而感到振奋。从远处尖叫篷屋的山坡的方向排布到村落中心的枞树林伸展着枝条,像一团碧绿的颜料斜在小路旁。   “洛拉,你真的要一毕业就结婚吗?”玛丽安这样说。   “结婚不代表什么。”洛伦娜说,“况且我不觉得结了婚就会有什么巨大的变化。”   她们三个早上一起做了指甲。洛伦娜为了明天的舞会,特意选了浅绿色和乳白色的配色,按约瑟芬的评价:带上了春天的气息。约瑟芬和玛丽安知道了她的婚礼安排,除了不得不把婚前的单身派对和毕业派对合二为一,她们也并没有更多能做的事了。   “洛拉,你的时间快到了吧。”约瑟芬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了。”   她们于是拐了个弯,朝石头垒成的旧墙方向走。霍格莫德是典型的苏格兰村庄,这里的建筑为了防范风雪,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头建筑,大块的突出的石头里嵌着小窗户。巫师们在这里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在每一家商店流连忘返。   洛伦娜不想让太多人碰到凯厄斯,事实上,如果不是约瑟芬和玛丽安坚持送她,她只想自己一个人来,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她不想这里有任何人被凯厄斯伤害到……虽然她也觉得,凯厄斯并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没有花多长时间,她们就到了洛伦娜的约定地点:索性就把这里叫做一个“地点”吧,这里是三四百年前的一座塔楼,后来废弃倒塌,只剩下建筑的基底和满地散落的石块。这里比村子中心偏僻荒凉,在霍格莫德西侧边缘,还能看到村子里的游人,但并没有他们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和热热闹闹的气氛。   “是他吗?是那个大帅哥吗?”   洛伦娜顺着玛丽安惊叹的方向看去。凯厄斯站在建筑的阴影里,向她们颔首示意,他的眼睛是黑洞似的黑色,其中对洛伦娜露出一点笑意。他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下露出点衬衫的白领子,这样的装束让他看起来与巫师没有什么差别,除了过分苍白的皮肤。   “雷欧·卡萨迪。”他走到她们面前介绍了名字,却隔了几步远,明显地表达出不想握手的想法。   “洛伦娜和我们说过,您是魔法部的。既然您已经到了,那么我们就先走了。”约瑟芬快速地打量了凯厄斯几遍,对洛伦娜说。   洛伦娜告别了女孩们,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卡萨迪先生,您真选了个相当好的身份。”她转向凯厄斯说。   “多谢夸奖。”凯厄斯勾起嘴角。   他迈开步子,朝更西边的树林里走去。洛伦娜跟在他后面,他走得不快,对于吸血鬼来说,这几乎算得上是散步了,于是她能跟得上,也不至于太过匆忙。他们穿过广阔的绿色田野,等到了树林的外缘,才终于在树影下停住。苍翠的叶子就在头顶上方摇曳,偶尔随风飘落,带来一种悠闲自在的假象。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凯厄斯对她发问。   “明天要去沙菲克参加舞会。”洛伦娜说,“你也知道,舞会上会宣布婚礼日期,我想我父亲可能到场。”   “仪式刀已经准备好了?”凯厄斯问。   洛伦娜没想到他会问仪式刀的事,她还以为他对于谋杀事件的细节不感兴趣,毕竟这是巫师的事,麻烦又无聊。“昨天已经准备好了,”她只好回答,“不必担心。”   事实上,仪式刀和这一系列的操作并不是用来刺杀的,它们存在的本意也只是解除牢不可破的誓言。把誓言双方的血和血亲的心脏相融,加诸仪式刀上,誓言就会解除;而洛伦娜只差她父亲的血,她打算直接把仪式刀插进父亲的胸膛。   “明天的舞会我也会到场。”凯厄斯说。   “沙菲克先生一定很高兴。”洛伦娜假笑说。她看了看凯厄斯,目光转向森林更深处墨绿色的幽暗树叶间,又开口问:“说起来,你这些天不会一直在英国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凯厄斯看向她。   “抱歉,我失礼了……”洛伦娜连忙说。   “我确实一直在英国。”他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洛伦娜看着他,此刻的他站在树影里,眉毛上扬,嘴角带着柔和的弧度,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因为戴了美瞳的缘故变成黑色,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带来的错觉,总让人觉得他正在表达一种符合外表年龄的兴趣,使他仿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惹人喜爱。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一个活了很久的吸血鬼,洛伦娜想,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青年男巫,完全是一个人类。   “我以为你在沃尔图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她说。   “确实还有一点收尾工作,不过不必急于一时。”他答,“当然,你也惹了不少事,阿罗和马库斯在调查乔艾萨到底泄密给了谁,一直没有头绪。”   古董商的死状到现在还让她有点恶心。洛伦娜想到了他从他那拿来的记忆,吸血鬼们绝对是让意大利魔法部那些人看过那些记忆了,她庆幸自己从乔艾萨那知道吸血鬼的那次用了很多方法隐藏身份,他们不可能查得出来。   “你在英国……进食吗?”洛伦娜问。   “这里允许捕猎,不过我不捕猎巫师,我很注意这一点。”凯厄斯说。   “为什么?”洛伦娜歪了歪头。   “因为巫师很麻烦。我们和巫师一直保持距离就是因为这个。巫师的魔法对我们来说难以掌控,最糟的是,你们聚族而居,家族联系紧密,任何一个巫师被猎杀,他或者她的家人们都会为此闹个没完。”凯厄斯皱着眉毛,明确地厌烦着巫师这个种族,“难道这就是你问的原因吗?”   “那为什么选我?”洛伦娜的盯着他,“既然巫师这么麻烦。”   “因为你是特别的。”他说。   这个答案明显不能让洛伦娜满意。什么叫“特别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十分特别,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她美丽却不至于倾国倾城,她聪慧却并没有企及天才的程度,她的魔力强大却也常在决斗里落下风,洛伦娜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倒霉,被吸血鬼抓住不放。   而就像是为了让洛伦娜的困惑更加深一点似的,凯厄斯补充道:“把别的事后移也是为了这个,现在你在事件清单的第一条。”   “……为什么?”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真的很困惑。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巫师……其实也不是很多,但是总也有一两万人了——如果你需要一个巫师为你工作,你大可以选一个更好的。”她斟酌着语气,希望显得自己的提问不至于太尖锐,以至于惹祸上身。凯厄斯注视着她,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了,让洛伦娜有点退缩。   “你不该这么说。”他强硬地说,语气几近于命令。   洛伦娜蓦地抬起头,被他的声音弄得有点混乱了。她在半小时前和约瑟芬和玛丽安在三把扫帚吃的炸鱼和薯条变成了一种莫名的痛苦,让她觉得肚子里十分沉重,带着灵魂往下游荡。她突然回想起几天前他们从狼人的营地离开时的情形,她是如何想这一场屠杀、她是如何思考自己的前路、她又怎么想凯厄斯……然而没人分享她复杂的心情,她必须向所有人类保密。“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咕哝着,踢远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要是你想听我讲你的优点,我要说你是一个趋近于完美的造物。”凯厄斯抓住了她的上臂,“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洛伦娜皱着眉,凯厄斯的力气有点大,让她的胳膊一阵发紧。她退后一步,凯厄斯立刻松开了手。   “我感谢你的肯定。”她礼貌地反讽。   看凯厄斯的表情,他也知道洛伦娜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在树影斑驳的绿茵里,他们两个互相瞪着对方,在瞪视之中,凯厄斯的黑色美瞳被融化,显露出了原本的血红色。这似乎变成了一个信号,他们忽然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刚刚紧张的拉锯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凯厄斯退了半步,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落在他肩膀上,被他轻轻拂去。   “那么,明天在利兹见。”他说。   “明天见。”洛伦娜说,“我想下午的野餐会你一定是不参加的,所以——明天晚上见。”   她快速地从凯厄斯身边走了过去。几秒钟后,树林深处传来了幻影移形的声响。   ☆、20. 舞会 一些ntr   chapter20   社交季早就开始了,只不过这群在上学的孩子不可能天天到场,能赶上舞会的都算少数。洛伦娜作为沙菲克家的准儿媳,特意提前一天到达了利兹的庄园——沙菲克家里确实够忙的,他们的仆人和家养小精灵忙里忙外,洗洗刷刷,擦干净漆具、瓷器和画像,把地毯重新清洗,除掉挂灯上的灰尘,晾晒客房的被褥……沙菲克家的女儿们为了即将到来的舞会欣喜若狂,一遍遍确认她们的衣服和首饰,梦想着能在这场舞会上遇到爱情。   埃里希一见到洛伦娜,便立刻上前和她拥抱。“我的小未婚妻,”他注视着洛伦娜的脸庞,“我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你,亲爱的。”洛伦娜柔声道,轻吻了一下埃里希的嘴角。他们相视一笑,便形影不离地贴在一起——他们俩只在装成一对模范情侣这一点上还算有点默契了。   一些客人要在明天下午到达,六点吃晚饭,之后就是舞会;另一部分客人只来参加舞会,其中自然包括凯厄斯。在晚饭之前是野餐会:大多数女孩喜欢野餐会,因为可以在花园里吃冰激凌。听了这些安排,洛伦娜心下了然。她陪沙菲克一家一起吃了饭,这时候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地毯像新的一样,墙壁也装饰华美,各个房间干净整洁,大厅拾掇得比往常更明亮,楼梯扶手擦拭得反光,每一个花瓶里都插满了鲜花:为了暗示明天要宣布的大事,所有花束里都有一支红玫瑰,是罗齐尔家的家徽。   洛伦娜答应了次日参加野餐会陪伴沙菲克家姐妹们,便回了自己家。罗齐尔庄园里除了仆人之外果然只有她一个人,她独自选好三套衣服,早早睡下,次日下午化好妆、收拾妥当,就再次动身通过飞路网去利兹。   她小时候喜欢野餐会,现在却觉得无聊。为了野餐会,她选了一身白底带绿色碎花的吊带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绣栀子花的丝质长袍,盘起的金色头发间点缀着珍珠发饰,脚上一双白色吊带鞋,当她沿着小路走进花园时,风吹动长袍和裙摆。   “洛伦娜!”沙菲克家的女孩们呼唤她,“我们在这儿!”   于是她微笑着走过去,在她们的毯子上坐下。树荫笼罩着她们,周围另有几个毯子,坐的也是其他家族的女孩们,但是看得出来,这边的毯子才是野餐会的中心。小精灵备好了饮料、零食和冰激凌,洛伦娜要了一杯苏打水,听着她们喋喋不休,扮演一个温柔的好嫂子形象。这是个温煦宁静的春日,夏日的脚步已经来了,却还没有那么炎热;接近日暮的时间,太阳挂在蓝天上,带来温暖。   “好洛伦娜,我的好姐姐!你一定能告诉我们吧?卡萨迪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说话的是沙菲克家的大女儿奥利维亚,她十六岁,尚没有结婚的人选。她对于外国男人的偏爱是洛伦娜所不理解的,当她听说一个年轻的意大利魔法部官员会来参加舞会时,她激动得都快睡不着觉了。洛伦娜比所有人都更知道这名字意味着什么:凯厄斯是一个危险人物,至少对于在场的女孩们来说是这样。   “卡萨迪先生容貌俊美,在意大利魔法部身居要职。”她放下杯子,对女孩们说,“不过他的性格有些严肃,对交际活动也很冷淡。”   女孩们咯咯笑了起来。奥利维亚脸颊泛红,眼睛亮闪闪的,“我想,他还没有遇到过热情似火的英国女孩,”她挪到了洛伦娜身边,对她的未来嫂子耳语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冰熔化?”   “沙菲克夫人不会愿意你远嫁意大利的。”洛伦娜也笑着说,“但我想,以你的魅力,你肯定会把他迷住。”   五点钟刚过,女孩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花园,去休息室换衣服,预备接下来的晚餐。洛伦娜在客房换上一套有纱质长袖的墨绿色长裙,相应地,她的未婚夫埃里希会戴同样墨绿色的领带。搭配长裙的是绿宝石耳坠和黑色高跟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里都是疲惫,左手的订婚戒指是那么令人不满。   大厅里逐渐开始人声鼎沸——男巫们的低沉的语调,女巫们动听的嗓音,共同构成了笑语纷纭的热闹气氛。洛伦娜喝了一瓶提神剂,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推开门走了出去。她穿过走廊就看见了她的未婚夫,穿着黑色有条纹的巫师袍,戴墨绿色领带。“快点,亲爱的,”埃里希说,“我们要一起欢迎他们。”   “我父亲来了吗?”洛伦娜问。   “很遗憾,他没来。”埃里希似乎也有点疑惑,“或许他直接参加舞会也不一定。”   晚饭很无趣,但洛伦娜应对得很好。她从小被训练出完美的社交技巧,在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她都能有方法让对方感到如沐春风。可是这技巧却从来没有让她自己感到开心,如果必须说实话,洛伦娜会说:她讨厌这些无聊的交际,她厌烦这些无趣的人。这一天的社交唯一的盼头就是凯厄斯——假的卡萨迪先生——的到来,可是如今洛伦娜被囿于晚餐中,这场晚餐她几乎在不停地说话,只吃了一点东西。她微笑得脸都僵硬了,还不得不和埃里希表演亲密无间、蜜里调油的一对儿,每当有人说了俏皮话,她都要和埃里希对视着笑起来,假装他们深情又默契。看得出来,埃里希也因此十分厌倦。   太阳下山后,晚餐终于结束了,洛伦娜心里简直欢呼起来。   “你们会很幸福的,我知道。”老克拉布夫人这样对他们说。   晚餐之后不久,又一批客人陆续到达。跳舞的大客厅里,所有的帐幔都撩起来系在拱门后面,露台旁边的桌台上摆满了盛着点心的银餐具,和玻璃器皿一起在烛火下闪闪发光。沙菲克家的亲戚几乎没有缺席的,一群有媚娃血统的女士站在楼梯下面,个子很高,打扮得像东欧的巫师,容貌极美,如同雾气笼罩的月光,她们正偷偷对洛伦娜指指点点。洛伦娜再次去休息室换衣服,她舞会的衣服是一件绸缎面料的吊带裙,是一种浅到几乎是白色的蓝色,搭配珍珠项链和碎钻头饰。她穿上白色高跟鞋,套上和裙子同样颜色的长筒手套,把订婚戒指和家族戒指戴到手套外面。   埃里希这次换了一件纯黑色的巫师袍,戴着浅蓝色领结。洛伦娜挽着他的胳膊,一起上了二楼。   “罗齐尔先生还没来。”埃里希说。   “奈杰勒斯到了吗?”洛伦娜说,“叫他负责开场吧。”   “好。”埃里希点点头,转身吩咐了男仆几句,男仆便匆匆从走廊另一侧的小楼梯下去了。   舞会的时间到了。   主楼梯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奈杰勒斯站在最靠近楼梯的地方,用金勺子敲响了玻璃杯。这声音立刻叫全场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集中在楼梯上——在那厚厚的铺着深蓝色地毯的楼梯上,沙菲克先生微笑着看着众人,手中拿着一杯香槟。   “欢迎啊,欢迎!”他喜悦地说,“诸位的到来,让沙菲克庄园蓬荜生辉!”   人群中传来掌声和女士们银铃般的笑声,沙菲克先生在这份喝彩落下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不仅仅有舞会,还有一个令人愉快的新闻要分享给大家。”沙菲克先生卖了个关子,他对观众们眨眨眼睛,“我的长子埃里希和罗齐尔家的洛伦娜订婚已久,两位年轻人决定,在一个月之后的六月十日举行婚礼。”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炸开了更大的掌声与欢呼——没有人不爱婚礼,尤其是纯血家族的婚礼,其挥霍的布置与华丽的过程,往往能无限满足人们对于仪式感的追求。   在欢呼之中,埃里希与洛伦娜在楼梯最上方现身,冲着人们微笑,他们携手走下楼梯。洛伦娜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奈杰勒斯冲着她点点头,沙菲克家的女人们微笑着看着新的家庭成员。在人群最末的地方,她看见了凯厄斯——他穿着长袍,却与所有人不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紧紧盯着洛伦娜,在那黑洞似的眼睛里,如深暗湖水底下的沉石,是难以认清的怒火和仇恨。   “敬爱情!”沙菲克先生举起酒杯。   “敬爱情!”客人们也都举起酒杯,向一对未婚夫妻致敬。   乐队就在这时奏响舞曲,洛伦娜连忙收回思绪,她和埃里希走下最后几级台阶,人群向后移动,为他们让出跳舞的地方。这对恋人来到舞池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为了展示默契,他们的舞步是排练多次的,他们注视着对方,目光里满是温柔与爱意。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他们是舞会的中心,理应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他们一边握着对方的手,洛伦娜另一只手搭在埃里希肩上,埃里希搂着她的腰,他们的世界没有其他人存在。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其他人也进入了舞池,假模假式的伴侣不再是大家注意的中心。奥利维亚·沙菲克和一个表亲在旁边跳舞,她频频皱起眉,因为对方踩了她的脚。沙菲克夫妇也开开心心地跳起了舞,他们俩看起来十分相爱,可是洛伦娜如今总是怀疑每一对相爱的情侣,猜测他们是否只是演出的搭档。奈杰勒斯和沙菲克家的小女儿奥德莉跳着舞,他如今已长到了六英尺高,和他相比,奥德莉简直是一个小矮人,她的头顶还没到奈杰勒斯的下巴。   “找到人了,洛拉。我跳完舞就离开。”奈杰勒斯经过他们时,对洛伦娜说。   “知道了。”洛伦娜说。   “那女人看着不是能生养的,你瞧她那屁股!那么窄的盆骨,她多半会因为难产死掉!”她又听到沙菲克家的亲戚说,“要我说,埃里希的眼光不是很好。”   钢琴奏出最后一个音符,洛伦娜不由得松了口气。乐队停止了演奏,人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洛伦娜和埃里希立刻松开了对方,不约而同地退出舞池,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她穿过人群,往阳台去——这个灯火辉煌的房间里似乎只剩下那一处幽暗的所在,窗帘半掩着,她撩起帐幔穿过拱门,果然看到了凯厄斯。她禁不住勾起嘴角:他们之间的默契甚至超过了她和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的,多么可笑!凯厄斯似乎变成了一种有毒的魔药,他能解去一整天伪装的痛苦,却让人一步步更靠近死神,然而即使知道他的可怕,她却仍想要喝尽这甘美的毒药。他那毫无血色、苍白的脸,他上挑的眉毛 、深邃的眼睛、紧抿的嘴唇——一切构成了完美惊人、邪恶而蛊惑的魔鬼的脸,令人心醉。洛伦娜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是跳动的,她的血液是奔流的,她不是一个用于表演的木偶娃娃,更不是死在坟墓里的尸骨,结婚戒指就是她的灵柩。凯厄斯光是站在那里就构成了巨大的影响力,叫她的感情脱离她自己的控制,变成他的俘虏。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然而他们四目相对,她知道自己此刻加快的心跳全是为了他。“你来了。”他说,迈步向她走来。   温暖的晚风吹拂,带来迷人的花香。月色朦胧,大厅里的音乐离得那么远,人群也不会靠近他们。   “我猜到你在这。”洛伦娜说着也向前——现在他们俩只剩下一步远,于是停在这个距离间。他们离得如此近。   “你怎么不去找你的未婚夫呢?”他用古怪的语气说。听得出来,他不想表露出厌恶,试图把这压在虚假的温和语气下,可是没有成功。   “我不想去。”洛伦娜抬起眼睛去看他,“我累了。”   如她对沙菲克家的女儿们说的,凯厄斯英俊迷人、气度不凡。他因为洛伦娜的话微微一笑,那锋利尖锐的五官就柔和起来,目光温存,在月光下明亮动人。   “你不该浪费时间做这些事。”他伸出双手,握住了洛伦娜的胳膊,喃喃道,“瞧瞧你被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弄成了什么样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毁掉。”   “我没有被毁掉,凯厄斯。我……尚且没被毁掉。”   洛伦娜着迷地看着凯厄斯。他没有呼吸,而他的双手冰冷的温度就贴着她的皮肤。她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似乎有广藿香和檀香在其中,阴郁而神秘,让人想到宗教与神灵;这香气几乎渗透她的进了血液,在思想里充盈,唤醒了更多情感。   “一把锋利的剑却被镶嵌了太多宝石,被泡在蜜与砂糖里,被丝绸包裹……它会因此腐烂,会变成废铜烂铁,会变得毫无价值。”他用诱人的轻柔语气说着,“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你知道吗,我最亲爱的洛伦娜?我希望你能回到你本来的样子。”   洛伦娜笑了。   “我不是剑。”她说,“我是人。”   凯厄斯也笑了起来——他这样开怀地笑起来时更加有生气勃勃的样子,似乎是在一瞬间变成了人类。他摇了摇头,收回双手,笑道:“是啊,你当然是人了!”   洛伦娜垂下眼帘,仍是笑着。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烛光已经把他们的旁观者的身影拉长,他站在拱门的阴影里,从幔帐旁边窥视他们已经有一会儿了;凯厄斯肯定比她更早发现了他,可是他并没有提醒洛伦娜,就像有意为之。他们这位旁观者似乎是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撩起窗帘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看来这位就是你给自己找的情夫了,亲爱的。”埃里希说。   洛伦娜看向他,她的笑容渐渐变冷,几乎成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埃里希更多是一种烦躁与无奈,他那继承自母亲的巴伐利亚人的分明轮廓给他的容貌带来更多阴影,让他本就下垂的嘴角更带有些许厌恶。   “没错,他就是。”洛伦娜坦然地说。她瞪着埃里希,就好像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似的。   凯厄斯瞧了瞧埃里希,目光又转向洛伦娜,仿佛还嫌这二人的纠纷不够点燃仇恨的火焰,他向洛伦娜伸出手,含情脉脉地问道:“亲爱的,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吗?”   洛伦娜几乎是立刻就把手递给了他。凯厄斯冲着埃里希一笑,像个得胜者一样,牵着他的女伴走向舞池。   ☆、21. 嫉妒 你嫉妒了吗?   chapter21   “你们的关系不像你们表演出来的那么好。”   凯厄斯带着洛伦娜走进舞池里,新的一支曲子刚刚奏响,洛伦娜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冰凉的手贴着她的腰,他们随着音乐起舞。此时的舞池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他们不必躲避着擦过的人群,只管自在地跳舞;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我们互相厌烦。”洛伦娜低声说,“并且早已经达成了开放式婚姻的协议。”   “他去意大利寻找你时,我还以为你们是美满的一对。”   “他只是装装样子,让别人以为我们很幸福。”   他们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跟着乐曲的节拍迈步,这是他们的第一支舞,然而却有着天生的默契。凯厄斯因为“开放式婚姻”这个名词而皱了一下眉,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然而一时之间并不能把它和洛伦娜联系在一起——她的容貌在明亮的灯火下显示出柔和的光晕,形态优美的双臂□□着,搭在他身上;她的体态和神韵,使人想起头戴桂冠的公主。   她继续说了下去。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认真考虑过好好经营这段婚姻。我对埃里希说:既然我们订婚了,我们或许应该先试着爱上彼此!可是他不想这么做。”洛伦娜垂下眼帘,目光晦涩,“埃里希的女朋友已经和他在一起一年了,在她眼里,我才是插足的第三者。可是埃里希不会娶她,因为那个女孩是麻瓜出身。”   “他不该这么做。”凯厄斯指责地说,“他把你变成了受害者。”   “抱歉,我不该和你抱怨这些的。”洛伦娜平淡地说。   大理石砌成的地面上,枝形吊灯的影子被来往的人踩碎;桌上花瓶里精美的花束间,红玫瑰变得那么突兀,在烛光下孤寂地绽放,使人想要将它采撷而去。他们的舞步轻盈而缓慢,虽然与其他客人们并不很遥远,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们的世界却那么陌生,就像是在那几步的间隙里出现了真空的墙壁,叫凯厄斯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怒火。   “就在刚刚,你和我强调说你是人而不是剑;你不想我把你当做一个物件,那么我遵从你的意愿,把你当成一个平等的人。可是你难道不是正在主动割裂你自己的灵魂吗?”他怒视着洛伦娜。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立刻把她带走,不顾他们的约定把她转化,叫她不会再受到污染。他手上的力气大了点,洛伦娜因此颤抖了一下,却被他强行按住。他掐着她的腰际,把她拉得更近了。   “我并没有割裂我自己。”洛伦娜却没有露出胆怯的表情,相反地,她也用力握住凯厄斯的手,随着音乐向前迈了一步,凯厄斯不得不随着她向后退,“为了逃离这里,我已经做了很多事情。”   凯厄斯因为她的态度而慢慢扬起一抹笑容,他钟爱洛伦娜具有攻击性的一面,那种神情给他一种错觉,就像是他们两个无限接近,冥冥之中如同无法割裂的一个整体,游荡到永不寂灭的时间的尽头。“那就说给我听。”他的目光带上狂热的神色,他无法在这满室乌合之众的注视里与她的血肉融合,只能更加渴望着从精神上离她更近。   “婚礼不会成功举行。父亲似乎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他躲在美洲,想要避免麻烦,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缺席我的婚礼。”洛伦娜说,“我会在我父亲露面时杀了他,在那之后,我除了离开没有别的选择。”   “而埃里希不会得到你。”凯厄斯补充道。   “没错。”洛伦娜笑了笑,她碧绿的眼睛看向他,“怎么,你嫉妒了?”   他咬着牙,眉头紧锁。他们依然跳着舞,可是接下来的舞步变得紧张,悬而未决的疑问让他们俩都错开了目光,某种极深的思虑抓住了凯厄斯,使他一言不发地思忖。他们正转过克拉布和高尔家的男男女女,他用只有洛伦娜注意到的蔑视的目光瞥着他们。这一种不常在他脸上出现的神色映在洛伦娜眼里,愤怒、焦躁、怀疑——以及迷恋。在他那虚假的黑色虹膜的最中央,更深处的困惑击中了他,他的内心进行了一场古希腊式的辩论。在这场辩论中,情感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上风,使他重新看向了他的舞伴,他说:“是的,我嫉妒了。”   洛伦娜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回答出乎了她的预料,叫她脸颊绯红。她低下头,似乎突然注意到了凯厄斯领带上的纹路,并且对此十分感兴趣一样,不发一言。凯厄斯无意打断她的沉默——他的洛伦娜像一只金色的小鸟,这纯真却狠毒的小东西迟早会成为他的同类,而到时候,她又会站在哪里?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能描摹出她骨头的轮廓,能隔着薄薄的缎面触摸她身体的芳香,小心翼翼得像是躲开玫瑰的刺。很长一段旋律里,凯厄斯忽然意识到把她当做武器是一种浪费,既然她不愿意……她足够聪明,足够美丽,足够强大,也足够狠心,她值得一个更适合她的位置。   ——他可以把她变成自己的伴侣。   这个可能性使凯厄斯兴致勃勃地考虑起了更多问题。洛伦娜不会容忍自己失去自由;既然沙菲克家会毁了她的幸福,她便不允许他们得到她。那么沃尔图里呢?她与阿罗的伴侣苏尔庇西娅不是同一类人。她不会和苏尔庇西娅一样,甘心被名义上的保护所囚禁。可是凯厄斯并不觉得自己能忍受失去伴侣的痛苦,他虽从未经历,却眼睁睁看着马库斯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知道失去伴侣对于永生的灵魂意味着什么。   凯厄斯庆幸自己还没有真的爱上洛伦娜。站在悬崖边上,只差一步之遥——他离危险是那么近。   音乐的最后一个小节结束了,他们俩离开舞池,洛伦娜几乎是立刻就溜走了。凯厄斯注视着她的背影,她轻盈地滑进了少女们中间,尽可能不被他发现地悄悄看了这边一眼,随即被两个褐色头发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听她们唠唠叨叨。凯厄斯摩擦了一下手指,指间的温度逐渐流逝,正慢慢变化冰一样的寒冷。他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来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洛伦娜·罗齐尔,现在她逃之夭夭,周围的巫师一个比一个更惹人厌烦。他正想着要先行离开沙菲克庄园,扔下洛伦娜不管时,他听到自己的假名被她提起,随即,她被那两个女孩拉了过来。   “卡萨迪先生。”洛伦娜走近了,无奈地对他假笑,“容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沙菲克家的女孩,埃里希的妹妹们。这位是奥利维亚,这位是奥德莉。”   两个女孩对他微微一颔首,凯厄斯也回礼,“很荣幸见到二位沙菲克小姐。”他说。   “我也很荣幸。”大一点的女孩奥利维亚激动地说,“不知道您对这场舞会是否满意?我想,您或许没有参加过英国的舞会。”   “我很满意。英国的舞会和意大利的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他虚伪地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还以为您会不适应英国呢!这里的天气没有意大利好吧,卡萨迪先生?您是从意大利哪里来的呢?”奥利维亚慢慢走到了凯厄斯近前。沙菲克大小姐绝对称得上美人:她温柔的茶色眼睛有些天真烂漫的气质,脸部透出孩子气,粉色的薄纱礼服衬得她身段窈窕,十分赏心悦目。相比于她妹妹的幼小,她已经显露出青春的气息。   凯厄斯带着揣测的目光打量了站在一侧的洛伦娜几下,看到她嘴唇抿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于是转向奥利维亚,说道:“我认为英国的天气很令人印象深刻,和意大利是两种不同的讨人喜欢的风格。我来自佛罗伦萨,那里的阳光一成不变,相比于英国,反倒更加死板。”   奥利维亚发出了动听的笑声,“您应该在英国多留一阵子啊!”她把他引到一张长沙发跟前要他坐下,还不忘叫上她那一群朋友们。洛伦娜坐在奥利维亚的另一边,凯厄斯被女孩们围住,用英语和意大利语和她们说话,他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愉快的表情,不仅仅是未婚小姐们,连太太们都凑了过来。   “魔法合作司为什么没有像您这样的人呀!”奥利维亚抱怨着,“要不您和您的部长申明,把您调到英国吧!”   “部长先生可不会允许我随便离开,我总要有个理由,不是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您爱上了一个英国女孩呢?”奥利维亚眨眨眼睛,“意大利人一定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吧?”   “真是绝妙的理由!”凯厄斯笑着说。他的眼神在虚空之中与洛伦娜的目光相撞,随即笑容扩大了几分,使她转头看向举着托盘的仆人。“诸位,饮料来了。”她说道,女孩们便兴高采烈地去索要饮品。   “我喜欢今天的乐队,可是他们没有排我喜欢的曲子。”奥利维亚说。   “不如你去演奏一首?”   女孩们里面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随即大家都起哄叫奥利维亚去弹奏,她站起身来,自信地笑了:“那么,我要暂时接管钢琴了。”她拎着裙子,大步走向乐队。乐师离开钢琴为她让出位置,她坐在了琴凳上,仪态优雅。她按响琴键,灿烂的乐章流淌了出来,乐曲是那么令人振奋,女孩们凑在乐队旁边的位置去听奥利维亚演奏,她的音乐轻易博得了所有人的赞赏。   凯厄斯在音乐声里挪到了洛伦娜的旁边,她惊讶地看着他,不能理解他动作的含义。   “你呢,洛伦娜?你感到嫉妒了吗?”他看向她的脸,低声问。   “这不公平。”她瞪着他,压抑着怒火,“你是在报复我。”   “你嫉妒了。”   凯厄斯说出了这句陈述句,奥利维亚的一节乐章正巧结束。所有人鼓起掌,就像是为他的明察秋毫而欢呼。   ☆、22. 客人 修改内容   chapter22   洛伦娜错开目光,不想再看凯厄斯。她站起身迎上奥利维亚——奥利维亚获得了满堂的喝彩。“刚刚怎么样?”她对洛伦娜耳语道,“他有在看我吗?”   “简直太完美了,亲爱的。”洛伦娜说,“我想你可以直接问他是怎么想这首曲子的,不是吗?”   奥利维这个孩子天真得有点傻——她真的没有注意到凯厄斯过于苍白的皮肤吗?她紧紧挨着危险,近乎于在匈牙利树蜂龙旁边跑来跑去,想一块主动吸引猛兽注意力的肉。洛伦娜想要直接告诉奥利维亚:凯厄斯根本没看她,这个事实绝对会让她失落。当凯厄斯被女孩们环绕的时候,洛伦娜的神经紧绷着,她的魔杖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倒手中,只要他露出尖牙,洛伦娜会毫不犹豫地使用火焰咒,不管杀了凯厄斯会不会引发战争——她不允许奥利维亚或者任何一个人在这场宴会上死掉。   凯厄斯说过,他很注意不捕猎巫师……可是洛伦娜无法相信他。   好在最后无人受伤,他只是来到她旁边,“你嫉妒了。”他这样说,她不知道凯厄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叫她越来越困惑了。   她在拿饮料时回想起刚刚那一支舞,如他所说,倘若他没有说谎的话,他的确因为洛伦娜和她的未婚夫而嫉妒,也并不想在宴会上制造混乱……他对于她无非是一个吸血鬼对于一个人类的占有欲,这种事对人类来说就像是预定的美食被别人拿去吃掉了一样,这是可以理解的,洛伦娜这样说服自己。但是,他在一支舞结束后又和那群女孩纠缠不清,并且这只为了戏弄洛伦娜,则实在有点蹊跷。洛伦娜带着疑问思索着,她喝了一口桃汁贝里尼,甜蜜的鸡尾酒滑进了喉咙。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如果把凯厄斯当做一个人类,他们刚刚的行为几乎能算得上调情了。   叫一只狼躲在羊群里,结果却没有流血和死亡,反倒是为了……她不想用“调情”这个词,姑且还是称之为“戏弄”吧——“使她困扰”。   她开始考虑起凯厄斯的态度,他最近变得更加温和,似乎是对洛伦娜有些好感,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那颐指气使的傲慢态度……或许可以认为,他是接受了洛伦娜作为一名同伴的身份,而不是如洛伦娜所想到的那样,和她产生了更深的羁绊(这是最不可能的了),或者是其他更危险的可能。   在奥利维亚去钢琴那里之前,她看到凯厄斯转向奥利维亚,奥利维亚也看向他,她向他侧头,那一头漂亮的褐色卷发几乎触到他的肩膀,除了警惕之外,这样的情景确实在洛伦娜心中引起了一丝嫉妒……洛伦娜要承认她的确对凯厄斯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喜爱之情,可是她时刻提醒自己,那是一个吸血鬼,那是一个危险人物,他曾经想要杀了她,现在也依然想要吸她的血。   哪怕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她想,如果其他互相爱慕的情侣之间隔着的是一张纸,互相看不见彼此的心意,只等着一个时机戳破这层纸的话,她和凯厄斯之间(只是一种猜测,前提是有这种东西存在)隔着的就是一层玻璃窗:他们的会因为对方而嫉妒,这个事实让他们都看得清对方,然而玻璃却比一张纸更难打破。   相比之下,洛伦娜的身份实在是不合适这种羁绊。她是巫师,是罗齐尔家的一员,是霍格沃茨的级长,是埃里希的未婚妻,一层层使她的行为受到约束。凯厄斯则自由得多,他比她更无拘无束。可是,一旦他对她展现出坦诚和体贴,她就想要更加靠近他,他就像是补全了她命运残缺的那一半。   如果,洛伦娜想,只是说如果,凯厄斯对她有感情——如果她可以和凯厄斯在一起——那么变成吸血鬼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经滑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了。这种幻想诡异得有点可笑,带着幼稚的侥幸,几乎让洛伦娜痛恨。   她不能喜欢凯厄斯。洛伦娜对自己强调。她不应该喜欢凯厄斯;如果她还有理智的话,她绝对不能喜欢他。   这是沙菲克庄园里热闹的好日子,这里充斥着巫师的欢声笑语,满屋灯火辉煌,和不久之前洛伦娜身处的沃尔图里完全不同。可是同那里相比,这里并没有更加让洛伦娜偏爱,她深觉一种单调和孤独缓慢地腐蚀她,在人来客往之中没有谁能真正和她亲密无间,她用虚伪有礼的微笑面对他们时更没有什么喜欢,除了唯一一个她不愿去亲近的……她去看凯厄斯,他已经从女孩们中间脱身了,正站在长廊的阴影里,不知道他那眼眶里如今盛着什么神情。   “罗齐尔小姐。”端着银托盘的侍者来到了洛伦娜旁边,“有您的信件。”   洛伦娜拿起了托盘上面的信,侍者退了下去。这只是一张便笺,写着寥寥数语,她读完便把它收了起来。她再转头看时,长廊已经没有了凯厄斯的身影。   “我要先告辞了,亲爱的。”她对奥利维亚说,“麻烦你帮我转告沙菲克先生和埃里希,好吗?”   “当然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奥利维亚问。   “家里的一点小事,不用担心。”洛伦娜安抚地笑了笑,“再见啦。”   洛伦娜沿着大厅的边缘离开,她去了一趟更衣室,把留在那的衣物装进空间伸展袋里,披上白天的那件长袍,走出大门。石板铺就的地面坚硬,和安静而寒冷的空气相得益彰,天色呈现出一种阴天夜晚特有的暗红,虽然已经快到夏天,可是英格兰的天气永远是那么黯淡阴冷。花园里绽放着小小的、洁白的铃兰花,微风吹过冬青木的树叶,沙沙作响,天际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悠远凄清。夜已经深了,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挂上天幕,遮住了月光,唯有房子里的明亮灯光透过窗子照在花园里,让人能看清小路。她从口袋里抽出魔杖握在手里,高跟鞋匆匆叩击着地面,夜风冷冷吹过,穿透丝绸的长袍,让她打了个寒战,脸上却露出笑容。   ——奈吉尔找到人了。   事实上,他们的父亲菲利普·罗齐尔没有露面,他们只是离得更近了:奈吉尔找到的人是父亲的情人布鲁克斯小姐的一位朋友,他愿意提供父亲的行踪。如今人已经被请到了罗齐尔庄园,洛伦娜必须回去。   “你要走了吗?”   突然的声音叫洛伦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用魔杖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然而他的声音和隐约的轮廓却清楚地昭示着他的身份。他穿着长斗篷,个子很高,洛伦娜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是你啊。”洛伦娜没有放下魔杖,她换了一个方向,杖尖亮了起来,照亮了道路,“怎么,你不参加舞会了吗?”   凯厄斯看着她,说道:“我猜到你会离开,所以在这等你。”   “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洛伦娜想,自己的语气或许有点咄咄逼人了,这或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魔法冷冷的光晕略照亮他的脸,好在那上面看起来没有不悦之色。   “我对你说过,洛伦娜,现在你在我的事件清单的第一条。”他说。   洛伦娜垂下眼帘,在几秒钟里进行了些许思考。   她实际上庆幸凯厄斯就在这里、对她说话。她已经和自己确认了无数遍,他们之间不仅没有羁绊,而且还有着极危险的关系——他们是捕食者和猎物。而作为猎物,她和要杀她的人的约定就成了保命的咒语,他把她当做清单的第一条,而现在还没到她的死期。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稍微利用一下眼前对她有利的条件呢?   “我要回家了,有点需要处理的事。”洛伦娜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同行?”   “我的荣幸。”凯厄斯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洛伦娜说,“这里有反幻影移形咒,我们先离开庄园再说。”   她拢了拢长袍,把它裹紧了一点。利用凯厄斯并没有让她心有愧疚。对她来说,博弈永远没有停息过,它即费神又讨人厌,尤其是和奈杰勒斯的博弈——他们俩在那个家里关系紧密,只因为他们是有共同目的的盟友。他们和普通人家的姐弟从来不一样,从奈杰勒斯走进罗齐尔庄园那一天,他们就已经成了敌人。等到父亲死去,这个利益共同体结束合作时,洛伦娜相信奈杰勒斯绝对不会对她留什么情面。这也是为什么洛伦娜需要在父亲死去之前结婚,这样他的财产中属于洛伦娜的那一部分嫁妆才能真正到她的手上。   而凯厄斯,至少现在,会成为天平上洛伦娜这边的砝码。   “你很冷?”凯厄斯问她。   “……有点。”洛伦娜说。   此时还不至于太冷,没有冷到需要用魔咒让自己暖和起来的程度,可是凉风吹过时,人就会像是树一样略微发抖。这阵风围绕着沙菲克庄园,他们出了花园走上了大道,房子里的光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凯厄斯解开了斗篷的带子。在洛伦娜诧异的目光中,他脱下斗篷,他把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会好点吗?”他问。   凯厄斯的斗篷是冷的,是他的温度,又带着他身上的香气,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住。   “谢谢。”她小声说。   凯厄斯现在只穿着西装了。脱去斗篷之后,他的身材同样貌搭配得十分完美,既显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又让那份摄人心魄的美感释放出来。洛伦娜注意到他今天的衬衫是暗红色的,突出了他独特的气质,是那么引人注目。   他要杀了她或者把她变成吸血鬼,这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洛伦娜冷静地思考着。既然她已经把这条小命都搭上了,她有必要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物尽其用。   他们走过车道,出了庄园的铁栏杆的大门。一走出大门,沙菲克庄园就消失在了一团雾气之中了。他们又沿着路走出去一段,洛伦娜站定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抓住我的胳膊,我们要幻影移形回去。”洛伦娜说。   凯厄斯抓住了洛伦娜伸过来的前臂。她还戴着长手套,为了遮住胳膊上的伤疤。凯厄斯的冷冰冰的手就握住她的手腕处,隔着丝绸的布料。   她另一只手挥了挥魔杖,他们从利兹消失了。   洛伦娜在幻影移形的中途感到凯厄斯抓着她胳膊的力气加大了,他抓得更牢——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即逝,他们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下一秒,他们就站在了湿润的柏油马路上。   “还好吗?”洛伦娜问凯厄斯。他皱着眉,脸色微妙。   “这就是巫师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吗?”他说着,松开了手。   “感觉不太好,对吧?”她笑了起来。周围是一片荒芜的院落,从地面看,这里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充斥着带咸味的水汽,从远处隐约传来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这里离爱尔兰海非常近。   洛伦娜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拎起斗篷的下摆,免得它被杂草弄脏。她走过一片草地,绕过低矮的灌木丛,一条宽阔的大道突然出现在眼前。凯厄斯跟上了她,他们沿着车道前行,道路尽头是两扇气派的锻铁大门,门上带着铜铸的玫瑰花浮雕。   洛伦娜转过身,拉住凯厄斯的胳膊。“跟我走吧。”她说。她没有管那扇大门,拉着他径直穿了过去,好像穿过烟雾。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田,这里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尚挂着雨水,花香浮动在空气之中。   “玫瑰花是罗齐尔的家徽吗?”凯厄斯问。他们走在玫瑰花田里的宽阔车道上。   “是的。”洛伦娜说,“确切地说,是红玫瑰。罗齐尔和兰开斯特家族有点亲戚关系。”   凯厄斯了然地点点头。“如果有机会,我想多了解一点罗齐尔家的历史。”他兴趣盎然地对洛伦娜说。   洛伦娜干笑两声,看向远处的路。   凯厄斯究竟活了多少年了呢?她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有很大可能比罗齐尔家族还要年长。   他们又穿过一个爬满爬藤植物的花架,随即,一栋宅邸出现在了黑暗之中,它在乌云底下依然那样美丽体面。菱形玻璃拼接的大窗户已经关上,拉着厚厚的帘子,看不见窗子里的东西,只从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光。   大厅的门打开了,女管家康纳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喜悦地看着洛伦娜,却又因为凯厄斯这个陌生人有点疑惑。   “洛拉小姐!”她说,“还有——”   “卡萨迪先生。”洛伦娜说,“他是我的客人。”   “欢迎您,卡萨迪先生。”康纳夫人说,“请进吧。”   大厅有点暗,这里的壁灯还亮着,不过巨大的悬着水晶的吊灯没有点亮。就着壁灯的暖融融的火光,洛伦娜脱下外面的斗篷,递给康纳夫人。康纳夫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斗篷的主人是这位做客的卡萨迪先生,她了然地把它接了过去,挂在门厅的衣架上,随即又回到洛伦娜旁边。   “奈吉尔少爷还在等您。”她对洛伦娜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洛伦娜和颜悦色地说,“你去休息吧,卡萨迪先生跟我一起去。”   康纳夫人担忧地看了他们一眼,从左侧的走廊回她的房间去了。黯淡的光芒里,大厅的踏阶显得有点模糊,好在二楼走廊还亮着灯,把大理石的立柱和蓝色的帷幔照亮。   “奈吉尔请来了一个客人,或许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看看。”洛伦娜说。   ☆、23. 身份 信息量很大的一章   chapter23   洛伦娜和凯厄斯走进二楼的小会客室,这里亮着灯,奈杰勒斯警惕地看着多出来的一位不速之客,面色不善。   “你确定他能保守秘密吗?”他问他姐姐。   “我确定。”洛伦娜不容置疑地说。   他们两个在谋杀父亲这件事上几乎构成了竞争关系,谁先发现线索,谁就可以先提条件;他们常常互相隐瞒,奈杰勒斯至今还以为洛伦娜去意大利的目的是手稿。洛伦娜在手稿的一步抢先了,却在找人这件事上不幸落败,叫奈杰勒斯占了上风——好在有凯厄斯在场,洛伦娜或许还能借此扳回一局。   奈杰勒斯耸了耸肩,绕到桌子后面,他挥动魔杖,洛伦娜一开始还以为他移出来的是一具尸体,她随即意识到,那是一个昏迷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长袍。奈杰勒斯一边用飘浮咒把他放在了房间一角的扶手椅上,一边说:“给他灌了一整瓶生死水,现在还没睡醒。他叫特雷维恩·谢马尔。”   “我还以为他是自愿来的。”洛伦娜说,“把他弄醒吧。请坐,卡萨迪先生。”   她安排凯厄斯坐在了另一边的浅蓝色沙发上。桌子上放着茶具,很明显刚刚奈杰勒斯喝了半杯红茶。洛伦娜走了过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跟踪我的人整整两天,我猜他是想谈谈的,可是——他没有拿出诚意来。”奈杰勒斯说着,挥了挥魔杖。   谢马尔一下子醒了过来,在看到奈杰勒斯的脸之后,他惊讶地大叫出来。“罗齐尔!”他喊道,随即有点迷糊地看了看周围,“这里——我是怎么——”   “欢迎来到罗齐尔庄园,谢马尔先生。”奈杰勒斯有点不耐烦地说,“或许你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如果你对于自己的处境真的有所察觉。”   “我……”他看看奈杰勒斯,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洛伦娜和凯厄斯,似乎又被震惊击中,哆哆嗦嗦。   洛伦娜微微一笑,抢占了先机:“别担心,谢马尔先生,你会很安全。只要你愿意交待清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明天一早我们就会送你回去——现在让你离开可能有点危险。”   谢马尔大口呼吸了几下:“为什么?我……我会有危险吗?什么人会……让我有危险?”   洛伦娜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指搭在下巴上,指尖轻轻点着嘴唇,“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有危险呢?”她的声音平缓悦耳,带上了令人沉醉的柔和,“你觉得谁会伤害你呢?”   谢马尔愣了一下,随即肯定地开口。“詹妮弗·布鲁克斯。”他说道,“她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   奈杰勒斯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和洛伦娜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分配了工作。   “何以见得?”洛伦娜安抚了他的情绪。   “那个女人是一个黑巫师,她是——她是——”谢马尔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惊人的消息说给他的听众们,“她是——一个罗齐尔!”   这句话当真是一道晴天霹雳。洛伦娜睁大眼睛,奈杰勒斯就像是心脏被攥紧了一样,他有点无措地愣住,随即又沉下脸。“你是布鲁克斯的朋友,”他缓步上前,手中的魔杖微微抬起,“你究竟是在背叛她,还是在欺骗我们?”   “我……我只想活下去。”谢马尔说,肩膀微微发抖,他似乎终于放弃了,急切地开口道,“我可以证明!她的手臂上有伤疤,那是受到牢不可破的誓言惩罚的伤疤!你们要做掉她,是吧?她要刺杀菲利普·罗齐尔,我只是不想被她利用——我跟踪小罗齐尔先生的人只是想要自保!你们可以……你们可以对我用摄神取念!”   奈杰勒斯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离谢马尔两步远的地方,似乎思考了一下。洛伦娜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后者举起魔杖,驾轻就熟地念出了摄神取念的咒语。   魔法持续了几秒钟,奈杰勒斯收回魔杖,表情比之前更严肃。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布鲁克斯没有故意骗他的话。”奈杰勒斯对洛伦娜说,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凯厄斯,见他姐姐没有叫这个外人离开的意思,他只好说了下去,“可是我们的名单里从来没有这个人。”   “伪造死亡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与其问为什么她不在名单里,我更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也会被誓言惩罚。”洛伦娜皱着眉,“鉴于布鲁克斯并没有我们的姓氏。”   奈杰勒斯点点头。罗齐尔的誓言并不是只有血缘这一个前提,“罗齐尔”这个姓氏同样是一个条件,而布鲁克斯则显然不是。   “她和菲利普·罗齐尔究竟是什么关系?”洛伦娜问谢马尔。   “她是罗齐尔的私生子。”谢马尔立刻说。   奈杰勒斯和洛伦娜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了——他们这些年已经搜集出了一份名单,都是他们“遗失在外”的兄弟姐妹们,然而他们都很确定布鲁克斯不在上面。   “你是怎么知道的?”奈杰勒斯问。   “是我自己调查发现的。詹妮弗是我在伊法魔尼的同学,她是被布鲁克斯家收养的孤儿,那时她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她毕业之后进了魔法国会,在家谱收藏室发现了端倪,找到了她父亲的身份。我对此十分好奇,我——我偷了她的信件,看到了她信件的内容,她在信里说自己是一个罗齐尔。”   在场的人都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后来她遇到了罗齐尔,她把他迷住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刺杀失败,她也不会找我帮忙了。她抓住了我的把柄,我不能不帮她……我试图伏击罗齐尔,可是没有成功。后来她又找到了她的一个兄弟,名叫安东尼奥·纳图兹。”   洛伦娜抬起眼睛。安东尼奥·纳图兹,她当然知道他——她早亡的弟弟,死在意大利,他的心脏是她亲自挖出来的,此时已经化作魔药的一部分,留在她的仪式刀上。   “然后呢?”洛伦娜问道。   “她原本想要利用纳图兹,可他死了——对她来说没有价值了。但是我发现,他的尸体很奇怪……我后来发现还有别人和她做一样的事,并且已经快要成功了——就是你们!”   他的话音落下,会客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只留下挂钟的滴答声。   “这就是你跟踪我的人的原因。”奈杰勒斯平静地陈述道,他和洛伦娜对视一眼,“你希望我们能够替你、更是替布鲁克斯做这件事。”   “是的。”谢马尔说道,“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布鲁克斯知道我们的事了吗?”奈杰勒斯问。   “她不知道。”谢马尔肯定地说,“我没有告诉她。”   洛伦娜又倒了一杯茶,递给谢马尔。“你所说的罗齐尔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想要刺杀他的人比你想象的多,他难道没有发现布鲁克斯的打算吗?”她友好地说,就好像是在和朋友轻松地交流,“他可不是靠着幸运活到现在的。”   谢马尔喝了点茶,清了清喉咙,他感激地看了洛伦娜一眼。   “詹妮弗很特别。”谢马尔说,“她是一个天生的大脑封闭术者。”   洛伦娜扬了扬眉毛,发出啧的一声。奈杰勒斯抬手揉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詹妮弗·布鲁克斯是一个大脑封闭术者,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即便父亲对她使用摄神取念,看到的也只会是她想让他看到的虚假的景象。   “说回刚才的问题。”奈杰勒斯继续逼问,“布鲁克斯获得了罗齐尔的姓氏吗?”   “是的,先生。”谢马尔说,“虽然她对外还是说自己姓布鲁克斯,但是实际上,他们……去拉斯维加斯秘密结了婚。”   “哇哦。”洛伦娜看看奈杰勒斯,无奈地说,“真是个惊喜。”   这一个晚上可真是好戏连连,令人瞠目结舌的新闻一个接一个。   “……好吧。”奈杰勒斯无力地说,“好吧。好吧!”   他们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洛伦娜和奈杰勒斯都在评估着这个事实的含义,谢马尔被扼住喉咙一样,紧张地左右看看,而凯厄斯则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场戏剧。洛伦娜把一缕头发掖到了耳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么,你愿意提供他们的地址吗?”她率先开口,对谢马尔说,“我希望知道他们的行踪。”   谢马尔连连点头,报了两个地址出来。奈杰勒斯把它们记录下来:“按照约定,天一亮你就可以离开了。”   他似乎还没有从那个惊人的消息里恢复过来。洛伦娜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们都没有想到父亲已经和布鲁克斯结婚了——而布鲁克斯是他们的姐妹。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罗齐尔家绝对会成为笑柄;不过没有人会传扬这件事。   “没错,谢马尔先生。”洛伦娜顿了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詹妮弗·布鲁克斯是否也想要几个盟友呢?”   她的语气是一种真实的疑问:不是对答案已有预设的发问,也不是想要挑发对方说出更多东西。她就像是问了一个问题,只是因为想要知道,为了得到对方的一个答案。她的语气亲切得像是在和自己的极近的亲人说话,她看着谢马尔,目光平静,不那么热切,不那么冷淡,更不让人讨厌。她问出了这个问题,只让人感到真诚。   谢马尔看着她,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不知道,罗齐尔小姐……我可以替您传个话,问问詹妮弗的意思。”   “我会十分感激的。”洛伦娜微笑说。   “今晚发生的事,除了对布鲁克斯,你必须保密。”奈杰勒斯用威胁的语气对谢马尔说,“否则你知道后果。”   “好了,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洛伦娜站了起来,走到奈杰勒斯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小小的支持,“要为谢马尔先生安排一间客房吗?”   “好。”奈杰勒斯点点头,说。   洛伦娜转过头,对谢马尔笑了笑。“交给我处理吧,奈吉尔。”她对她弟弟说。   “辛苦你了。”   “请跟我走吧,谢马尔先生。”洛伦娜走向门口,“哦,还有卡萨迪先生,很抱歉让您听这些八卦,也请一起吧。”   洛伦娜关上门时,看到奈杰勒斯拿着那张写了地址的字条,走向电话。她关上门,走上楼梯,把她的客人们带到三楼西侧的一间客房门口。   “我为我弟弟的冒失行为向你道歉。”洛伦娜对谢马尔笑道,“先在这将就一晚吧,明天我亲自带你离开。”   “谢谢您,小姐。”谢马尔有点尴尬地说。   “说起来,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洛伦娜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呢?”   “什么?”   “你刚刚在会客室称我为罗齐尔小姐,可是我不记得我想你介绍过自己。你认识奈杰勒斯倒是很正常,毕竟他是家族的继承人,你也跟踪了他的人那么久……”洛伦娜依然挂着微笑,“奈杰勒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我发现了。毕竟,我很注意不让自己的名字传扬出去。”   “我……”   “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不过,也不是那么聪明。”洛伦娜说,“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吧。晚安,我的——”   她刹住了,对他眨了眨眼,伸手示意他开门进去休息。谢马尔倒吸一口凉气,他凝视了洛伦娜几秒钟,蓦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在他关上门之前,洛伦娜听到一句模糊不清的“晚安”,似乎是强行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真是古怪的性子。   “好了,下一个是你了。”洛伦娜转身看了看凯厄斯,沿着走廊向东面走去,“你的客房在另一边。”   凯厄斯跟上她,轻声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洛伦娜问。   “笑你的兄弟不够敏锐。”他说,“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想到……”   “没想到谢马尔是布鲁克斯派来的吗?”洛伦娜语速很快地接道,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一张读书巫师的油画,那画中巫师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注视着他的书。   他们来到东侧,洛伦娜拉开一扇门,把凯厄斯让了进去,自己随后跟上,反手关了门。凯厄斯环视一圈,这一间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一间客房了——这里的家具都带着生活气息,很明显是某人的卧室。   “我的房间。”洛伦娜说着,施魔法挪过来两张椅子,“在这里说话很安全……或许可以说,这里是整个庄园最能保守秘密的房间之一。   “你应该也猜到了,他就是布鲁克斯本人。”   ☆、24. 解释 ~~   chapter24   洛伦娜的卧室是一间宽敞堂皇的房间。一张四柱床立于房间一边,白色的床柱上罩着宝蓝色锦缎帐幔,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漂亮的落地窗半掩在织物制成的天蓝色流苏帘后面。靠近门、正对着床的那一边墙,摆着一张漆了白色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旁边是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墙面是一种柔和的灰蓝色,掺着着丝丝缕缕的银线装饰。梳妆台、衣柜和一架钢琴,就像这屋里的其他木质家具一样,都是白色的。在空出来的地方,地毯上摆着一张小圆桌,还有洛伦娜弄过来的两把椅子,姑且可以称为一个小小的会客区域。   凯厄斯看着她走到窗边,完全拉上了窗帘,又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小玻璃瓶来到了圆桌旁边。   “我要喝点提神剂。”她一边说着,坐在他对面,一边拿下戒指、脱掉手套,把瓶子里的魔药灌进嘴里。   “或许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凯厄斯说。他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三条伤疤,它们都被紧紧缝合,而她就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无视它们。她喝药时皱着眉,眼底是难以忽略的疲惫。   “时间紧迫。”洛伦娜摇了摇头,放下已经空了的玻璃瓶,“对于刚刚的谈话,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呢?”   凯厄斯沉思了一下,答道:“如果你想让我回答,你首先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几个概念上的问题。”   “当然。”   “生死水是什么?”   “巫师的安眠药。”   “摄神取念呢?”   “巫师的读心术,能看到人的经历和思想。”   “那么大脑封闭术就是阻挡摄神取念的咒语了。”   “没错。”洛伦娜说,“最基础的是阻挡对方的读心,真正熟练的可以让对方看到假的内容。”   “而布鲁克斯是一个高手。”凯厄斯总结道。   洛伦娜点点头:“大脑封闭术要花上数年练习,而且对于天赋的要求比较高,有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而有的人,像布鲁克斯,她天生就是一个大脑封闭术者。一些人有特殊的能力,即使是在巫师界也很少见,譬如天生的易容玛格斯能够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据我所知的也就只有一个,并且已经去世了……这和你们的能力有相似之处。”   这的确是极稀有的能力,凯厄斯想。一些人类有特殊能力,他们会被沃尔图里看中,变成吸血鬼。阿罗尤其热衷于搜集这样的天才们,如果布鲁克斯不是一个巫师,或许她会被阿罗转化。   看得出来,洛伦娜也对此跃跃欲试,她想让布鲁克斯加入她的阵营。   “你能确定谢马尔就是布鲁克斯吗?”凯厄斯问。   “原本只是怀疑,刚刚和他——或许应该说她——说了几句之后,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想。”洛伦娜说。   凯厄斯道:“谢马尔的到来非常可疑,跟踪行为也很古怪。她把布鲁克斯的情报当做筹码,一开始就给了你们一个下马威。”   “不仅如此,”洛伦娜说,“我叫人去查我父亲的行踪,至今还没有查到,而她却选择跟踪奈杰勒斯的人。”   “你的人或许更小心,没有叫她发现。”凯厄斯说,“又或许,她觉得你不是那么好操控的人。”   “她坦然接受摄神取念就更奇怪了。”洛伦娜说,“很少有巫师愿意被摄神取念,而且记忆是可以被修改的,这导致它在法律程序里也不能当做决定性的证据。”   “谢马尔知道太多布鲁克斯的事。一个只是为她办事的人不会知道那么多,更没有可能在信件里看到她承认自己是罗齐尔。”凯厄斯补充说,“你是怎么确定她是布鲁克斯本人的呢?”   洛伦娜踌躇了一下,这次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底气十足了:“一开始我只是猜测。我觉得谢马尔说话的方式像个女人,即便她在努力表演一个男人……以及一点莫名的直觉。”   “那么你需要一些证据为自己的观点服务。”凯厄斯露出一个微笑,“巫师或许发现不了,但是谢马尔身上有复方汤剂的味道。”   洛伦娜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她有点出乎预料地问,“你知道复方汤剂?”   “你去沃尔图里的那一夜喝了复方汤剂。”他说。   “梅林。”洛伦娜轻声感叹道。   那么现在就能确定了——谢马尔是布鲁克斯,她流落在美国的姐姐,以及——不得不承认——继母。   即使是凯厄斯看来,詹妮弗·布鲁克斯也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人。她敢于为了复仇而勾引亲生父亲,她敢于喝下复方汤剂与罗齐尔家的人相见,敢于撒下这么大的谎言推他们一把。但是正如洛伦娜所说,布鲁克斯不是那么聪明,这一整套谎言并不完美。   凯厄斯忽然想到,如果换做洛伦娜,她一定做得比布鲁克斯更好。   “至于奈杰勒斯。”凯厄斯说,“他早晚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到时候该怎么办?”   “他现在恐怕只会怀疑谢马尔是替布鲁克斯传话的,”洛伦娜说,“他还把注意力放在地址上,以为能先我一步,殊不知我已经着手搞定布鲁克斯本人了。”   “看来我误会的关系不只是你和埃里希。”凯厄斯说。   “我和奈杰勒斯之间的亲情十分紧密,但这不代表我们不会互相欺骗。”洛伦娜冷笑了一下,“……就像我和我父亲也有着很深的亲子之情。”   凯厄斯看了她好一阵子,然后摇了摇头。   “或许让你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就要一直忍受你这奇怪的亲情观念了。”他感慨道,“不仅如此,每当我以为我了解你,你总是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让我发现我根本没有真正了解你。”   “那你一定是因为越来越了解我而感到厌恶,我能理解。大多数自称高贵的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都是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洛伦娜很淡然地说,“这没什么奇怪的。”   凯厄斯皱起眉,不悦地开口:“我并不——”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洛伦娜打断了他,转头看了看时间,“我带你去你的客房吧。等天亮之后,如果你想在庄园里逛一逛,我很乐意奉陪。”   她已经站起身来,朝门的方向走去,凯厄斯只能走过去跟上她。   她为他安排的客房离她的卧室隔着两个房间和一个过道,“我知道你不睡觉,这间客房有不少书,”她为他推开门,“晚安,凯厄斯。”   “……晚安。”他有点冷硬地说。   洛伦娜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凯厄斯看着她关上门,有点无趣地进了客房,从书架上选了一本讲魔法原理的书。   “你根本就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他低声自语道。   那天凌晨的时候,凯厄斯听到了奈杰勒斯上楼梯的声音。他步履匆匆,和另一个下楼的人不期而遇。   “洛拉睡了吗?”奈杰勒斯问道。   “她关着门,想必是已经睡了。”回答他的问题的是女管家康纳夫人。   洛伦娜说的没错,她的卧室是整个庄园最能保守秘密的房间之一,即使以吸血鬼的听力,凯厄斯也完全听不到洛伦娜的房间里的声音。   “那个客人呢?”他问。   “哪个?”   “金发,皮肤很苍白的那个。”   “他在客房。”   奈杰勒斯似乎是沉吟了一下。“他去过我姐姐的房间了?”他问。   “我不知道,奈吉尔少爷。”康纳夫人说。   “唔……这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奈杰勒斯说,“你和洛拉的母亲是朋友,不是吗?”   “是的,索菲是我很好的朋友。”康纳夫人说。   奈杰勒斯上了楼梯,“你也是一个很好的管家,康纳夫人。晚安。”   ☆、25. 姐妹 詹妮弗离开   chapter25   从有记忆开始,洛伦娜就知道康纳夫人了。   康纳夫人原本是罗齐尔家的女仆之一。随着时间推移,她变成了女仆长,又变成了女管家。洛伦娜知道她想要在自己的生命里扮演一个类似母亲的角色——她是洛伦娜的母亲的朋友。她对洛伦娜说过,她是第一个抱到洛伦娜的人,那时她还年轻,而洛伦娜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   洛伦娜不可能记得刚刚出生时的事情,但她相信康纳夫人说的话。康纳夫人对她疼爱备至,她也尊敬并信任康纳夫人。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和雇员们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叫他们去查明詹妮弗·布鲁克斯的话是否属实。地址就归奈杰勒斯了,毕竟那只是计划里的细枝末节。   挂断电话之后,她连通了康纳夫人房间的壁炉,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卧室。   “洛拉小姐,是想来点点心吗?”   “不,不是的,康纳夫人。”洛伦娜笑了笑,拉她坐在刚刚凯厄斯坐的地方,“我有点事情要拜托你。”   “我明白了。”康纳夫人点了点头,面色严肃。   “明天早上——差不多七点,我送那位美国来的客人离开。”她说,“如果奈吉尔问起,请直接告诉他我去送客。”   “好的。”   “那位金发的意大利客人——卡萨迪先生,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不要离他太近。”洛伦娜说。   “他怎么了?”康纳夫人问。   “他有点……不好相处。”洛伦娜犹豫了一下,说。   她不想看到康纳夫人遇到危险,尤其是庄园内部的危险。   康纳夫人了然地说:“我知道了,我会离他远远的。”她顿了一下,随即有点好奇地问,“所以,那位卡萨迪先生是你的……”   “只是利益相关,甚至算不上朋友。”洛伦娜打断了她,说道。康纳夫人肯定注意到他来过她房间了,二楼的画像总是这么乱嚼舌根。“如果奈吉尔要找我,你倒是可以去找卡萨迪先生。”   “我该怎么做?”   “你去叫卡萨迪先生吃早餐,他会拖住奈吉尔的。”   “好。”   “明天的早餐我不下楼吃了,麻烦叫厨房帮我留一份,我送走客人之后再吃。”洛伦娜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晚安,康纳夫人。”   康纳夫人离开之后,洛伦娜才一边洗了个澡一边思考着明天的计划,躺倒床上时,她脑子里还全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她床头相框里的照片不会动,是她妈妈抱着儿时的她的合照。她妈妈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法国女人,洛伦娜的金发和绿眼睛就是遗传自她。索菲·罗齐尔比她女儿的脸庞更柔美温柔,气质沉静,更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她在照片里穿着一件有镂空花边的乳白色长袍,她怀抱里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裙子,伸着小手去摸妈妈的脸,她柔软的金色发卷贴在妈妈的身上。   妈妈刚去世那几年,洛伦娜总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妈妈不应该把她生下来,也不应该把怀孕的事告诉父亲。她想象过如果妈妈离开罗齐尔家一个人养大自己。无论什么样,都比现实更美好。   那时妈妈的卧室里是静悄悄的洪流,灰蓝色的阴影压在窗框上。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妈妈的病叫她没有了魔法,这个事实总是让洛伦娜一阵腿软,她害怕妈妈死掉,更害怕失去魔法的可能。妈妈会用带着眼泪的目光看着她。洛,我的洛,我的宝贝。她衔着泪水泡过的声音呼唤她,一道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那时父母早就分开住,父亲在他的卧室里和他的新欢玩乐,洛伦娜就会溜进妈妈的卧室,她坐在妈妈的床上,看自己穿睡衣的身影被黯淡的昏黄台灯拖长 。妈妈的睫毛下是难以看清的双眼,洛伦娜钻进她怀里,她自己的影子变成一只小狗的形状,窝在妈妈身边。“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妈妈说,“不要害怕,宝贝。你愿意为了妈妈活下去吗?”   洛伦娜睁开眼睛,她抬起手,把怀里的相框静静放回原处。   “妈妈,一想到你,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勇气。”她低声说。   七点之前的罗齐尔庄园安静而阴冷,美国客人一推开客房的门,就看见了罗齐尔小姐站在走廊上微笑。   洛伦娜今天穿得很精神。她梳了个高发髻,画了淡妆,穿着珍珠母一般灰白色的丝绸衬衫、西裤和一双龙皮长靴,外面罩着一件猩红色有暗红色滚边的斗篷。“早上好,你醒得真早。”她说,“想要现在就走还是用过早饭再走?”   “前者,谢谢。”客人连忙说。   “果然如此。那么请跟我来。”洛伦娜说。   坎布里亚天气阴沉,空气湿润。二人无言地下了楼,走出房子,玫瑰花香扑面而来。   “不必费心欣赏了,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看个够。”洛伦娜瞥了一眼客人,“这边来。”   他们已经快到了庄园的大门口,洛伦娜没有要留步的意思,她走出大门,和客人一起离开罗齐尔庄园,庄园在身后变成了一团难以看清的雾。   “好了,詹妮弗。”洛伦娜转向客人,“我们可以在这聊聊。你随时可以幻影移形,我并不会觉得意外。”   “你为什么叫我詹妮弗?”客人问。   “或许只是我在这方面比较敏锐。”洛伦娜说,“目前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点。”   她的客人——詹妮弗·布鲁克斯——叹了口气,用这张美国男人的脸笑了笑。   “安东尼奥是你杀的?”她问。   “不是我,我可以发誓。”洛伦娜说。   “那他的心脏是你取走的?”   洛伦娜勾起嘴角,没有回答。血缘让她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我们比我想象得更像。”洛伦娜说,她笑起来,有点欣慰,又有点不自然。   “你也比我想象得更好。”詹妮弗叹了口气,说。   “你是怎么找到安东尼奥的?”洛伦娜问。   “美国巫师的文化里,血缘相近的人之间是有互相的吸引力的。”詹妮弗说,“我对这个有点迷信。印第安女巫能靠一滴血指引近亲的方向,我在安东尼奥来美国旅行时发现了他。”   “今年一月的学校交换活动,对吧?他去了华盛顿。”洛伦娜说,“你和他说话了吗?”   “我……没有。”詹妮弗说,“我只是远远看了他,我怕把他也拉下水。”   洛伦娜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她鲜艳的猩红色长袍被风吹动,像是被泼洒的鲜血。   “可惜。”她说。   詹妮弗垂下眼。她们两个都知道可惜的是什么——他没有被拉下水,却还是遭遇不测,死在他人手上。可惜年轻的生命的逝去,可惜一位亲人的悲惨遭遇,可惜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掉出棋盘。   “你昨天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詹妮弗打破沉默,“我觉得我们可以很好地合作。”   “我猜到你肯定会同意的。”洛伦娜笑了,随后她顿了顿,问道,“你胳膊上真的留疤了?”   “真的。”詹妮弗说。   “父亲会发现的。”洛伦娜说,“你想过怎么应对吗?”   “你或许也会猜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条疤,我也不会来求助于你们了。”詹妮弗说。   洛伦娜看了看詹妮弗——她行事的美国作风,是洛伦娜不会采取却能理解的措施。   “你可以考虑和他离婚。”洛伦娜说,“既然你们是在拉斯维加斯结的婚,全世界没几个人知道。这样你就能离开是非之地……我的意思是,至少你能安全。”   她凝视着詹妮弗的脸。靠复方汤剂变成的虚假的面具底下,洛伦娜不知道她原本的脸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不过肯定是美貌动人的,做出的表情却是一个极无奈的苦笑。   “我已经无法抽身了。”詹妮弗说。   “我不能理解你的执念,詹妮弗。”洛伦娜说。   “越靠近他,我越意识到自己必须除掉他。”詹妮弗说,“一开始我只是想要报复他抛弃我和我妈……可是他实在太荒唐。我并不是很善良的巫师,我也会黑魔法。等我知道罗齐尔家的血缘誓言时已经……晚了。   “我如今无法抽身了。”   洛伦娜看着她,那感觉就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她发现自己轻易就能做到和詹妮弗共情,她走到詹妮弗面前,伸出手臂,给了她姐姐一个拥抱。   “不要害怕,詹妮弗。”她说,“我们可以一起毁了他。”   这个拥抱很短暂,她松开手退开一步时,詹妮弗惊讶又感动地看着她,有一瞬间,她们就像一对真正亲密无间的姐妹。   “谢谢你,洛伦娜。”詹妮弗说,“我会把他带回这里的,等我的猫头鹰吧。”   “我会耐心等待的。”洛伦娜说,“祝你好运。”   ☆、26. 满足 让凯厄斯吃点好的吧   chapter26   八点不到,一阵敲门声就响起在客房门上。   凯厄斯打开门,有点意外地发现站在外面的是罗齐尔家的女管家。她正拘谨地看着他,“卡萨迪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说。   “或许洛伦娜没有告诉你,早餐不必叫我。”   “正是洛伦娜小姐叫我来的。”她说。   凯厄斯扬了扬眉毛。他知道洛伦娜今早离开了,那个詹妮弗·布鲁克斯和她一起离开的;他也知道女管家是洛伦娜的人。他猜到了些许可能性——他略一颔首,“请从这边走,先生。”女管家说。   凯厄斯跟着她穿过长廊,看到外面天色阴暗。他们下了楼,穿过高大明亮的大厅,清凉的穿堂风带来玫瑰花的气息,随即转过另一边,眼前便出现了一幅十分诙谐的画面。   这是一个布置奢华的餐厅,最中央是黑色的长桌,主位后面是空荡荡的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一面明亮的镜子。落地窗都开着,深蓝色的窗帘在风中微微摇荡。长桌右手边第一个座位是拉开的,奈杰勒斯·罗齐尔站在椅子后面,手里捏着份报纸,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份早餐,可是看起来他并没有动它的意思。他穿着件款式简单的长袍,看他的脸色,就好像是妄图行骗却被人反过来坑了一笔似的,一种尴尬、纠结和难以表达的愤怒出现在他脸上。如果作为一场喜剧的主要演员,他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了。   凯厄斯一进门,奈杰勒斯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摆出一副客气的样子上前迎接他。   “早安,卡萨迪先生。”奈杰勒斯打量着客人,“我这就叫他们把您的早餐端来。请坐吧。”   凯厄斯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奈杰勒斯把报纸扔到他的早餐旁边,凯厄斯瞥了它一眼:展开的那一版是沙菲克家的结婚启事。   “你看起来似乎不很愉快,罗齐尔先生。”凯厄斯说,他冷眼观察着奈杰勒斯。   奈杰勒斯正在抬起手看手表,闻言一愣,有点疑惑地看向他的客人,随即这点疑惑变成了意味深长。   “我只是不舍我姐姐出嫁而已。”他公事公办地说,“因此,我原本想在早餐时和她聊聊,可惜她一大早就出门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出现在他嘴角,“你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凯厄斯很难不去注意到:奈杰勒斯的下半张脸和洛伦娜十分相似,他们姐弟俩的耳朵的轮廓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把奈杰勒斯的一头黑发变成金色、把他的眉毛形状变成弯的、眼睛变成绿色,眼眶更圆,鼻子更尖,那么几乎就是一个男性的洛伦娜了。奈杰勒斯张口说话时,他嘴的动作和他姐姐一样,连他们算计时的微表情都那么接近。   “为什么这么问?”凯厄斯反问他。   “我以为你和洛伦娜很亲密,并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吗?”奈杰勒斯没有正面回答,“所以,我当然会问你。”   “……你和她很像。”凯厄斯说着,对他一笑。这个微笑没有温度,反倒是比一个阴冷的注视更具威慑力。   两个罗齐尔虽然容貌相似,可是气味相差甚远。奈杰勒斯的味道闻起来平平无奇,自然不可能和他的歌者的血相比。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奈杰勒斯说着坐了下来,他的蓝眼睛似乎正试图在他的客人身上找出破绽,“送走一个客人用不了那么久,她七点离开这里,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只是害怕会出什么事。你知道,我们的亲情非常深厚。”   “她那么早就走了?”凯厄斯没有领他的情,他的言语依然是那么冷漠疏离,黑色的虹膜映照着奈杰勒斯的脸,他看着对面的人皱起眉,“我并没有看出你们感情有多深厚。”   奈杰勒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白。他有点惊讶,又露出些许被冒犯的怒气:“哦?难道你这个外人能在短短一天里评估出我和我姐姐的情谊?我和洛伦娜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了,你最好不要妄想能比我更了解我们的亲情。”   “真的吗?”凯厄斯饶有兴趣地笑了,“你连你姐姐去了哪都不知道。”   “这不关你的事。”奈杰勒斯危险地说。   打破僵局的是端着餐盘走进餐厅的女仆,她来到餐桌边,把凯厄斯那份早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随后识相地匆匆离开。   “我能看出来,你觊觎她。无论你是看上了她的什么……也无论你是如何引诱她的,”奈杰勒斯用警告的口吻说道,“既然她让你介入我们的行动里,就不要搅乱计划,更别辜负她的信任。”   觊觎?凯厄斯简直要因为这个词而发笑了。   “那是自然。”他说,“但是我想,或许会搅乱计划、辜负她信任的是你也说不定。”   他从来没有觊觎洛伦娜,一个人类——因为她本来就是他的。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成为一顿美餐,凯厄斯会享用她甜美的鲜血,然后把她变成他真正的同伴。他没那个必要去觊觎自己的私人所有物。   “只要她不那么对我。”奈杰勒斯平静地说着,他随即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怎么,你要到处找她吗?”凯厄斯玩味地问道,“就像我说的,或许你连她去了哪都不知道。”   “你误会了,卡萨迪先生。”奈杰勒斯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去处理事务,根本没打算离开庄园。”   将近十点,洛伦娜才回到罗齐尔庄园。远处的积雨云已经逼近,在灰色的云层底下酝酿着一场豪雨,在海面尽头与水相连。这会儿刮起了大风,花园里的玫瑰就在风中摇曳,从房子里可以清晰地听到雷声隆隆作响,海浪声却让人无法判断是否究竟已经下起了雨。   不过以吸血鬼的听力,凯厄斯知道雨还没真正落下,他的人类却已经回来了。一个爆炸似的轻微声音在大门口响起,遥远却清晰,是她幻影移形的声音。随即,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他们逐渐走近了。声音是沿着昨天他和洛伦娜来的那条路传来的,很快,花架底下一阵响动,他们的身影出现了——如同血液般的美丽红色笼罩着洛伦娜,她的斗篷在风中咧咧作响,她的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和洛伦娜、奈杰勒斯都很像,也是一头黑发,眼睛是褐色的,他穿着一件制服款式的墨绿色长袍,紧紧贴着洛伦娜。   奈杰勒斯走出门去迎接她。“洛拉,原来你去了霍格沃茨!”他说,“还有伊文,欢迎你回来!”   那个被称作伊文的小男孩开心地拥抱了奈杰勒斯一下,然后好奇地看向大厅里的凯厄斯。“那是客人吗?”他问。   “是的,他是意大利来的卡萨迪先生,算是罗齐尔家的远亲。”洛伦娜看了凯厄斯一眼,他们四目相对,都默契地微笑了一下。   伊文于是松开拉着洛伦娜的手,几步走到了凯厄斯面前,装作一个小大人似的:“你好,卡萨迪先生,我是伊弗希斯·罗齐尔,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小罗齐尔先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凯厄斯笑道。   “洛伦娜是我的姐姐,奈杰勒斯是我的哥哥。”伊弗希斯——昵称是伊文的——说,“洛伦娜要结婚了,所以我回来帮忙。”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凯厄斯说。   “来吧,伊文,先回你的卧室收拾一下你带回来的书本。”洛伦娜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把伊弗希斯拉到自己身后,“失陪了,卡萨迪先生,我稍后来找你。”   她揽着她弟弟的肩膀,走上楼梯。凯厄斯的目光移向奈杰勒斯,奈杰勒斯就像无所察觉一样,掩饰着尴尬,匆匆离开大厅,往走廊尽头走去了。   只片刻之后,洛伦娜就再次出现在了楼梯上面。“上来吧,卡萨迪先生。”她对他笑着说。   凯厄斯上了楼梯,随洛伦娜又一次进了她的房间。洛伦娜已经脱了那件斗篷,衬衫领子也解开了,露出里面干净白皙的细颈,她的动脉就在他眼前诱惑着他。凯厄斯忽然感到一阵子饥饿感,他简直想要把她按在楼梯扶手上,直接咬破她的血管,品尝美味的鲜血。   “如果你怕我伤害他,就压根不该叫伊弗希斯回来。”走进洛伦娜的卧室,他便在她身后说。   “如果我不叫他回来,奈杰勒斯该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男性继承人了。”洛伦娜轻飘飘地说,“也该叫他有点危机感。”   “为此你宁愿让伊弗希斯身处险境?”凯厄斯勾起了一个微笑。   洛伦娜转过身对着凯厄斯,她侧过头,掀开领子,向凯厄斯露出侧颈。她垂下的眼帘带着睫毛抖动的影子,血液的香气离他如此之近。   凯厄斯知道她在恐惧。   “你可以吸我的血,不是吗?”她说,“没必要碰我弟弟。”   一阵惊喜击中了凯厄斯,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是有点手足无措了,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她本来就是他的。   他抬起手,抚摸着她纤细的脖子。   “我会控制住不杀死你的。”他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温柔地蛊惑道,“放心。”他迈近一步,他们之间没有了距离,两具身体完全贴在了一起。她的身体的温度很热,她的心跳如擂鼓。他按着洛伦娜的后脑,让她靠在他肩膀上,而他低下头,嘴唇碰到了她的动脉。   他的尖牙触碰着她的侧颈,她抖得更厉害了。凯厄斯抚摸着她的金发,这近乎于一个拥抱,慢慢叫她放松下来。   凯厄斯深深呼吸一口她的味道,下一秒,他的尖牙刺进了她的血管。   甘美的鲜血瞬间涌进了他的口中,一瞬间极致的快乐叫他激动地战栗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被转化的时候,就像喝到了第一口鲜血——比那更加心满意足。他不相信上帝,却仿佛进入了天堂,他的歌者的鲜血果真如同有天使在其中为他歌唱,近似炽热的火焰几乎叫他为此而死。他仔仔细细品尝着这份前所未有的美味,紧紧拥抱着他的洛伦娜,几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鲜血就像是原本属于他却从他身体里被剥离的一部分,此时此刻,又回到了它该存在的地方。   ☆、27. 伤口 吃点好的的后续   chapter27   疼痛在侧颈上是那样可怕,洛伦娜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从那个伤口一点点溜出去,死神像一个朋友一样拥抱着她——她随即意识到,那不是死神,而是凯厄斯。   她是有预谋的。在洛伦娜短暂的人生里,几乎一切都要用价值来衡量,而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终究会被摒弃。她小心翼翼地让自己有用,增加自己的利用价值,在霍格沃茨做到最优秀,戴上级长徽章,在纯血家族的社交场所里周旋,获得巫师们的喜欢,她渴望让所有人都无法把她当做垃圾扔掉。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对凯厄斯没有价值——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巫。如果需要魔法,凯厄斯还有那么多可以利用的意大利巫师。她对于凯厄斯特殊的地方,只是她的血液而已。   这不难发现,甚至很明显。   凯厄斯拥抱她时,洛伦娜紧紧抓着他的长袍,下意识地缩在他的怀抱里,祈祷自己真如他所说不会死在这。她脖子上的动脉被刺透时,洛伦娜竟然隐约产生一种暗喜的幻觉,她终于产生了价值,她的心脏在颤抖,伴随着失血,带着身子一起发冷发虚。   她垂下眼帘,喉咙深处腥甜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她想要咳嗽,张开嘴又像被捞出水的鱼,破了的风箱一样呼吸。“……洛拉。”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视网膜上是一道道光斑跳跃着,钝痛击中了她的喉咙,她透过生理性的泪水,看见模糊的一双红眼睛。   洛伦娜腿一软,黑色渲染了她的视野,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抱住,尖牙离开了她的脖子,头一阵阵发晕。下一秒,她有点迟钝地意识到,凯厄斯把她抱到了她的床上,他本人则坐在她床边,仔细地打量着她,试图确定她的情况。   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这一系列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躺在床上,努力眨眨眼睛,呼吸着空气。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她看到蓝色的床帐顶。   “你还活着,洛拉。”他抬手碰着她的脖子,露出一个微笑,“我没有骗你。”   缺乏血液的痛苦在她的身体里燃烧,牵扯着每一次眨眼和呼吸,让她的思绪变得缓慢,她抓住凯厄斯的手,他冰冷的、沾着她的血迹的手。这似乎凯厄斯有点吃惊,他睁大眼睛,反握住洛伦娜的手,进一步与她十指相扣。   “好疼啊。”洛伦娜流着眼泪,委屈地说,“早知道这么疼,我就先喝止疼魔药了。”   凯厄斯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把情感如此明白地展现在他面前的原因。他小心地控制了吸血的量,却还是叫她眩晕,此刻她的大脑不似平时一般敏锐,连装模作样也办不到。   他笑着赞同她的话:“我也会注意的。”   “谢谢你。”她被眼泪浸湿的绿眼睛看着他,“能帮我把我的魔杖拿来吗?它就在我的袖子里,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当然。”   他顿了顿,没有收回与洛伦娜交握的手,用另一只手拿出了她的魔杖。   洛伦娜松开他的手,接过自己的魔杖,她一手用魔杖指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摸索到凯厄斯刚刚咬的伤口,念了一个治愈咒语。伤口慢慢愈合,只是不甚美观。   “我再休息一会,然后就去楼下拿药。”她看着凯厄斯,这才注意到他原本戴着黑色美瞳的眼睛早已变回了原本的红色,“今天早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奈杰勒斯因为你离开得久,有点生气。”凯厄斯说,“那个女管家……”   “是我叫康纳夫人找你的。”洛伦娜直白地说。   “为什么?”   “在你的阻拦之下,如果他还坚持找我,就证明他已经发现到詹妮弗的事了。”洛伦娜慢慢地说着,“没有他捣乱,我去霍格沃茨找伊弗希斯也就顺利许多。多亏了你了。”   “我很荣幸。”凯厄斯说,“霍格沃茨……也是你的学校?”   “对,我是在霍格沃茨上学。一般认为,霍格沃茨是最好的魔法学校。”她说,“我在斯莱特林学院。”   “霍格沃茨有哪些学院?”凯厄斯问。   “有四个,除了斯莱特林,还有格兰芬多、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洛伦娜解释道,“和麻瓜的学院不一样,这些学院其实只是分个班而已,上的课基本都一样。”   “那斯莱特林?”(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斯莱特林被认为是最盛产黑巫师的学院。”她开玩笑地说,“大多是一群追名逐利的野心家。”   “听起来很夸张,具有戏剧性。”凯厄斯中肯地评价,“把伊弗希斯那么年幼的巫师塞进这个学院,我会怀疑这样的学校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洛伦娜咯咯笑了起来,她笑个不停,直到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叫她捂着伤又深呼吸了好几下。   “罗齐尔家的人都去过霍格沃茨?”凯厄斯又问。   “大多数吧,英国的罗齐尔差不多都去过。剩下的要么在法国读布斯巴顿,要么在家,和家庭教师学习。”洛伦娜想了想,补充道,“读霍格沃茨的这些罗齐尔都是斯莱特林。”   “盛产黑巫师的学院里追名逐利的野心家?”凯厄斯笑着重复她之前的话,“他们知道你是这样评价你的家族的话,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我一般是这么评价我的家族的:罗齐尔家是一群精神变态的好战分子。”洛伦娜说。   “真的吗?”凯厄斯装作惊讶地问。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她说着,从床上坐起来,“我现在就去楼下拿药。晚些时候我带你去看画像,给你介绍一下我家的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凯厄斯看着她下了床,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用魔法清除掉血迹,又到衣柜翻找出了一条丝巾系在脖子上,挡住伤口。   “我猜测,你带伊弗希斯回来并不只是为了制衡奈杰勒斯。”凯厄斯看着她的身影说。   洛伦娜把丝巾摆好,让它和衬衫更加搭配。   “当然啦,我想让它事半功倍。”她转过头,对他笑道,“过几天伊弗希斯的家庭教师会来,我一直盼着能见到他。”   “是你母亲勾引了菲利普,又恬不知耻地把你生下来,否则你怎么会成为一个罗齐尔?”   汉密尔顿·罗齐尔的画像昏聩年迈,白发苍苍,但说起话来依然是那么恶毒,惹人厌烦的程度不比他活着的时候更低。   洛伦娜挑了挑眉,不怒反笑。她瞥了汉密尔顿一眼,他的指责并没有触动到她的内心,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很多,更是因为某种程度上他说的是事实——正因如此,她才成为了一个罗齐尔。   她没有必要理会汉密尔顿,毕竟她还活着,而他已经死了那么久,这一点就足以让洛伦娜蔑视汉密尔顿了。文达在旁边的画像愉快地瞧了他们一眼,抬起旁边的咖啡搁在嘴边,掩住她的笑容,洛伦娜知道,她一向热衷于欣赏晚辈和长辈吵起来的戏码。   于是洛伦娜又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身上流着罗齐尔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微笑地看着汉密尔顿对她怒目而视,脸庞通红,他咬着牙,在画像里挥舞着他的魔杖。梅林在上,洛伦娜在心里想,幸好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否则恐怕会用黑魔法杀死她一万次了。   “她说的并没有错,汉密尔顿叔祖父。”文达开口了,她有法国口音的英语叫汉密尔顿更加愤怒了,“洛拉是您的亲人。”   “索菲·雷蒙德是个仆人,文达,一个法国来的女仆!你知道这象征着什么,低贱、淫.乱的——”   “每一个罗齐尔都是半个法国人,不是吗?雷蒙德也是纯血家族,只不过并不显赫,总好过那些……”   洛伦娜趁着汉密尔顿转头和文达理论的时候匆匆离开,深感这混蛋老头的无趣。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改说三道四的毛病,洛伦娜讽刺地想,她应该偷偷把他的画像烧掉,最好当着所有画像的面。   洛伦娜悄无声息地上了楼,她知道后面的几张画像都在议论纷纷,议论她把伊弗希斯接回家里究竟有多少想用他取代奈杰勒斯的心思,议论她把男人带进自己的卧室,议论她令人怀疑的血统,议论她我行我素,早晚给家族丢脸。这一切完全只是因为她母亲出身不好,同样的情况放在苏拉亚身上,哪怕她已经出了名的轻浮,画像们也不会骂她什么。   她带着白鲜香精和补血魔药回到她的房间时,凯厄斯正坐在桌旁,阅读她的《魔法史》课本。她对着镜子解开脖子上的丝巾,露出里面的牙印。   “需要我帮忙吗?”凯厄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轻柔。   她抿了抿唇,通过镜子里看向她身后的吸血鬼,他精致的脸庞苍白得几乎透明,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透过镜子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这完全是一场交易,洛伦娜想。凯厄斯帮她拦住了奈杰勒斯,又保证不会伤害伊弗希斯,作为交换,她献出了自己的鲜血。   但是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叫洛伦娜脸颊发烫,也使她平时的冷静、理智和自矜变得遥远模糊。   “好。”   同意的话语脱口而出,她看见了凯厄斯脸上愉悦的笑容。   ☆、28. 家族 罗家家史   chapter28   暴雨倾盆而下的瞬间,洛伦娜还在和奈杰勒斯与伊弗希斯一起吃午饭。她敏锐地听到了雨声,和奈杰勒斯不约而同地一起转头看向窗外,雨帘遮住了玻璃窗,透过水迹扭曲的窗子,只有灰色的天幕下黯淡的红色与绿色,像一片寂静的古战场。   “又下雨了。”奈杰勒斯皱起眉,“夏天到了,我希望能有几天晴天。”   “需要阳光的话,你可以去伦敦。”洛伦娜漫不经心地说,“这几天伦敦都是晴空万里。你知道吗?多晒太阳会让人心情愉悦。”   “唔,我会考虑的。”奈杰勒斯低下头去切他盘子里的牛肉,“伊文,学校里最近怎么样?”   “一切正常。”伊弗希斯说着,转向洛伦娜,“大家知道洛拉要结婚了,叫我代他们祝福你。”   “谢谢。”洛伦娜笑着说。   “我的魔法史作业一直得O,我觉得魔法史比其他学科都有意思。”伊弗希斯继续说道,露出期待的表情,“我想,如果我以后专心研究魔法史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很赞同。”奈杰勒斯立刻说,“我想洛拉也会支持吧?”   洛伦娜瞥了他一眼,她最年长的弟弟努力掩饰着自己洋洋自得的笑容,简直让她能直接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些什么——这个自私的小混蛋。作为罗齐尔家的长子,他一向以继承人自居,然而姐姐们的嫁妆和弟弟能继承的财产绝对是一笔巨额资金,落到奈杰勒斯手里的,仅就金币来说也不会超过原本的三分之一。洛伦娜本人忙着把属于自己的嫁妆转移到麻瓜界的公司账户,奈杰勒斯早就对此颇有微词了。   而一个魔法史学家?他绝对不会花太多钱的。如果伊弗希斯能进霍格沃茨当魔法史老师,奈杰勒斯简直能直接笑出声来,他甚至不用在罗齐尔家吃住,奈杰勒斯会成为罗齐尔唯一的国王。   “罗齐尔家有过历史学家,法国的克里斯托弗,年鉴学派的支持者。”洛伦娜微笑着看向伊弗希斯,鼓励地对他点点头,“家里又出一个历史学家,真的值得庆祝。”   克里斯托弗·罗齐尔不仅仅是一个历史学家,更是以铁腕手段治理家族,让罗齐尔从原本两次世界大战的低迷中重新焕发生机,再一次成为魔法界的最光荣的家族之一,没有人再会谈起在战争中罗齐尔家是如何大力支持黑魔王的,只会说起家族的荣耀和纯粹。   奈杰勒斯放下叉子。“洛拉,你不该给他那么多压力。”他笑着,“麻烦事还是交给我去处理好了!我们的伊文值得一个安静的研究历史的环境,不是吗?”   伊弗希斯有点不满地看着他们,似乎对于他们俩把一场和睦的亲人之间的聊天变成角斗场而十分愤怒。   “我回房间了。”他说着,放下餐具,离开了餐厅,留着洛伦娜和奈杰勒斯偃旗息鼓地看着彼此,目光里都带着点尴尬。   饭后奈杰勒斯要去对角巷,伊弗希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洛伦娜于是上了楼,去找她“决定在客房吃午饭”“不打扰罗齐尔们聊天”的客人。她进了客房,看到桌子上摆着餐盘,上面什么都没动,凯厄斯还在看她的魔法史课本,似乎已经看到现代部分了。   “吸血鬼不吃饭?”洛伦娜问。   “我们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他说着,撂下课本,洛伦娜眼尖地看到那一页讲的是格林德沃的崛起,页边密密麻麻都是她的笔记。   她于是抽出魔杖,把食物全部消失掉。   “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心情到处转转。”她问。   “我很乐意。”凯厄斯说。   他们于是离开客房,下楼到了一楼大厅。“这边走,”洛伦娜说着,他们走向了客房左侧的长廊。   窗帘拉开着,阴雨天的黯淡天光让走廊显得有点灰暗,烛台全都熄灭了,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也没有点亮。长长的走廊绘制了完整而复杂的壁画,从走入长廊一开始就是一场战争的宏大场景,满地的尸体与满是鲜血的冷兵器,以及画面最中央的穿着将领制服的男子,他手中握着长剑,一只脚踏在他敌人的尸体上,他生了一张很容易辨识的法国人的脸,额头方正,嘴巴和下颌紧紧绷着,身材高大而优美。   “这些画不会动?”凯厄斯问。   “不会,这算不上画。”洛伦娜低声说,“事实上,这是家谱。”   凯厄斯仔细地看着壁画——家谱——的第一部分,这位罗齐尔身处尸山血海里,似乎正在发号施令。   “他是谁?”凯厄斯问。   “亨利·罗齐尔,家族的开创者。”洛伦娜仰视着壁画里的祖先,“这是普瓦提埃之战的场景,亨利带领法兰克的军队击溃了阿拉伯人,立了大功,成为了法兰克的贵族。”   他们继续沿着长廊向前走,跟在亨利后面的男子和亨利十分相似,依然是在战场上、依然是胜利的将军。这次的战场比普瓦提埃的战场更大、更可怕,敌人的装饰不是阿拉伯人,而是欧洲人。   “查尔斯·罗齐尔,亨利的儿子,伦巴第之战时法兰克王国的将领。”洛伦娜介绍道。   “丕平献土时他一定获得了不少好处。”凯厄斯说。   “罗齐尔家真正获得了地位。”洛伦娜点头说,“后来成为了教皇国的一份子,他也是第一个史书记载的罗齐尔。”   “那时候教会还支持日耳曼多元。”凯厄斯说。   “当时罗齐尔的封地在意大利北部和法国南部,有很大一片。你说得对,后来教会排斥异端,对于巫术亦然,所以罗齐尔为了自保,请封到了偏远的加莱。”   他们看到广阔土地上骑马的罗齐尔家族,又看到向教皇请封的罗齐尔家族,以及搬到加莱、显得有些落寞的罗齐尔家族,洛伦娜突然指着加莱的罗齐尔中的一个女孩:“看,这是洛伦娜一世。”   凯厄斯于是去看画中的女孩,在她旁边画着一条缎带,上面写着:洛伦娜·凯瑟琳·罗齐尔-泰福勒-皮科奎。   “已婚的罗齐尔家的女儿依然留在家谱里吗?”凯厄斯带着些许好奇问。   “是的。”洛伦娜说,“但她的后代就不再记入家谱里了。不过她的儿子很出名——文森特·德·泰福勒-皮科奎公爵,他给自己的脖子施了一个隐匿咒,假装自己已经被砍头而逃脱了绞刑。”   凯厄斯似乎因此有些惊奇:“真的?还有巫师会这么做?”   “这件事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洛伦娜扶额,哭笑不得,“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他们来到了下一部分的壁画。凯厄斯抬头看着画中的罗齐尔们,他们站在一片海的旁边,望着海对面的欧洲大陆。   “这是……诺曼征服?”   凯厄斯问。   “对。”洛伦娜说,“罗齐尔离开法国,来到英国,获得了新的封地——就是这里,坎布里亚。”   凯厄斯看着壁画上的罗齐尔们来到新的土地上,建造新的房子——法兰西式的房子,在这里又生下一代又一代的小罗齐尔。   “然后就是红白玫瑰战争了。”洛伦娜叹了口气说,“罗齐尔家支持兰开斯特,并且和兰开斯特家的玛格丽特女公爵联姻。”   这一部分的壁画的最中央、最显眼的部分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被红玫瑰簇拥,容貌恬静而祥和。然而玫瑰的红色继续延伸,变成了红白玫瑰战争时的奔涌的鲜血。   “后来——兰开斯特失败了。”凯厄斯说。   “那时候正好是保密法刚刚出台,战争失败之后,罗齐尔家也从麻瓜世界销声匿迹,从此不再和麻瓜通婚。”洛伦娜说。   接下来的壁画就充满了魔法,罗齐尔家出了一代代黑巫师,画面也变得扭曲和黑暗,那些罗齐尔家的男女巫师折磨麻瓜、把小精灵的头砍下、支持种族清洗和大屠杀,罗齐尔家的风评一落千丈。   “你反对保密法吗?”凯厄斯问。   “我?我对此没有什么发言权,毕竟我不是立法委员会的成员。”洛伦娜很理性地说。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看法。”凯厄斯说。   “唔……我之前也很激进地反对保密法,但是如今,我支持它。”洛伦娜说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毕竟,有魔法傍身,可以更好地从麻瓜那获得利益。”   “那么我相信,你加入我们之后也会适应得很快的。”凯厄斯满意地说。   他看向壁画对面墙上的众多的佩剑、一条条繁复的绶带、展示柜里无数的勋章,又指着最上方的盾形徽章:“那是家徽吗?”   “对。”洛伦娜敬畏地看着它,盾形徽章上是交叉的一把利剑和一根魔杖,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天使,上方是一朵红玫瑰,以及红玫瑰上一个优美的“R”字母。在家徽的下半部分是穿过的一条缎带,拉丁语“GLORIA AETERNA”。   “——永恒的荣耀。”凯厄斯说。   “永恒的荣耀来自于战斗。”洛伦娜下意识地接上了他的话。   后面的壁画描绘了欧洲巫师战争的惨烈,以及其后罗齐尔的历史学家是如何重振家族的;随后是英国巫师战争,洛伦娜的伯父死在这场战争里,而菲利普·罗齐尔旁边的配偶的位置画了三个女人。   在那之后,凯厄斯终于看到了他认识的人。   “这是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洛伦娜说。   凯厄斯看到了一幅很融洽的家族壁画:在画里的洛伦娜旁边站着一个个子更高的金头发女孩,另一边是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他们穿着很相似的衣服,都是很挺括的白衬衫,女孩穿黑裙子,男孩穿黑西裤,   “非常幸福的一家人。”凯厄斯评价说。   洛伦娜干笑两声,在闷闷的雨声里,她盯着画盯了半天,才收回目光,转向旁边的客人。   “我有一个问题,或许有点冒犯。”她犹豫地开口。   “什么问题?你可以说来听听。”凯厄斯说。   “你多大年纪了?”洛伦娜看着他,问。   凯厄斯似乎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确定地回答道:“二十一岁。”   “呃?”   “……再加上大概三千多年。”   “那么你比我的家族还要年长了。”洛伦娜并没有表现出惊奇,虽然她确实觉得这实在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冥冥之中,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那你是古希腊人?”她又追问道。   “按照现在的定义,是的。”他说。   洛伦娜看他的表情,有点不确定他究竟在思考什么了。如果吸血鬼有这种东西,洛伦娜愿意称之为一种存在主义危机,正在变成阴云笼罩着他们两个。   “去院子里看看,怎么样?”洛伦娜提议道。   “外面在下雨。”凯厄斯说。   “没关系。”洛伦娜说。   她快步走向大厅的门口,对着自己施了一个防水咒语,然后进入到了雨幕之中。凯厄斯注视着她站在门口,雨降落在她身上,像是被一层薄膜挡住了一样,无法碰到她的身体和衣服。   “让我给你施一个魔法?”她拿着魔杖问。   “不必了。”凯厄斯说,“我还不习惯被魔杖指着。”   “那你打算被雨浇透吗?”洛伦娜笑了。   “我宁可那样。”凯厄斯也跟着无奈地笑了。   “好吧!”洛伦娜说,“那么只能这样了!”   她重新走进房子,拉住凯厄斯的手,完全出乎他预料地拉着他走出大门,走进瓢泼大雨里。凯厄斯盯着她,忽而觉得一种奇妙的东西从她的手里滑到了他的手里,紧接着是胳膊和全身,魔法的温度让他产生了心脏跳动的错觉,而雨无法落在他身上。   ☆、29. 牵手 牵手手   chapter29   雨在风中倾斜着,天空和海洋似乎没有了间隔一般,只有无尽的灰色阴云和雨雾,像英格兰永恒不变的幽灵。罗齐尔家的玫瑰花在雨中凋零,那些鲜艳的红色花瓣落在泥土里,几乎化成满地流淌的鲜血。   她就是在这里长大。   凯厄斯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将她拉进了一些,他没有转头去看,却能感觉到她明显的退缩。   刚刚不是胆子还很大吗?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本能地抽了一下手,没有挣脱开,随即又装作自然的样子,遥望着远处的白色海岸。   那里是一处悬崖,罗齐尔家的庄园就在这处白色的石头的悬崖上,在房子后面不过几百米,只有光秃秃的石头,没有玫瑰花和树木,唯一算得上装饰的,是一旁岩壁上的一道很有规则的痕迹,像是编织出来的长鞭子的线条,深深地刻在了石头里。   “那是黑魔法的痕迹。”   洛伦娜说。   “为什么这里有黑魔法的痕迹?”他问。   “悬崖下面就是爱尔兰海。”洛伦娜对他说,“这里算是决斗场,有几个罗齐尔热衷于魔法决斗,而魔法决斗往往伴随着死亡,于是……”   她停了下来,语气中表达出“这很显而易见”的意思。   “尸体直接扔进海里?”凯厄斯问。   “不仅仅是尸体。”洛伦娜说,“罗齐尔们往海里扔过不少活人。”   凯厄斯了然地点头。   他对于巫师的决斗有些许了解。   曾经巫师没有保密法时,他早已接触过这个种族。那时巫术还没有发展到如今的水平和体系,巫师也只不过比普通人多一点难以控制的魔力。后来巫师们的文明发展,中世纪时他曾经和一个巫师决斗过,结果还没等巫师用出一个魔法,他就已经夺走了巫师的魔杖。最近几百年巫术发展得倒是格外迅速,也渐渐有一些巫师对吸血鬼构成过威胁,不过自沃尔图里成为吸血鬼的统治者和意大利的决定性势力,他们就着手建立了把全世界巫师排除在外的意大利魔法部。   在凯厄斯看来,巫师意味着难以利用和麻烦。他们的魔法确实是很珍稀的能力,可复杂的巫师家族让他们难以被吸纳;能够被沃尔图里看中的优秀巫师,则总是有着过高的种族自尊心。意大利魔法部的巫师平庸且人数稀少,几乎与普通人类无异。   正因如此,他不止一次地意识到,洛伦娜是多么的独特。   ……单独就洛伦娜·罗齐尔而言,她的能力已经足够优秀。她出身罗齐尔家,则是她必将离开她的家族。   但她和那些早已死在几百年前的巫师一样,把巫师当做高贵的身份——多么可惜。   不过,他会改正这个错误。   “要去看看下面的海吗?”洛伦娜问。   “好。”   他们于是沿着白色的石头走到悬崖边。下面的海浪拍打着悬崖峭壁,卷起层层浪花,和雨水融为一体。   “我小时候在这和我姐姐苏拉亚还有奈吉尔骑飞天扫帚。”洛伦娜说,“从这里起飞,沿着悬崖俯冲下去。”   “真没想到你会喜欢那种……极限运动。”凯厄斯说。   “我小时候有点傻。”她说,“现在不会了。”   凯厄斯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微微曲了起来。她似乎是想要反握住他的手,可是不知为何没有做下去。   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了。凯厄斯想到。   他们跳舞时是牵着手的,很虚的一握,几乎若即若离。他吸她的血时把她抱在怀里,在之后也曾握住她的手——那时他又想起舞会上灵光一闪的想法。   选择她作为伴侣,似乎是很好的一件事。不仅仅因为她的能力,不仅仅是因为她作为歌者的吸引,而是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感到喜欢。   当她穿过雨幕,突然握住他的手时,他忽然间察觉到一种与渴望她的鲜血无关的冲动,从他的心里某处膨胀了起来。   那种渴望难以辨别,凯厄斯不想给它下一个定义,他只是突然想到一种不可能实现的设想——   她的家族称得上历史悠久。在看她的家谱时,凯厄斯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否认识姓罗齐尔的法兰克人——他只能想起来在某一场战争发生时曾经盛传的巫师用魔法战胜敌人的传说,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巫师的名字。   他那时想,如果他对此早有预料,他应该把罗齐尔家族划进自己的势力范围,等到洛伦娜的母亲把她生下,他就该把她养在自己身边,让她按照更好的方法成长,她成年之后,就把她变成吸血鬼的一员。   罗齐尔家曾经是教皇国的将领,而凯厄斯也曾与教皇国有过联系,想这样做很简单。   可是事实就是,这一切究竟都只是设想而已。   ……洛伦娜也只会是如今的洛伦娜。   “今天上午,我说罗齐尔家是一群精神变态的好战分子,是在开玩笑。”她看着海浪说,“我很爱罗齐尔家,但是你也知道,大家族嘛,人多了,自然会有些家庭成员有点……怪癖。”   “我能理解这一点。”凯厄斯说,“沃尔图里同样如此。”   “罗齐尔家所有的荣耀都是在战争中赢来的,我想这就是罗齐尔们都有点偏激的原因。”   “满怀期待地参加一场又一场战争,然后一次次失败?”   “没错。”她微笑了一下,“然后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于选了错误的一方。”   凯厄斯所握着的洛伦娜的手已经放松下来,乖顺地被他攥着,属于人类的温度渐渐变成了他的低温。   “那么,如果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黑魔王要……统治人类的话?”凯厄斯说。   “罗齐尔依然会跟着黑魔王走向失败。”洛伦娜说,“这不是选边站的问题,事实上,参加非正义的侵略战争几乎是罗齐尔家的意识形态了。”   “你也会吗?”   “我也会。”洛伦娜说,“我也是罗齐尔的一员,也是这一群精神变态的好战分子里的一个……但我是比较好的一个。”   他们两个都因为最后一句话而笑了起来,凯厄斯笑着看了看洛伦娜,她金色的额发被风吹乱,然而隔着发丝,他依然能看见绿眼睛里的笑意。   “我们往回走吧,奈吉尔差不多要回来了。”洛伦娜说。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果不其然,正如洛伦娜所预料的那样,奈杰勒斯和他们几乎是同时到了房子的正门。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姐姐和凯厄斯牵着的手吸引了,一时间,奈杰勒斯的脸上露出了错愕、怀疑和理解,复杂的神色几乎有点古怪。   好在他们已经不再在露天的院子里,凯厄斯松开她,洛伦娜一下子抽出了手,避嫌似的退开一步。   “你的礼服的设计稿。”奈杰勒斯递给洛伦娜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逡巡,“摩金夫人让我捎给你。”   “谢谢。”洛伦娜说。   “我先回去了。”凯厄斯说。   他上了楼,听见楼下洛伦娜对她弟弟说着礼服的事情。   “不是长袖?”   “毕竟是夏天,而且婚纱做成长袖也是薄纱,还是能看见伤疤。”   “那我戴手套好了。”   “唔……还很疼吗?”   凯厄斯闻言停住了脚步。他已经到了三楼的客房旁,吸血鬼的听力让他能清楚地听到楼下的人的谈话。   “自然是疼的……”洛伦娜说。   “你有在涂药吗?”奈杰勒斯说。   “有的。”洛伦娜说,“我可不想挥魔杖时扯到伤口,魔咒会打偏的。”   “那就好……”奈杰勒斯顿了顿,“那个意大利男的……”   “你想问什么?”   “他是你的情人?”奈杰勒斯很尖锐地问道。   “不,他不是。”洛伦娜果断地回答。   “我还是劝你别把外人牵扯进来,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计划的吗?”奈杰勒斯换了一种更诚恳的语气,“事成之后你只需要失踪一阵子,婚也不用结了,你还是罗齐尔,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我当然知道。”洛伦娜说,“这到现在也是我的最优选择。”   凯厄斯垂下眼帘。他一直知道,她同意接受转化只是权宜之计。   他继续听了下去。   “那你怎么还把他弄来?”奈杰勒斯继续逼问。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奈吉尔。”洛伦娜说。   “……我可以去解决他。”奈杰勒斯说。   凯厄斯因为这句话而在内心发出一声嗤笑。   “不必那样,我可以担保他不会出卖我们,更不会阻碍我们。”洛伦娜说,“不仅如此,他还有可能帮上我们的忙。”   “比如?”   “我不想说下去了,奈吉尔。”洛伦娜不悦地说,“你把这当成什么?审讯吗”   “……我很抱歉。”   沉默的几秒钟,奈杰勒斯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在疏远我,洛拉。我真的很遗憾。”奈杰勒斯说,“我们是亲姐弟,我们一起长大,这件事原本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可是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拉来了第三个人。”   “我说过,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洛伦娜辩解道。   “你相信他反倒多过信任我。”奈杰勒斯继续说着,“而且你还和他牵手——”   “这就是你关注的重点吗?”洛伦娜说。   “我原本以为你会更重视我。”奈杰勒斯说。   他踏步往楼梯方向走去,“奈吉尔。”洛伦娜叫住了他。紧跟着,她的脚步声跟上了她弟弟,一阵子衣料摩擦的声响,她抱住了他。   “我爱你,洛拉。”奈杰勒斯说。   “我也爱你,我亲爱的弟弟。”   ☆、30. 姐姐 苏拉亚回来了   chapter30   什么是爱?   巫师们常说爱是最伟大的魔法,可是在洛伦娜看来,这话完全就是一个笑话。那些圣人赞美的爱的血缘魔法,在洛伦娜身上变成了恶心的囚牢,那些被最美好的语言形容的亲人和爱人,也只会给她带来仇恨和厌弃。当她陷入绝境时,是她自己靠着魔法和智慧脱险,也是她努力实现了现在的一切。没有人主动帮助她,更没有什么爱的魔法保护她;她受过的伤都是真实的,她受到的侮辱也是真实的。爱根本不是什么魔法,洛伦娜一直相信。   她靠着这份冷峻的理性剖析亲情,那不过是上天注定的血缘关系,她自己无法选择。她倒是真的选择了自己的朋友,可是她的朋友又往往因为她的身份而无法站在她身边。爱情更是可笑至极,它被多巴胺、催产素等生物因子调控着,一点点性冲动,一点点亲密关系,就叫一些蠢人把它看得比命都重要。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洛伦娜深知自己无法避免感情的产生,但她往往强迫自己把多余的情感剥离,专注于目标。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安心地把一切当做利用的工具——包括她自己。   洛伦娜承认她关爱她的兄弟姐妹,她甚至愿意为了他们而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她的工具,如同棋盘上的棋子,随时可以舍弃。矛盾的最高原理是她自己的目的:她要让菲利普·罗齐尔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也承认自己对凯厄斯有好感,但是远不到喜爱的标准,她把这份感情划分成见色起意的性冲动,这很正常并且无用。凯厄斯在她的目标面前的利用价值实在太低,他只能算是失败后的挽救,一整个她不想接受的plan B。   洛伦娜观察她的世界里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因为人际关系困扰,追求那些缥缈的情感,甚至把人生耗费于此,多么可悲。在遇到吸血鬼之前,她追求荣誉和成就,没有什么人生目标,除了清理掉罗齐尔家族的垃圾之外,奖章越多越好。她对奈杰勒斯说,杀掉父亲之后她就躲进麻瓜界失踪个一两年,回来的时候埃里希肯定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而她打算一直不婚。“你打算做点什么?”奈杰勒斯问她。她是这么回答的:“我还没想好,我对斯拉格霍恩教授说我要进国际巫师联合会。”   其实她那是信口胡说,事实上在那之后她没有什么计划,麻瓜说“走一步看一步”,就是这样。   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可能被推迟,一切准备工作都在紧张地进行着,罗齐尔庄园里属于洛伦娜的东西越来越少,仅剩下的一些也收拾妥当,锁在一个个箱子里,沿着走廊的墙根摆着,等待被家养小精灵搬走。这些东西按理说都会直接送到利兹,由一个尚未存在的叫做洛伦娜·沙菲克的人收件,但她贴了从坎布里亚的麻瓜邮局转寄的标签,上面写着“洛伦娜·罗齐尔”,因为这场谋杀的主谋们都知道,那个新的沙菲克太太并不会出现。   洛伦娜在整理出自己的衣柜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包括她年纪更小时的衣服,那些是绝对穿不上的了,可是她不愿意把它们扔掉。洛伦娜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她总是说自己是朝前看的那种类型,但她留着前些年的霍格沃茨校服,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回家的格兰芬多围巾,小时候妈妈亲自在袖子上绣了朵小花的小号长袍,还有很多东西,这些用不上的一并寄到公司租赁的仓库里。现在衣柜里只剩下几件常服和婚礼的几套礼服了,长长的婚纱是背心裙的款式,一层一层的纱把它弄得像个巨大的礼物,上面缀满了珍珠,它和旁边雾一般的面纱、珠白色的手套是一套的。洛伦娜不喜欢这样的婚纱,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结婚。   这些日子里唯一叫她有点开心的新鲜事就是艾萨克·布莱恩先生到来。“洛伦娜,我猜你的弓步还原到现在都没练好!”他一看到洛伦娜就这样说,然后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艾萨克是罗齐尔家的家庭教师,1993年的决斗冠军,曾经被指控使用违规的黑魔法咒语,如今罗齐尔家的几个孩子都曾经和他学习过。他的到来名义上是为了给伊弗希斯补魔咒课,实际上,洛伦娜对解除血缘魔法的牢不可破誓言的咒语还是放心不下。“我想让您帮我看看我的论文。”她这么说,把这一系列破事都推到这篇毕业论文上。   艾萨克看了好几遍论文,“我觉得很完美,没有什么毛病。”他说着,很自豪的样子,“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这篇论文都能发到期刊上了。你去国际巫师联合会实在是屈才!”   洛伦娜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而凯厄斯暂时离开了一段时间,他要去捕猎——洛伦娜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这意味着潜藏在她家里的一个巨大的危险终于离开了。她怀疑或许凯厄斯也有点厌烦婚礼之前准备的复杂事宜——她先是在家挑了好久的婚纱,又和奈杰勒斯一起在几百页的家谱里挑选要邀请的亲戚,和沙菲克家商议布景、请柬、捧花一系列要讨价还价的麻烦事,搞得所有人焦头烂额。   凯厄斯离开了不到一星期,他回来的时候则实在不巧。洛伦娜和他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壁炉里就燃起了一团绿色的火焰——那个晚上狂风大作,实在不像是一个六月该有的天气,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阵呼啸声,月亮苍白而瘦弱,海浪声大得让人怀疑爱尔兰海几乎能淹没罗齐尔家。极具戏剧性地,一个女人从壁炉里走了出来,叫洛伦娜下意识地坐得更直了。   她是一个美丽得有威胁性的女人,会让人以为她的美艳是一把锋利的刀。她长长的金发由银线编织成一条辫子,一件黑色长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但她走出壁炉时依然能看出她的身段婀娜,她的高跟靴子踩在地上,几乎能听到地砖的呻//吟声。   “我的姐姐。”洛伦娜站了起来迎接她,动作带着僵硬。   “洛拉。”那个女人和她行了贴面礼。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凯厄斯,洛伦娜连忙说:“这是意大利来的卡萨迪先生。卡萨迪先生,这是我姐姐苏拉亚·艾德夫人。”   苏拉亚·艾德,原本姓罗齐尔的,比洛伦娜大十岁,和她妹妹在容貌上有几分相似,个子更高。她曾几次作为谋杀案的被告登上威森加摩的审判庭又几次被判无罪,更是有毒害丈夫的名声在外。   洛伦娜紧张地看着苏拉亚走到凯厄斯面前,又看看凯厄斯面无表情的脸,他们俩握手时,洛伦娜瞪大了眼睛,唯恐她姐姐直接掏出魔杖。她了解苏拉亚的德行,她小时候被姐姐拉去逛街,眼睁睁看着她随手给另一个巫师甩了一个钻心剜骨,而上一秒他们还在正常地交流。洛伦娜没有跟别人说过,但她怀疑罗齐尔的家族遗传精神病在苏拉亚这里绝对是发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如果苏拉亚在这直接冲着凯厄斯施法,洛伦娜不会觉得意外的——但是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为妙。   不过,吸血鬼应该是能躲过的……吧。   谢天谢地,无事发生。苏拉亚松开了凯厄斯的手,又拉住洛伦娜。“他是你的吗?”她很直白地问道。   “什么?”洛伦娜看了凯厄斯一眼,发现他也很是惊讶。   “如果他不是你的,我今晚就把他搞到手。”苏拉亚挑起她妹妹的下巴,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品味不错。”   “不,他不是。”洛伦娜连忙回答,看到凯厄斯瞪了她一眼,她又立刻补充,“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那么做。”   “按照洛拉的意思,我是来帮忙筹备婚礼的。”凯厄斯说。   “原来你会说英语。”苏拉亚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可惜了。”   “你别乱说。”洛伦娜对她说。   “我有话和你说,去我的房间吧。”苏拉亚便不再看凯厄斯,她拉着洛伦娜的胳膊,就像洛伦娜是什么轻飘飘的布娃娃一样。洛伦娜只好跟着她往外走,回头朝凯厄斯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她们一路到了苏拉亚的房间,苏拉亚有点粗暴地把洛伦娜丢进去,又粗暴地锁了门,洛伦娜听到门发出哐哐两声。   “呃,有什么事?”   洛伦娜从小就有点怕她姐姐——说是敬畏也不为过。   “我怀孕了。”苏拉亚说。   当真是一条惊人的消息,叫洛伦娜无法找到合适的表情面对它。她睁大了眼睛,有点尴尬地看看她姐姐,又转头看看窗外的景色,最后还是把目光集中在苏拉亚长袍的花纹上。   “哦……谁的?”洛伦娜很不自在地问。   “不知道。”苏拉亚随便地坐在扶手椅上,“你坐啊。”   “……你不是一向很小心吗?”洛伦娜坐在了她对面。这种情况——她确实没有想象过,但它发生时,她只觉得这很合理。   “玩得有点开心,忘了让他们戴套了。”苏拉亚微笑着说。   “所以你事后也没有喝避孕的魔药。”洛伦娜了然地说。   “我忘了。”苏拉亚说。   洛伦娜不知道她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那么,你怎么打算的呢?”洛伦娜说。   “我想让你陪我堕胎。”苏拉亚说。洛伦娜听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说明天去逛街一样轻松。   “啊。”   洛伦娜看了看她姐姐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孩子。她心想。她姐姐怀孕了这件事很合理,但是她完全想象不到苏拉亚当妈妈的样子。   她完全不是那块料。   “趁着你结婚之前。”苏拉亚说。   “呃……”   “不然你去度蜜月我就不方便找你了。”她补充道。   “这个……”洛伦娜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苏拉亚诧异地问。   “你听我说,苏,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好事。”洛伦娜握住苏拉亚的手,“你想想吧,如果你丈夫死了,他那几家亲戚肯定要分走艾德的财产,而你得到的最多就是一半。可是——如果你们有一个继承人呢?”   “你的意思是——”   “没错。”洛伦娜说,“趁着现在你丈夫还没死,这个孩子来的正好。”   苏拉亚深深看了她一眼,洛伦娜等着她说话——可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洛伦娜·罗齐尔!”她叫出洛伦娜的全名,盯着她的妹妹,“你真是一个好罗齐尔!”   “我们都是罗齐尔。”洛伦娜平静地说。   “为了家族的脸面,你可真是费尽心思啊,我的好妹妹!”苏拉亚说,“你当然知道,如果我去堕胎会让家族丢脸的。你这么爱这个家族,哪怕它毁了你的人生吗?”   “……家族固然是理由之一,我确实认为生下这个孩子对你有好处。”洛伦娜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我回去了。”   “我会生下这个孩子。”苏拉亚的目光依然扎在她妹妹身上,“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家族的傀儡——你不也是走了我的老路,和人偷情吗?”   “我没有。”洛伦娜打开了门,“晚安。”   ☆、31. 练习 和旁观的凯厄斯   chapter31   自从苏拉亚回了罗齐尔家,整座庄园就变得热闹非凡了。每天一大早,苏拉亚和奈杰勒斯吵架的声音就会响彻走廊,让所有人不得安宁——而一旦苏拉亚和奈杰勒斯吵起来,所有的画像就都会大喊大叫起来,那些死了几百年的罗齐尔拿法语骂人时简直像是一群炸尾螺。一边是菲利普从小订婚的“正妻”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一边是菲利普乱搞出来的作为继承人的长男,想想都知道他们会怎么吵。   洛伦娜有意躲开纷争,无奈往往被不得已地拉去,她无论是和苏拉亚比还是和奈杰勒斯比,都是那个更被指责的一方——而这到底是因为,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更喜欢洛伦娜,想把她拉过来帮自己这一边。伊弗希斯,则每天特意赶在苏拉亚之前起床,拉着他的家庭教师艾萨克去房子外面练习魔法。于是洛伦娜也跟着他一起,两个不被看重的罗齐尔一大早来到花园的空地里,坐在石头凳子上听艾萨克讲魔杖的使用技巧。   他讲的这些都是洛伦娜学过的,但再听一遍依然是获益匪浅。艾萨克讲完了理论部分,他们暂时休息,小精灵带来了红茶和点心,他们就在花园里用餐。   “卡萨迪先生呢?”伊弗希斯突然问洛伦娜。   “他散步去了。”洛伦娜瞎编说。   “你们在谈恋爱吗?”伊弗希斯说。   “没有,别胡说。”洛伦娜说。   “可是他看起来很喜欢你,”伊弗希斯说,“我敢肯定他被你迷住了。”   “你才11岁,你哪懂这些。”艾萨克说。   他们开始练习魔咒了。这一天又是一个大风天,艾萨克在花园空地里施了一个咒语,让这里变成了一片没有风沙侵扰的小天地。强劲的西风带来大海的气息,却没有形成一场大雨。将近中午,气温有所升高,然而风不但没有变弱,反而越吹越大,风声也越来越响。树木被吹得往一个方向去,令人紧张地朝东弯着。坎布里亚永恒的乌云层层叠叠,哪怕在五月末了,也依然没有一点蓝天的迹象。   他们朝着靶子练习了一上午。快到十一点,凯厄斯回来了——在花园的空地里看到了他们。   “日安,卡萨迪先生。”伊弗希斯很热切地问好。   “日安,伊弗希斯。”凯厄斯说,他又看向洛伦娜,“你们在练习魔法?”   “没错。”洛伦娜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你介意我留在这看看吗?”凯厄斯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询问。洛伦娜看向在场的另两个人,他们都点了点头,她也只好说:“当然不介意。”   于是凯厄斯站在空地的边缘处,看着他们练习魔法。   ……说到底,洛伦娜对于凯厄斯还是有一种强烈的“非我族类”的感觉,即便在战斗中吸血鬼甚至比巫师更强,她依然不愿意叫吸血鬼看到巫师战斗的场面。他们会看懂巫师的魔法,看懂他们战斗的招式,而最终巫师就会败在他们手上。   凯厄斯用了一个相当方便的身份,洛伦娜心想。他装作一个巫师,他的在场是那么合理。   “来,试试缴械咒。”艾萨克把伊弗希斯按在洛伦娜对面,让他朝他姐姐使用魔咒。洛伦娜也举起魔杖,摆出战斗的姿势,一个障碍咒酝酿在魔杖尖上。   艾萨克经常说,缴械咒是决斗中最好用的咒语。它以攻为守的本质让它足以对抗任何咒语,而一旦成功,其后果又远超所有咒语:直接夺取对方的武器。不仅如此,它是合法的——它被划进白魔法的范围内,然而在某些方面,它远超一切黑魔法。   风在魔法的范围之外呼啸着,就像一团水包围了他们,那感觉也正像是在水中听不到清晰的声音一般。他们周围寂静无声,洛伦娜紧紧盯着伊弗希斯,“除你武器!”他大喊道,红色的魔咒朝她飞来,被洛伦娜用障碍重重甩到了旁边的树篱上。   ——她原本想要间接攻击一下凯厄斯,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他弄出这片练习场地,不过还是作罢了。   “不错,不错,你们俩都很棒。”艾萨克拍了拍伊弗希斯的肩膀。   “你进步了很多,伊文!”洛伦娜鼓励地说。   “接下来,我和洛伦娜练习一下实战,规则是:攻击咒语只能用除你武器。”艾萨克宣布道,“伊弗希斯,你要注意看。”   伊弗希斯退到一旁,就在凯厄斯的不远处。艾萨克站在刚刚伊弗希斯站的位置上 ,举起魔杖。他们蓄势待发,注视着对方,不放过一点细微的动作——   洛伦娜最后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前方缴械咒的红光已经直直地飞来。洛伦娜用咒语把它挑开,紧跟着她的缴械咒斜飞而出,直冲着艾萨克的方向。艾萨克使用了幻影移形,站在了石凳之上。洛伦娜的月桂木魔杖施法速度极快,此刻又是一对一,不用在意后背,她更是可以发挥全部的魔力,于是乘胜追击,连甩了几个魔咒,与艾萨克的咒语在空中相撞,空地里闪烁着光芒。艾萨克不愧是决斗冠军,他的魔咒见缝插针地攻击洛伦娜,洛伦娜击飞一个又来一个,只见一道咒语飞来,她立刻幻影移形,迅速地甩出一个缴械咒,全力击向艾萨克。艾萨克的防护咒挡掉了缴械咒,红光在空中炸开,轰隆一声,震耳欲聋。伊弗希斯连忙退得更远一点,他颇为机智地站在了凯厄斯后面,免得被炸飞的魔咒击中。艾萨克瞄准了洛伦娜幻影移形后重新站好的空当,又用了一个缴械咒,被洛伦娜闪身躲过,咒语击中了她身后的大树,几乎把大树劈倒。   “干得漂亮!”洛伦娜赞叹道,“好强的魔法!”   “你小心吧。”艾萨克说。   话音未落,洛伦娜的咒语已经飞向艾萨克,被他幻影移形躲过,然而长袍的袍角被魔法击穿了一块。她露出一个微笑,立刻幻影移形——她了解她老师的性格,下一秒,她原本站的地方已经被缴械咒打中,地上的砖被直接打碎。她趁着艾萨克使用魔法的时机立刻也用了缴械咒,可是艾萨克比她更快,已经闪身离开原地。   “速度提高了不少!”艾萨克说着,又甩出来一道咒语,被洛伦娜用障碍咒挡下。   “是老师教得好。”洛伦娜礼貌地回复道,她的咒语已经飞了过去,与此同时幻影移形,落在远处的草地上。她定睛一看,艾萨克也幻影移形了,站在她原本位置的身后——真是令人后怕。她立刻使用了缴械咒,和艾萨克几乎同时,两道红光碰撞,咒语连接在一起,巨大的撞击力逼得她后退几步。   这样的时刻,更能看出魔力的高低——哪怕是招架了这么久,洛伦娜在最本质的魔力上依然比不过更加年长、经验更丰富的决斗冠军。她只好把魔杖抬起,两人相接的咒语冲向天空,映红了一片乌云。   “我认输。”洛伦娜说。   魔杖熄灭,她的手依然是麻的。   “已经做得很好了,洛伦娜。”艾萨克赞扬道,“我们回去吧,应该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他们便往回去的方向走。   洛伦娜故意落后了一段距离,她拉住凯厄斯,看见艾萨克和伊弗希斯已经走出去了不短的路,才对他说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看这种热闹了?”   “我只是对巫师的决斗有点好奇。”他说。   “你活了三千多年,还没看过巫师决斗吗?”洛伦娜皱着眉说。   “近几世纪没有看过了。”凯厄斯说。   “……那你看出点什么了吗?”洛伦娜问。   “挺有意思的。”凯厄斯说,“我也想试着和巫师切磋一下……”   “别。”洛伦娜说,“艾萨克不会和你决斗。”   “那你呢?”   “我也不想。”洛伦娜说,“而且……按理说,我们是打过一场的,不是吗?”   “那不算。”凯厄斯说,“或许我们可以……”   “也别对我用你的能力。”洛伦娜打断了他。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穿过了长长的花架,来到了大门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伊弗希斯跑过餐厅前面的长廊。乌云密布的天气往往叫人心情低落,洛伦娜想起坐落于苏格兰高地的霍格沃茨——总是那么四季鲜明,夏秋季节往往有着蓝天和温暖的阳光。   “我在想,你变成吸血鬼以后,肯定会比现在更优秀。”凯厄斯用一种劝诱的语气说,“速度更快,魔力也更强,你会是第一个吸血鬼巫师。”   洛伦娜抬起头去看天上的乌云,依然看不到要下雨的预兆。   “啊,说到这个,不是还有两个月零几天吗……”她把魔杖收了起来,“我今天晚上就离开了,我们可以一起走……”   他们走进了大厅,原本的话题便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下午洛伦娜邮忙着走了最后的一点私人物品,直到晚饭之后,她才敲响了凯厄斯的门。   “准备出发了。”她说着,显得有点怀念,“下一次回家,就要等一两个星期之后了。”   凯厄斯看向她——将近一个月以来洛伦娜都穿着长袍,今天突然换回了巫师所说的“麻瓜”服装,一件很薄的白色长风衣下面是深绿色的连衣裙,她拎着手提包,朝他微微一笑,像一个没有魔法的人类女孩。   “我知道了。”凯厄斯说。   “奈杰勒斯!”楼下传来苏拉亚的声音,“你就非要现在来烦我?!”   “我们尽快走。”洛伦娜说。   ☆、32. 肋骨 她是他缺失的肋骨   chapte□□   “还要谢谢你陪我浪费时间。”她说着,和他一起沿着牛津街慢慢走路。有苏拉亚和奈杰勒斯在,洛伦娜在家里没有吃多少东西,于是在伦敦又吃了些英式的沙拉——凯厄斯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即使是对于人类,那也算不上是一顿美食。   “没什么。”他说。   牛津街是伦敦最繁华的街道,在夜里尤其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如过江之鲫,大道上的车流映着明亮的灯光,是在坎布里亚的庄园里难以一见的场景。   凯厄斯用余光看着洛伦娜——她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女孩,但要他来说,她在人类里面依然显得十分独特,叫他一眼就会注意到她。那种特别之处难以言明,也不是因为血液的气味的缘故;它并非是属于巫师的特质,即便把她放在巫师里,他还是无法不留意到。伦敦比坎布里亚热很多,洛伦娜脱下了她的外套拿在手里,露出里面的长裙,经过的几个年轻男子暗暗打量着她,叫凯厄斯格外烦躁——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愤怒。   “你之前来过伦敦吗?”洛伦娜问。   “来过几次。”凯厄斯说,“英国有允许狩猎的地区,和巫师的聚居区互不相犯。”   “这样啊。”洛伦娜说着,小心地迈过一摊积水,“虽然同样是超自然世界的成员,但是你们未免瞒得太好了……”   “怎么?”   “巫师不了解吸血鬼的特性。”洛伦娜有点犹豫地说,“甚至是你们根本不怕阳光。”   “否则,你或许会在沃尔图里直接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举动。”   “譬如点火。”   “没错。”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此前没有转化过巫师,还要对你们保守秘密。”凯厄斯说。   洛伦娜咯咯笑了起来。   “那为什么我会被转化?”她问,“说不定我真的会做出那种事。放火烧了沃尔图里。”   “说到这个……”   凯厄斯顿了一下——   他发现他无法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以至于他自己也感到了困惑。   明明有无数的理由就在嘴边,他可以告诉她,他认为她是可塑之才,想要把她培养成强大的吸血鬼;他也可以更无所顾忌地说,他不过是渴望她的鲜血……但是他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一切都并非他的本意。或许此前曾经是,但是此时此刻,这些都成了借口和托辞。   “啊!”   他不必去回答她的问题了。   凯厄斯迅速地抓住她的胳膊,洛伦娜险些摔倒在地——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和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具诱惑力的鲜血的气息——商店灯箱破损处伸出的铁丝不仅刮开了她的裙子,更划伤了她的大腿,让她流出鲜血。   她弯腰去看伤势,随即皱着眉头,抓住裙子破损的地方。“嘶——我要紧急处理一下。”洛伦娜说。   她匆匆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从包里拿出魔杖,又随手把包和外套扔在地上。巷子里只有昏黄的一盏路灯,凯厄斯盯着她——嗜血的本能如同烈火焚烧,使他几乎战栗在冰冷的饥渴感里,她的香气如同渐渐涨潮的海水淹没他,使他无法呼吸。   凯厄斯迈步走近了她,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她撩起长裙的下摆,在他面前露出她光洁而白皙的大腿,她的腿形状优美,沾染着她鲜红的血……在暧昧的光影里,如同梦境一般都美景。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一种阔别已久的渴望席卷了他——不仅仅是他的歌者的血,这甚至包括他的歌者本人——几乎在一瞬间压碎了他的理智,摧毁了他的一切伪装,他的毒液前所未有地活跃,他能尝到口中的苦味的毒液,它疯狂地分泌出来,像是他的欲/望,无法停止。眼中的异物感消失殆尽,他的毒液融化了隐形眼镜,显露出红色的虹膜,他需要她——凯厄斯已经无法控制住这种念头,他要吸她的血,他要占有她,他要把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洛伦娜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注视,她抬起头,脸色惨白,恐惧出现在她的脸上,被魔法治愈的伤口依然带着血迹,她连忙放下裙摆,试图挡住那处伤口。她也如一切猎物一样,在他面前无法逃脱——   凯厄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捕猎的本能,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按在了墙上,洛伦娜发出一声闷哼,他能在她的绿眼睛里看见自己眼里的红色。他的牙齿碰到了她的血管,洛伦娜颤抖着,她的心跳声是那么快,随时提醒着他,她是活着的……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香气从皮肤渗出,柔和地包围着他。一点点玫瑰花的气息,夹杂着月桂的芳香,如同精美的玻璃盒子装着诱人的香膏,脆弱而甜美,只要微微用力,就会变成一堆碎片。   她是独属于他的英格兰玫瑰。   吸血鬼不睡觉也不可能做梦,但洛伦娜如同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就在他的怀中,带来无比的满足感。   几乎是无意识地,他收回了牙齿。   尖牙没有刺痛洛伦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吻,落在她的侧颈,让她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凯厄斯的双臂环住了她,把她紧紧抱住。他细细地、认真地嗅闻着她的气息,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加美妙,此时此刻,在人类的繁闹世界之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洛伦娜反而比之前心跳更快了,他能感觉到她体温的升高,以及那带来的更加浓郁的芳香。   他松开她时,洛伦娜的脸颊通红,似乎因为他刚刚的举动而害羞。她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用魔法三两下补好裙子,拿起地上的东西,动作僵硬地跟着他走出小巷。   她似乎完全在状况之外,凯厄斯拉着她的手,她也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被他牵着离开了牛津街。   这不像他自己。凯厄斯心想。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也从不在捕猎时心慈手软。但他面对洛伦娜时……   因为她是特殊的一个。   凯厄斯几乎能够听闻到自己的心随着她跳动。   他已经受到了女巫的引诱,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他早已掉下了悬崖,他早已踏进了原本恐惧的、极力避免的危险。他不想变成马库斯那样,因为伴侣而有弱点,但他必须接受他的命运:如同第二次生命的觉醒,他已经爱上了洛伦娜·罗齐尔。   她就是他贴近心脏的左胸膛缺失的肋骨。   ☆、33. 拥抱 这算什么?   chapter33   洛伦娜曾经看过意大利雕塑家吉安·洛伦佐·贝尼尼的雕塑《劫夺珀耳塞福涅》。那是她去意大利的第一天,她装作一个普通的游客混在人群之中,在罗马的博尔盖塞美术馆里见到了这古典的雕塑——珀尔塞福涅被冥王哈迪斯绑架到冥界,那令人惊叹的雕刻技艺使洛伦娜无比专注地欣赏它。   当她被凯厄斯搂在怀中时,她竟想到了那雕塑。   她还记得神话里的内容……珀耳塞福涅正要去摘看似无害的水仙花时,大地开裂,四匹黑马拉着冥王哈迪斯的战车出现,他强行把珀耳塞福涅抱上马车,驾车驶回了冥界。而在贝尼尼的雕塑中,温柔和残忍的惊人组合让人无法忽视,可怕的哈迪斯死死抓住珀耳塞福涅的腰和腿,手指似乎陷入她那看上去柔软细腻的皮肤。   这念头却一闪而过,和其他思绪一起,陷入了难以辨别、漫无目的的混乱之中。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她被凯厄斯紧紧拥抱住的事实,她一动都不敢动——他刚刚绝对是要吸血的,可是现在——他细细嗅闻她的气味,这个拥抱几乎要压断她的骨头。   洛伦娜的呼吸间全都是凯厄斯身上的味道。如果这里有第三人在场,这两个人的动作绝对算是一幅奇异的图画。洛伦娜无法思考,她感到她的头脑如火上的坩埚,思想像是魔药咕噜咕噜冒着泡、蒸出白雾。她脸色绯红,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应对目前的情况;而拥抱着她的吸血鬼把她勒在他的怀抱里,他一只手按住洛伦娜的后颈,危险的冰冷贴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背,这样的力度对于一个人类的身体是不合理的,洛伦娜的大脑却没有做出反应,应对这种危机。   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不是常见现象,洛伦娜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对于凯厄斯的喜爱,可是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像现在这样。但她的头脑已经无法分辨了。凯厄斯松开她时,她只觉得意乱情迷,迷迷糊糊,当她意识到她和凯厄斯正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的伦敦的大街上时,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喜欢某人,也不是第一次和异性有亲密举动。三年级时她短暂地喜欢过一个赫奇帕奇男生,只是因为他们在保护神奇生物课上一起照顾猫狸子,那个男生的温柔叫她暗恋了半个学期;她和埃里希更是演练过很多次牵手和拥抱。可是那些都和现在不一样……她从来没有这样,为某人的亲密而失去理智。   “要一起坐坐吗?”凯厄斯问她,“我听说这里的茶很不错,可以叫他们为你准备……或许你会喜欢。”   “什么?”洛伦娜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酒店的门口,“这里是——”   “魔法部安排我们下榻的酒店。”凯厄斯说。   “啊!”洛伦娜尴尬得脸更红了,她试图把手从凯厄斯手里抽出来,可是他紧紧抓着她,让她完全无法挣脱。这里不算伦敦热闹的地段,然而依然有不少的行人,一些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似乎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即将走进酒店的情侣。“或许我应该——”   可是还没等她说出一整个句子,她就看到了另一个认识的人:海蒂走出了酒店大门,直接朝他们走来。   “德米特里说你要回来——”她毫不掩饰好奇地看了看洛伦娜,“和她一起。”   他们的八卦不仅仅波及到了洛伦娜的兄弟姐妹,更叫这群吸血鬼看热闹……还有路过的麻瓜。洛伦娜知道,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她总不能一遍遍向别人说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即便这是事实。   “晚上好,海蒂。”洛伦娜尴尬地朝海蒂笑了笑。   海蒂颇有深意地回以微笑:“晚上好,洛伦娜。”   “我们走吧。”凯厄斯十分自然地拉着洛伦娜地手朝前走——洛伦娜别无选择,只能被他拉着,走进酒店。再解释都没有用了:上电梯时,海蒂用一种“不必害羞,我都理解的”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洛伦娜只能认命。   电梯门打开了,海蒂把他们领到了一间酒店套房门口,为他们开了门,她这才离开。洛伦娜松了一口气——这又不是在拍《绯闻女孩》。   她跟着凯厄斯走进了房间。   洛伦娜当然知道,一般情况下,女人跟男人一起进酒店房间是什么意思——问题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女巫,这个男人是一个吸血鬼,而他们之间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恋爱关系,因此她认为,这可以当做一场普通的会话……或许。   至少,她搞不懂凯厄斯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事实上,我要在夜里去火烈鸟酒吧,也就是说,我只能待一会儿……”她有点犹豫地说。   “去为婚礼上的事做一点准备工作吗?”   “善后工作,理论上讲。”   “怎么?”凯厄斯扬了扬眉毛,“我们的协议不是定下了转化的要求吗?”   “这个……”洛伦娜移开了目光,有点心虚,“你这里有浴室吗?我打算再处理一下伤口……”   洛伦娜决定把这句话当做世界上最烂的转移话题——她绝对是因为那个拥抱而变傻了,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就在那里。”凯厄斯指给她。   她于是立刻钻进了他房间的浴室。   反锁上门,洛伦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想给自己两拳——简直是愚蠢。即使她的腿在刚才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需要尽快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她也不应该在这里说出来……这可是酒店!鬼知道凯厄斯会想到哪里,这件事如果传出去……   她却只能做下去了。   洛伦娜撩起裙子,伤口变成了一道红色的疤痕,她念了反咒把疤痕变回原本的划痕,又拿花洒冲干净腿部,尽量把伤口冲洗得没有异物。包里还有白鲜,她很细致地把魔药涂在伤痕上,等着它把伤痕消除——这段时间里,她呆呆地盯着镜子,脑子里重复播放着她记忆里关于凯厄斯的片段。   他——洛伦娜不知道这样说到底是否严谨——说不定有相当的可能性,同样喜欢她。   不是对于同伴的认同,不是对于食物的渴望,而是……和她相似的感受,一种喜爱之情。这种可能性叫洛伦娜的心里一阵子眩晕般,她不否认那带来的快乐,如果他们互相报以相似的情感——但是她更有着无数的疑虑和担忧。   她沉默着——对于她自己,她并不需要任何虚情假意,更不需要装出一副文雅的表情,埋藏其下的阴郁和浮躁便如挣脱牢笼的猛兽,让她的眼色变得愈发晦暗。她用那样冷淡的眼色注视着她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她最理性的判断依然如此。   吸血鬼……也会爱人的吗?   她只是不知道,这种喜爱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一阵疼痛唤醒了她,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腿,白鲜浮出了绿色的蒸汽,证明伤口已经被疗愈了。她又冲去了伤口上面的一层药水,最终挥了挥魔杖,清理掉地上的和身上的水迹,把浴室恢复原状。   “我弄好了。”她说着打开门,走出浴室。   凯厄斯坐在扶手椅上,对她微微一笑。   “尝尝这里的茶?”他示意她,茶几上已经摆了一套茶具。   洛伦娜坐在他对面。“谢谢你。”她礼貌地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哪天动身去霍格沃茨?”他问。   “六月一到我就回去。”洛伦娜说,“去学校待一个星期就毕业了,在那之后就是婚礼。”   红茶香气扑鼻,果然是在伦敦有名的茶。她小口喝了一点,味道很好——对于麻瓜来说,能泡出这样的茶,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了。   “看来时间紧迫。”凯厄斯说。   “万事俱备。”洛伦娜说,“只差我父亲出场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   洛伦娜没有料到他会提这个问题——她着实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她思考了片刻,才中肯地回答了他。   “我父亲是一位黑巫师,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会很尊敬他。”洛伦娜说,“可惜他是我的父亲,因此我会更关注他的道德,而不是他的魔法。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真是客观的答案。”凯厄斯笑了。   洛伦娜喝尽了杯中红茶,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我告辞了。”她说着,朝凯厄斯一笑,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凯厄斯也站起身来:“在伦敦这些日子,你有什么安排?”   “一点小小的财务管理……就不劳烦你了。”她说,“当然,我们可以在我去霍格沃茨之前再碰头。”   “我知道了。”凯厄斯说。   洛伦娜勾起嘴角,她看了看凯厄斯,心里浮现出一种念头来——如同海浪拍打岸边,一叠叠浪花之中裹挟来一片彩色的贝壳,落在岸边沙石间,引起了她的兴趣。   “嗯……要不要拥抱一下?”   她张开胳膊,有点俏皮地问道。   “好。”   凯厄斯轻柔地抱住她。和上次不一样,这个拥抱温柔而小心,比捏住蝴蝶的翅膀的力气还要轻一点,就像是他意识到了她是易碎的人类。洛伦娜也抱了抱他,他冰冷的温度短暂地存留在她的怀抱中,她随即松开了他,退开一步。   “晚安,凯厄斯。”洛伦娜微笑说。   “晚安,我亲爱的洛伦娜。”   ☆、34. 安排 又要回学校了   chapter34   “……你谁啊。”   洛伦娜从报纸上面抬起眼睛,托马斯和她对视了三秒钟——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了他一个白眼。洛伦娜把暗红色的短发往后撩了撩,就当托马斯不存在一样,走到旁边的插座边上,把刚刚充好电的手机电池拔了下来。   “呃,你把头发染了?”托马斯说,“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的?”   “稍微改变一下形象。”洛伦娜回避了后一个问题,“你下楼忙吧,不用管我。”   “……哦。”托马斯打量了她好几眼——不仅仅是卷曲的红色短发,她看起来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隐约之间能看见她的眼睛也不是原本的绿色,这叫他感到摸不着头脑。   “对了,我在二楼要开个小会,可以帮忙准备点零食吗?”洛伦娜一边低头把电池装进手机里一边说。   “当然啦。”托马斯说,“那我去楼下工作了,什么时候需要零食就去叫我。”   洛伦娜没有抬头,挥了挥手。   她把塔罗牌整理到一起,重新洗牌,将刚刚抽到的一张高塔、一张逆位倒吊人和一张恶魔混进牌堆里。这三张牌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和好运挂钩……洛伦娜不喜欢占卜学,但是她相信巫师的魔力和塔罗牌会有共振,塔罗牌在冥冥之中探知到了她的命运。   就像是刚刚在来酒吧的路上,她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踪她的人究竟是那边的?这个问题叫她难以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她父亲还在美国,他的人早被她摸透了;而如今洛伦娜和奈杰勒斯依然是坚定的合作关系,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一点底细却不知道细节,如果是奈杰勒斯的人,这就是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了,他不会这么傻……更不可能是魔法部,埃里希和他父亲都在魔法部的关键部门;也不会是吸血鬼,她知道被吸血鬼跟踪的感觉。她有一瞬间想到了詹妮弗,但是她一向用人不疑。   对方首先是一个巫师,其次不是专业的跟踪者。   ……否则也不会叫洛伦娜仅凭几个混淆咒和幻影移形就糊弄过去。   但洛伦娜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她不敢直接上去对付那个人,为了不被再一次盯上,她还颇废了一番心思,用变形术去改变自己的外貌。好在她成功甩脱了对方。   洛伦娜假期的最后一星期似乎就因为这件事开了一个糟糕的头——整个星期,她沉浸在紧张和忙碌的工作里,忙着把她的财物整理到伦敦。好在这星期剩下的日子她没有再发现被跟踪,而另一件让洛伦娜开心的消息也远渡重洋来到了她面前:她接到了詹妮弗的消息。   詹妮弗告诉她,她靠隐匿咒把伤疤藏了起来,骗菲利普她自己忙于工作,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一段日子;她成功劝说菲利普回英国参加婚礼,他们将在六月八号启程。   这消息无疑鼓舞了洛伦娜。她没有把这事告诉奈杰勒斯——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洛伦娜的忙碌而疲惫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了一到六月就回霍格沃茨这一个盼头——但回霍格沃茨也是去收拾自己的物品,参加一个毕业典礼就滚蛋。她发现自己不过是在一个地方忙完再去另一个地方忙,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不过,这都是为了她自己的目标;这一点是值得的,她已经为此忍了许多年。   等到洛伦娜顶着一头红头发又一次见到凯厄斯时,已经是六月一号了。   凯厄斯沉默地盯着她的头发几秒钟。   “很漂亮。”他最后说,“红发显得你更加美丽惊人。”   洛伦娜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凯厄斯会这么直白地赞美。她会意识到这并不寻常——因为她莫名地格外重视凯厄斯的看法。这或许意味着她对于他的感情比她自己想象的更多……   既然难以理解对他的感情,大不了就不去理会了——洛伦娜是这么想的。没有必要给任何感情下定义,无论如何,感情不会影响她——她只会做自己的事。   洛伦娜是在酒吧附近的露天咖啡店和他碰头的,她穿着校服,但是没有穿最外面的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从麻瓜高中逃课出来的女生;而凯厄斯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包养了他对面的女高中生的有钱人。   “我回学校一个星期,”洛伦娜说,“十号举办婚礼……”   “七号离开学校吗?”   “对,七号是毕业典礼。”洛伦娜说。   打断了他们对话的是一只渡鸦——在旁边的麻瓜们震惊的目光里,直奔着洛伦娜飞来。   洛伦娜冷静地伸出胳膊,那只渡鸦站在了她胳膊上。   “看什么看?”她瞪了旁边的麻瓜一眼,“没看过乌鸦吗?”   麻瓜们讪讪地转了回去,渡鸦在洛伦娜的胳膊上蹦了两下,蹦到了她的肩膀上。“好鲁登道夫。”洛伦娜轻轻抚摸着渡鸦的羽毛,在桌子底下施了忽略咒和静音咒,“让我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你不该让它站在你肩膀上。”凯厄斯提醒道,“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呃?”   洛伦娜从鲁登道夫脚上解下了一张纸条,抬起眼睛看凯厄斯。凯厄斯挑了挑眉,看他的表情,似乎想要表达一种“这很显而易见,你还没反应过来吗?”的意思。   “对,你是古希腊人。”洛伦娜想起来了,她示意鲁登道夫跳到她空着的手上,给它喂饼干,“渡鸦站在肩膀上,会被朋友不小心扔来的长矛刺死……是这样吧?但是,至少在英国,渡鸦是很幸运的鸟——它们是王室的守护者。”   她展开字条,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微笑。   “有什么消息吗?”凯厄斯问。   “毕业典礼之后,几个霍格沃茨学生要开派对。”洛伦娜笑着说,放飞了吃光饼干的鲁登道夫,“是几个好热闹的格兰芬多,问我七号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你会去吗?”   “当然。”洛伦娜说,“不过我看,巫师的酒馆关门都很早,说不定到了晚上还要转战麻瓜酒吧,喝到第二天早上。”   “你总不会跟他们一起疯吧。”凯厄斯说。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为什么不呢?”洛伦娜收起字条,“我也想休息一下,趁着还没……玛丽安的意思是,她打算把它办成我的单身派对。”   “单身派对。”凯厄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还真是喜欢热闹啊,你那个朋友玛丽安……”   “听说最近几年伦敦的单身派对都要请脱衣舞娘来跳舞,好像是从美国学来的风俗。”洛伦娜突然说。   凯厄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洛伦娜无言地和他四目相对——然后尴尬地错开了目光。   刚才的话——那话似乎确实是说错了,这让洛伦娜心里有点踌躇。按理说,她和凯厄斯什么关系都没有:如果是陌生人,说起单身派对确实有点怪,但他们不是陌生人,反而……怎么说呢,有点暧昧?四次牵手和两次半拥抱,再怎么也不是陌生人了。但他们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朋友或者恋人,只能算是有契约关系的……熟人?   不过她清楚,她也知道凯厄斯同样清楚这一点:他们俩都对对方有一点超乎正常的喜爱。   “哦,那祝你……”凯厄斯顿了顿,“玩得开心。”   “哈哈,肯定会大开眼界的。”洛伦娜干笑了两声,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会来婚礼吧?”   “如果你希望的话。”凯厄斯说。   “这个嘛,你自己决定好了。”洛伦娜说。   “那么,我决定出席婚礼。”凯厄斯点了点头。   ……他来出席婚礼,洛伦娜总觉得怪怪的:倒不是觉得他会杀死哪个宾客,而是以他们的关系,洛伦娜认为让他出席她婚礼这种场合有点别扭。   “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准备请柬。”洛伦娜公事公办地说,“婚礼上会很和平的,毕竟新娘出场之前一切就都结束了。海蒂和德米特里会一起来吗?”   “他们没有必要去。”凯厄斯说。   “好。”   “你那两个朋友会出席吗?”   洛伦娜叹了口气。她放下茶杯,看起来有点无奈。   “不会,她们……在某些人看来,没有那个资格。”她说,“纯血家族大多自命不凡,而玛丽安和约瑟芬并不只有巫师血统……虽说几百年前纯血家族没有不和麻瓜通婚的。”   “巫师的没落,从这一点就可见一斑了。”凯厄斯评价道。   “没错。”洛伦娜赞同道,“但愿魔法的基因不会在人类世界消失。”   她看了看时间——是时候要去霍格沃茨了。   “要走了吗?”凯厄斯问。   “对……最后的校园时光。”洛伦娜莞尔一笑,“再见面时我就是毕业生了。”她看了看凯厄斯,忍住一点依依不舍——这感觉像是融化的柠檬硬糖,黏在她心中渴望靠近他的那条裂缝里。   ☆、35. 怀疑 被怀疑了   chapter35   洛伦娜的生日在六月六号,虽然她从来不主动去庆祝——恐怕也只有玛丽安和约瑟芬记得了。   六月六号毕竟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哪怕是在魔法世界,6也是让人倒霉的“魔鬼的数字”。出生在这一天的双子座的洛伦娜一大早就打开了预言家日报,上面写着双子座的今日运势:今天总体上不算是顺风顺水的一天,你可能会被曾经留下的未完成的某件事烦扰;今天可能会喝到糟糕的饮料而导致腹痛;不过今天手气不错,适合打牌;速配星座是狮子座,幸运颜色是红色。   洛伦娜于是颇有点迷信地留着那一头红头发,还特意戴上了有红宝石的家族戒指。   她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吃了午饭,分享了一个很小的芝士柠檬蛋糕,姑且算是庆祝了生日。玛丽安送给她一套格鲁吉亚巫师制作的羽毛笔——有魔文加持,叫洛伦娜十分惊喜。而约瑟芬的礼物是她自己做的有防护功能的护身符,可以防范一些攻击性咒语,也能驱逐有危害性的黑魔法生物。   “明天就毕业了啊。”   玛丽安喝南瓜汁时,感慨地说道。   “毕业不好吗?”约瑟芬说,“毕业也不代表永别了。”   约瑟芬给自己选择的道路让洛伦娜和玛丽安都感到敬佩:她将要进入麻瓜大学攻读经济学,并且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会读个博士学位。   “你们两个……一个要读大学,一个要结婚。”玛丽安说,“洛伦娜,我可不想让你当主妇。”   “我没想过做主妇。”洛伦娜说,“结婚之后我还是我自己。”   “那你来我这吗?你可以吧?!”玛丽安说,“我的乐队还差一个键盘手……”   “我不是那种摇滚的人。”洛伦娜喝了一口黄油啤酒。   “但是你会钢琴,这一点就够了。”玛丽安祈求地看着她,“求你了,好不好?你就来帮帮我嘛!”   洛伦娜和约瑟芬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好好好。”洛伦娜说,“我会去帮你的。”   “那么一言为定,等你忙完婚礼就来。”玛丽安很开心地笑了。   “你一定还记得那件事吧,玛丽?”约瑟芬说,“三年级时候的火车大洪水事件。”   “啊!我当然——”   “那可太吓人了!”洛伦娜又喝了一口黄油啤酒,笑着说,“幸好隔壁开了窗户,不然那些水会淹死所有人……”   “你最好别在演出时搞出那种事!”约瑟芬说,“你们乐队的标志不是也是一个魔文吗——”   七年了,她们已经在霍格沃茨度过了七年的时间,也做了七年的好朋友。即便她们性格各异,像是不同世界的人,却依然关系亲密而融洽。   洛伦娜常常相信,这对于她自己来说是一种幸运的事。一开始她只想着利用约瑟芬和玛丽安,模仿她们以获得别人喜欢,后来竟然渐渐变成了真情实感的朋友;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交朋友,她的世界里只有利益,然而现在,她的世界里有友情的温暖。   午餐时间之后,洛伦娜把吃光的餐盘挪走时才发现,她喝了一中午的黄油啤酒是过期的。   “别怕,过期食品只是过了口味最佳的时期,不会有毒的。”玛丽安很自信地拍拍她的肩膀,但说出来的话很没有底气,“而且它是冰的,或许……呃……会让它好一点。”   然而就像是洛伦娜猜到的那样,冰镇过期黄油啤酒导致了严重的痛经——原本洛伦娜以为已经过了时段,然而在经期的最后一天还是受到了糟糕饮料的伤害。   这让预言家日报上的星座运势变得愈发可信——尤其是当她在走廊上碰到伊弗希斯时。   伊弗希斯是昨天返校的,为了参加期末考试。他刚刚考完魔药,碰到他姐姐时,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洛伦娜总觉得这笑里别有深意。   伊弗希斯才十一岁。洛伦娜提醒自己。“今天总体上不算是顺风顺水的一天,你可能会被曾经留下的未完成的某件事烦扰”。   “嗨,洛拉!”伊弗希斯跑到她旁边,和她一起走,“生日快乐!”   “谢谢你,伊文。”洛伦娜微笑道,“考得怎么样?”   “很不错。”伊弗希斯说,“我听说斯拉格霍恩教授要给你毕业生院长奖章,恭喜你!”   “只是传言而已,他要把惊喜留在毕业典礼上呢。”洛伦娜说。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奖章。”伊弗希斯说,“毕竟,你是我姐姐嘛!”   “你怎么就不盼着奈吉尔拿奖章呢?”洛伦娜问。   奈杰勒斯示意她低下头,他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因为我不是很喜欢他。”   “真的?”洛伦娜扬了扬眉毛。   “真的。有很多事情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告诉奈吉尔。”   洛伦娜心里的警报响了起来,她依然笑着,佯装一个贴心的好姐姐。   “还有什么事你没告诉他?”她问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伊弗希斯笑了起来,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他对洛伦娜耳语道——   “奈杰勒斯不知道,妈妈不是难产死的。”   ……不是难产死的。   洛伦娜唰地出了一身冷汗,她原本和蔼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点裂痕。她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弟弟——依然是无辜的笑脸,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她没有颤抖,但她的大脑一下子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是吗?”洛伦娜顺着伊弗希斯演了下去,“可是布莱安娜夫人明明是……”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她的恶报找上门了。   洛伦娜是那种行动之前会做好觉悟的人:拿着魔杖指着别人,就要有被人反过来拿着魔杖指着的觉悟。而她掺和了一脚布莱安娜夫人的事,自然也要做好被她的弟弟报复的准备。   关键在于……他知道多少。   “我前一阵子见到了圣芒戈的治疗师。”伊弗希斯说,“他们告诉我,我妈妈原本不会死的。”   “那她是……”   “她是怎么死的,我的姐姐?”伊弗希斯的蓝眼睛注视着她,“你当时……在场吧。”   洛伦娜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错开目光。   “我没有看到现场,我当时被拦在她的房间外面。”她平静地陈述,“那时候我比你的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那天黄昏时你出生了,然后他们告诉我,布莱安娜夫人死了。”   “这样。”伊弗希斯有点落寞地点点头。   “你听到的传闻又是怎么一回事?”洛伦娜追问道。   “负责接生的治疗师拿错了魔药。那个治疗师已经去世了,所以这个秘密也用不着再为他掩饰了。”伊弗希斯说,“他原本要拿止血的魔药,可是等到用完了魔药才发现,那魔药是促进血液流动的。”   “什么?”洛伦娜惊讶地说。   “可是接生的治疗师根本不会准备那种魔药。”伊弗希斯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布莱安娜夫人?”   最好把这个嫌疑扔给老头子,洛伦娜想。奈杰勒斯是绝对不会害他的亲生母亲的。   “我不知道呢。”伊弗希斯轻飘飘地说,“我要去图书馆了,再见。”   洛伦娜看着他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   她庆幸自己作为级长有单独的寝室,可以不被别人偷听,也用不着跑出学校招人嫌疑。她从已经整理好的行李里拿出和她姐姐联系的双面镜,用魔杖敲了敲,很快,苏拉亚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子里。   “怎么了?”苏拉亚很不耐烦地说。   “你那边没有人吧?”洛伦娜问。   苏拉亚的神色严肃了一点,她左右看看,又伸出魔杖,施了几个咒语。   “很安全。”她说。   “他知道了,伊弗希斯知道了。”洛伦娜说,语速因为紧张而加快,“他知道布莱安娜夫人是怎么死的了。”   “那他知道是谁干的了吗?”苏拉亚愣了一下,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有些苍白。洛伦娜知道,她也紧张了。   “还没有。”洛伦娜说,“但是恐怕他已经怀疑了,前几天我被人跟踪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我猜是伊弗希斯搞的。”   “你别怕……这么几天,他不会那么快查到我们。”苏拉亚说。   “不是‘我们’,是‘你’。我什么都没干……”洛伦娜辩解道。   “没有你把风,我怎么可能敢去换魔药?”苏拉亚瞪着洛伦娜,“更何况这个秘密被我们两个保守了十一年了。我们两个是共犯,你别想把自己撇干净。”   “那怎么办,苏?”洛伦娜的语气软了一点,“如果叫伊弗希斯知道了——还有,如果叫奈杰勒斯知道了,他们会杀了咱们两个!”   六月六号,洛伦娜的生日——只有倒霉。   “这……你先坚持几天,十号婚礼之后……你就能躲过去了。”苏拉亚稍显局促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洛伦娜说,“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我原本想过把那两个做掉,自己继承家族,可是这个家族实在没什么叫我喜欢的地方。倒是你,”苏拉亚审视着洛伦娜,“你把家族当成光荣,可是没什么野心,也算不上狠心。”   “这是批评吧?”洛伦娜撇了撇嘴。   “你可以好好想想,杀了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我已经出嫁了,你成为家族的继承人,难道不是很好吗?”苏拉亚说,“但你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样子,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罗齐尔家被布莱安娜的崽子接手了。”   “我不是这块料。”洛伦娜说,“这个话题……我们还是不要再提了。”   ☆、36. 毕业 毕业典礼和酗酒   chapter36   六月七号一早,洛伦娜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将要在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出发。她来到礼堂里,每个人都穿着礼服长袍,热热闹闹,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讨论着无法预测的未来。校长麦格教授坐在教师席最中间,容光焕发;她旁边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喜气洋洋,满意地看着他的学生们,在洛伦娜看向他时朝她举杯致意。   他们的客人还有校董们,魔法部的高级官员们,《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以及一些洛伦娜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大人物。洛伦娜一下子看到了沙菲克先生,她未来丈夫的父亲,她朝他挥了挥手,沙菲克先生对她微笑点头。洛伦娜坐在了斯莱特林长桌最前方的座位上,这是她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天,可是她还是斯莱特林学生们敬重的七年级级长。她的一侧坐着她弟弟奈杰勒斯,他仔仔细细地把头发向后梳,显得格外精神,他对于毕业并没有什么担忧,反而很轻松,就像是这是普通的一天。   他们吃完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餐后,麦格教授站起身,礼堂安静了下来。   “毕业典礼的时间快到了,”她很高兴地说,“请大家跟着院长和级长到场地里。”   他们又吵吵嚷嚷地涌出了礼堂,洛伦娜为今天准备的礼服看起来并不奢华,甚至很简单,可是显得格外美丽。她恢复了一头金发,戴了一个很精美的橄榄叶造型的银发箍。所有人都很重视这场典礼,连费尔奇都穿了身很板正的礼服。   今天是苏格兰高地的晴朗天气,阳光照在他们脸上,让人感觉暖融融的。草地上支起了一个巨大的天棚,下面放了几百个椅子,椅子中间留着过道,通往最前方正中间的高台。夏日里的美好似乎完全集中于这一天了,洛伦娜也暂时地忘记了忧虑,沉浸在毕业的愉快之中。   大家都落了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音乐:是很昂扬的、使人高兴的音乐。麦格教授在音乐里走上高台,大声宣布:他们毕业了。于是,所有七年级们欢呼起来,高高地抛起他们的巫师帽。   接下来,轮到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讲话:洛伦娜已经参加过很多次毕业典礼,那些话早就感到千篇一律了,可是今天听到他说什么“学成魔法”,什么“创造未来”,什么“魔法界以你们为荣”,她却突然觉得很感慨。   在那之后,四位院长要为他们选择的优秀毕业生颁发院长奖章:洛伦娜听到斯拉格霍恩教授喊了她的名字,她的心里一阵激动。等到她和约瑟芬,还有格兰芬多的乔安、赫奇帕奇的帕德里克站在一起,手中捧着的奖章闪闪发光,《预言家日报》的记者给他们拍照时,洛伦娜想到——她原本可以靠着这个奖章找一个最棒的工作,可是现在她的未来像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毕业典礼终于结束,沙菲克先生叫住了她。   “容许我耽误你几分钟,亲爱的,我得把你从你的朋友身边借走一会儿。”他笑着说,“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洛伦娜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啊,你有空就好。”沙菲克先生说,“我想让报社给你和埃里希去麻瓜界拍几张照片——你只管和他出去玩好了,那些记者只需要远远地拍照,怎么样?”   看来是需要再拉一波麻瓜出身的巫师的选票了……还要去麻瓜界。   “当然可以了,这么一点小事。”洛伦娜说,“我乐意效劳。”   她告别了沙菲克先生,几乎是下一秒就被玛丽安和约瑟芬拉走了。玛丽安一手拉着一个,很是骄傲地说:“你们俩都有院长奖章!不愧是我的朋友!”   “托你的福。”约瑟芬笑着说。   “格兰芬多们要一起去三把扫帚,每个人带几个别的学院的朋友——让我想想,斯莱特林只有洛伦娜一个!”玛丽安很夸张地说,“而且还是斯莱特林最棒的毕业生!天哪,我毁了斯莱特林学院的骄傲!”   玛丽安拉着她的朋友们,洛伦娜被一群格兰芬多包围了——友好、热情、聒噪的勇士们,他们从院长隆巴顿教授那领到了毕业证,大喊大叫着庆祝。   “占领三把扫帚!”   “出发!去霍格莫德!”   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他们于是朝学校外面去了。按照格兰芬多们的说法,他们要先开一个派对,等到天黑才开始喝酒,喝到天亮——如果不是巫师有着魔药和巫术,洛伦娜都怀疑这一群人会酒精中毒或者玩过头猝死。   ……但是她还挺期待玩一天的。   毕竟每天都是一堆事情惹她厌烦,她的毕业典礼……总不能也被烦心事占着吧。   他们一大群人到了三把扫帚,罗斯默塔看到他们都吃了一惊,随后她才想起来,“你们毕业了!恭喜你们!”她说,“今天我给毕业生打折!”   “谢谢你,夫人!”格兰芬多们喊道,“先来一点吃的吧?”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格兰芬多热情如火——他们更擅长派对。很快,三把扫帚里就被热闹的空气填满了,毕业生们奋斗七年得到的毕业证几乎成了一种解脱,终于离开校园,步入社会;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令人不舍的离别,他们离开了热爱的学校,还要和朋友分开。这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变成了格兰芬多们派对的动力,洛伦娜虽然不认识所有的格兰芬多,但是他们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自来熟,不过两三个小时,他们就开始和洛伦娜谈天说地了。他们还给洛伦娜介绍他们的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朋友们,其中唯一让洛伦娜感到紧张的部分是赫奇帕奇的加里·迪歌,他——应该承认,是她之前暗恋的男生。   “我记得你,洛伦娜,我们一起上过保护神奇动物课。”加里说,“可惜后来排课就没有再遇到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你那学期得分最高。”洛伦娜说。   玛丽安和约瑟芬在她对面露出了了然的微笑,用一种极暧昧的眼神看着洛伦娜和加里。   几年前她们俩在得知洛伦娜暗恋加里之后撺掇她直接去表白,洛伦娜果断否定了这个计划——暗恋持续了将近一年,洛伦娜后来一段时间开始钻研不可饶恕咒,专注于她暗杀菲利普·罗齐尔的计划。   “啊,你居然还记得我。”加里的脸红了,“我还以为……”   洛伦娜看着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没能听清他后半句说的是什么。   “那么……你以后打算去哪工作?”洛伦娜问。   “我打算去神奇动物研究会……你呢?”加里说。   “我打算去国际巫师联合会,不过在那之前我可能会在魔法部实习一阵子。”洛伦娜说。   “那很棒啊!”加里说,“你肯定能做的很好。”   “那我提前谢谢你啦。”洛伦娜说。   “嗯……这些日子你想出去玩玩吗?毕竟已经毕业了嘛——你去过肯特郡吗?”   “我还没去过。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家就在肯特郡,我很了解那里,有不少巫师的历史遗迹,好玩的东西很多呢。”加里说,“如果你想去那里玩,可以找我。”   “真的吗?”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格兰芬多大喊了一声“喝酒!”,天已经黑了下来,那些格兰芬多们又一次欢呼起来——第一轮就是火焰威士忌,学生们有些不喜欢酒精饮品,跑去柜台要没有酒精的。加里去要黄油啤酒,洛伦娜被玛丽安拉到了她那边。   “怎么回事,旧情复燃了?”玛丽安很八卦地问道。   “……也不能说是没可能。”洛伦娜说。   加里依然是十分温柔体贴,说话时柔和亲切,然而洛伦娜却不再有十三四岁时的那种迷恋的感觉——加里也是一个纯血,如果她坚持,她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谈恋爱,可是洛伦娜并没有那么渴望。   相反地,她在思考这一问题时竟然想到了凯厄斯。   ——如果有什么人是她如今喜欢的、迷恋的……只有凯厄斯。   加里拿着两份黄油啤酒回来了,“给你。”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洛伦娜,“我看你似乎并不喜欢火焰威士忌。”   “谢谢你。”洛伦娜朝他一笑。   加里……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有可能,她很想成为他的朋友。   她也不想拉他下水。   巫师世界的缺点就是没有夜生活,这符合巫师传统的自然主义哲学,却不符合当代青少年的生活习性。将近十点钟,罗斯默塔就开始赶人了——“我们要关门了!”她朝格兰芬多们大喊,气势比这群毕业的学生还要吓人,“都赶快回家吧!”   “第一场喝完了,完全没醉。”玛丽安看了看表,“咱们是时候转战麻瓜酒吧了。”   “冲!”约瑟芬喊道。   洛伦娜怀疑约瑟芬已经喝多了。   她们幻影移形到了伦敦的苏活区——全英国最繁华的酒吧街。她们找了个地方脱下长袍,露出里面的麻瓜裙子,随后洛伦娜把她们拉进了火烈鸟酒吧,坐到了卡座里,“我请客。”她很大方地说,玛丽安立刻为她喝彩,跑去前台替她们点单。   “我带了魔药来!”约瑟芬兴奋地说,从包里掏出一堆魔药瓶。   “啊,你不会……”   洛伦娜没想到约瑟芬能干出这种叛逆期青少年巫师才干的事——往酒里兑魔药。   “干得漂亮!”玛丽安一回来就叫道,“先来点迷情剂?”   她从魔药里面挑出粉色的液体,拔开盖子,洛伦娜有点警惕地看着她——她深深闻了一大口,然后递给约瑟芬。   “柠檬味,好香。”约瑟芬也闻了闻,把它递给洛伦娜。   “你闻闻,有没有加里的味道?”玛丽安问。   洛伦娜很谨慎地闻了一下——魔杖的月桂木的味道,罗齐尔家的玫瑰香气,还有一阵有冰凉气息的的广藿和檀香。   “不是加里。”她得出结论。   是凯厄斯。   她们的酒来了,洛伦娜马上把她要的鸡尾酒拿过来喝了一口——好在玛丽安把迷情剂收了起来。   “我想,还是来点真心话大冒险——只有真心话的版本。”她说。   “那是吐真剂吗?”洛伦娜问。   “是的。”约瑟芬说。   “这是违法的吧……私自使用吐真剂。”洛伦娜说。   “用于刑讯逼供,是的。”约瑟芬说,“但是用于朋友聊天,不是。来自于《1990年代魔药滥用相关法律的应用研究》。”   “你妈的,约瑟芬。”洛伦娜说。   “你说脏话了!”玛丽安很高兴地大叫,“你说脏话了,罗齐尔大小姐!”   约瑟芬已经动手了,她把魔药倒进了三个人的酒里——看这剂量,洛伦娜想说谎都不可能,而且恐怕这种情况要持续三五个小时。   她的秘密……   洛伦娜叹了口气。三个姑娘同时喝了一口酒——她感受到其中吐真剂的味道混在酒里,滑进她喉咙深处。   “石头剪子布还是轮流来?”洛伦娜问。   “轮流!”   “轮流!”   “支持轮流。”洛伦娜说,“谁先来?”   “你结婚你来。”玛丽安很大度地说。   “那我谢谢你了。”洛伦娜说,“玛丽回答——你喜欢的人是谁?”   “吉米·佩吉!”玛丽安立刻回答。   “明星不算!”洛伦娜说。   “洛拉马失前蹄了。”约瑟芬笑着说,她和洛伦娜对视一眼,轮到她提问了,“玛丽回答——你想和霍格沃茨里的哪个人上床?”   “这好吗?”洛伦娜问。   “这是最精确的问题。”约瑟芬说。   “你这个混蛋。”玛丽安给了约瑟芬一拳,“好吧,隆巴顿教授!”   “我理解你!”约瑟芬大笑起来。   “他才28岁,还没有老婆!”洛伦娜也跟着笑,“你应该去和他表白!”   “我们怎么没有大冒险啊!我们应该加入大冒险环节的!”约瑟芬说。   “轮到我了,你们两个。”玛丽安很小人得志地说,“洛拉回答——结婚之后打算和谁谈恋爱!”   “你哪来的这么怪的问题!”约瑟芬叫道。   “他们不是开放式婚姻嘛!有什么的,是吧,洛拉?”玛丽安问,洛伦娜点点头,“好了好了,快来回答!”   “谈恋爱……卡萨迪先生。”洛伦娜说。   “那个意大利来的年轻外交官。”约瑟芬对着一脸“这谁啊”表情的玛丽安解释道。   “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啊?”玛丽安立刻睁大眼睛,“不是加里,原来是他!”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洛伦娜笑了笑,女孩们又喝了一口酒。   她们玩到了深夜,已经喝了很多杯酒——洛伦娜已经有点迷糊了。她酒量很好,至少现在,她还确保自己没有醉倒,还能有理智存在,还能走直线,不过如果再喝一杯就不一定了。约瑟芬和玛丽安倒是意犹未尽,玛丽安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约瑟芬拿着地图,说附近有一家大饭店提供夜宵,但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敏锐。“我出去透透气。”洛伦娜说,她从椅子上面站起来,叮嘱托马斯照顾好她的朋友们,这才走出酒吧。   伦敦六月的夜晚依然有着凉风,路过的男人们对着洛伦娜吹口哨。她正了正家族戒指,让它可以随时发出一个昏迷咒,然后顺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又原路返回。   “……洛拉。”   她听到有人唤她。   洛伦娜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她以为的那个人。这或许是酒精摄入后的幻听。   “洛拉。”   洛伦娜站住了脚步。   他是从后面靠近她的,他紧紧盯着她,是熟悉的视线……洛伦娜转过身,隔着人潮和灯光,她看到了凯厄斯。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的那样。   “玩得开心吗?”   凯厄斯问。   他的神情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那种属于捕食者的压迫感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凝视着洛伦娜,像是蓄势待发。   “当然。”洛伦娜说。她因为见到凯厄斯而心生喜悦,然而她清楚喝了吐真剂意味着什么……“玛丽安和约瑟芬还在等我。”   她得离开。   “别着急。”凯厄斯说。他已经到了洛伦娜面前,伸出手,探向洛伦娜的脸庞。一个冰凉的抚摸,他描摹着她的脸的形状,渐渐滑向她的耳朵和侧颈。   洛伦娜因为这个抚摸而僵住了——她的耳朵痒痒的,可是她就像是被盯住的猎物一样,连动都动不了……她再一次感到害怕,但她并不厌恶。   “……怎么了?”洛伦娜问。   “嘘——你能听到吗?”凯厄斯对她笑着,“你的心脏跳的好快啊。”   “我……”洛伦娜张了张嘴,她看着凯厄斯,本能地被他吸引,“我真的得回去……”   “为什么?”他歪了歪头。   “因为我喝了吐真剂。”洛伦娜说。   吐真剂……她就不该碰这种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   “吐真剂?”凯厄斯似乎沉思了几秒钟,又露出了他的笑容,“正好,我也有要问你的问题。”   这就是违法行为了。洛伦娜心想。要是巫师和吸血鬼一样,就应该把凯厄斯烧了……   “……是什么问题?”她说。   凯厄斯注视着她的脸,他说出来的话的语气是洛伦娜从没有听过的郑重。   “你爱我吗?”   洛伦娜怔住了。   她爱他吗?这种问题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要怎么回答他?   短暂的几秒钟里,他们只是沉默地盯着彼此。路过的人奇怪地看着他们,凯厄斯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他依然捧着她的脸……盯着她。   洛伦娜首先垂下了眼帘。她稍微退后一步,凯厄斯的手滑了下去,回到他自己的身侧。   “我……我很抱歉,我……”洛伦娜深吸一口气,“我不爱你。”   她不敢抬头去看凯厄斯的表情,只是几秒钟……她听到他的声音,“我知道了。”凯厄斯说,“你回去吧。”   ☆、37. 婚礼 要结婚了   chapter37   第二天洛伦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约瑟芬家的客房里。前一夜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她似乎是最后又喝了一大杯葡萄汁兑伏特加,这导致她的脑子像是裂开了一样疼。   “早啊,准新娘。”约瑟芬一定是听到她的动静了,她还穿着睡衣,推开门和洛伦娜打招呼,“早餐马上好,你去叫玛丽起床。”   “早上好。”洛伦娜打了个哈欠。她记得自己应该是见到了凯厄斯,和他说了什么,然后和他告别之后就喝醉了……   他们说了什么来着?   她从床上爬起来,忍着头痛换了衣服,走出客房,到隔壁把玛丽安从被子里扒出来之后,洛伦娜才隐约想起一点昨天的事。   她们兑了吐真剂——她碰到了凯厄斯,然后他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洛伦娜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然后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她爱不爱他?   还是说她记错了……   约瑟芬的父母早起去上班了,整个房子里只剩下三个女孩,她们一起吃了早餐,洛伦娜从约瑟芬那要来了止疼的魔药喝了下去,总算是缓解了头疼。   约瑟芬和玛丽安要一起去大学看看,所以洛伦娜提前和她们告别,赶回家收拾打扮了一番,剩下的一天都用来和埃里希一起作秀了。当然,这一项活动无疑是无聊且无意义的,洛伦娜和埃里希都打扮得像麻瓜一样,装作恩爱的样子在麻瓜商场里逛街,还要在麻瓜餐馆里面约会——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烦了。   事实上,倒不是洛伦娜对于麻瓜有多厌恶。只要他们不惹她,她也不会对他们发火。洛伦娜甚至十分尊重一些麻瓜,包括玛丽安的父母、约瑟芬的父亲,还有麻瓜世界的数不胜数的大师;她很乐意和约瑟芬、玛丽安一起在麻瓜世界逛街,甚至愿意和她们一起假扮麻瓜。她心情不快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和她一起的是埃里希。   当这一天结束,洛伦娜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时,她突然又想起凯厄斯和她说的话,并且产生了一个更加怪异的想法——   他不会爱上她了吧?   他们两个确实很暧昧;洛伦娜能感觉出凯厄斯对她的喜欢,她自己也很迷恋凯厄斯。但是凯厄斯真的会……爱她吗?不然他怎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伴着她沉沉睡去。   凌晨洛伦娜忽然惊醒,莫名的恐慌带来一阵心悸,血液里的魔力忽然发生了一阵波动,让她微微颤抖——她感知到了,她魔力的来源正在靠近,她的生父到了英国境内。   巫师的魔力来自遗传,一个人魔法的源流就是他或者她的父母。巫师往往能凭借这一种关系察觉到自己的血亲,最接近的魔力就是父母……这也是为什么在巫师界杀父弑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洛伦娜的母亲已经去世,她魔法中最敏锐的感知便是她父亲。   他……要回庄园了吗?   洛伦娜再也睡不着了,她立刻起床开了灯,把头发梳好,画了妆,穿上一件新的长袍,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她父亲回到庄园。她的手已经冷了,洛伦娜睁大着眼睛,仿佛察觉不到时间。   从天黑到太阳升起,又到了楼下的仆人们开始准备早餐,洛伦娜依然坐在那里。   “洛拉小姐,要下楼吃早餐吗?”   直到女仆敲门,洛伦娜才有点僵硬地站了起来。   她来到楼下的餐厅,苏拉亚、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已经入座了。洛伦娜拉开椅子坐在苏拉亚旁边,默默无言地切煎蛋。   “父亲要回来了。”   奈杰勒斯突然说。   “你觉得谁不知道?”苏拉亚说,“用不着你在这里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你觉得没人关注你,可以脱光衣服去对角巷跳舞。”   “我不是那个意思。”奈杰勒斯说,“我想艾德夫人可能已经不怎么了解罗齐尔家的事了,这里不被关注的人绝不会是我。”   “这就是过度自信的表现。”苏拉亚说,“和你的自卑浑然一体,让你没有安全感,永远是一个幼稚的小孩,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爱你。”   洛伦娜和伊弗希斯埋头吃早饭,不想搭理他们两个的吵架;他们吃完后早早离席,伊弗希斯已经考完期末考试,在家里等待成绩邮到家里,而洛伦娜再一次确认请柬名单和明天的婚礼事宜。   洛伦娜不知道在那件事之后凯厄斯还会不会来,她可是亲口说了她不爱他……这让她有点愧疚。   到了这天下午,罗齐尔庄园终于有人来了——然而让洛伦娜甚至是全部四个年轻罗齐尔都大失所望的是,来的人不是菲利普·罗齐尔,而是詹妮弗·罗齐尔。   “你们就是菲利普的孩子们吧?”她打扮得像一个芭比娃娃,全身都是饱和度很高的粉色,金色的发卷上是一顶粉色宽沿礼帽,亮粉色眼影和芭比粉的口红几乎达到了可怕的戏剧性,她粉色的连衣裙下摆很短,几乎要盖不住她的屁股;她踩着一双很高的高跟鞋,洛伦娜目测那鞋跟有十五厘米高,詹妮弗走路时就像是一块装在弹簧上的凹凸有致的果冻,让人为她捏一把汗。“我就是这里的新的女主人了。”詹妮弗在他们震惊的目光里快乐地宣布,还伸出手,向他们展示她的婚戒,“明天要结婚的是哪个?”   “是我。”洛伦娜说。   洛伦娜祈祷这副样子是詹妮弗表演出来的,而不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是已经和她达成了合作,她依然难以忍受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祝福你!”詹妮弗用很大的力气拥抱她,那股子呛人的法国香水味险些叫洛伦娜晕过去。   “谢谢,谢谢你,詹妮弗夫人。”洛伦娜难以察觉地挣脱了她,“希望你能享受这场婚礼。”   “当然,我会的。”詹妮弗露出了一个很美国的笑容,“仆人在哪?麻烦帮我把行李搬去主人的卧室……”   “那个老混蛋。”苏拉亚对洛伦娜说,“又来了一个。”   “她和咱们两个没有关系,她是奈杰勒斯的麻烦。”洛伦娜说。   “真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事。”苏拉亚说。   “詹妮弗夫人,”奈杰勒斯跟上了詹妮弗,“您知道我父亲会什么时候回来吗?明天就是婚礼了。”   “他会参加婚礼的。”詹妮弗扔下这一句话,男女仆人们搬着她粉红色的行李箱上了楼。   到了这天傍晚,似乎永远是阴天的坎布里亚竟然晴空万里,天空干净得像是一滩水,美丽的晚霞在海面上变成绯红的海浪,微风吹过罗齐尔庄园,让所有人心旷神怡。詹妮弗没有和他们一起吃晚饭,这一点更使四个兄弟姐妹满意,他们的餐桌少见地和睦,苏拉亚和奈杰勒斯没有发生争吵,他们谈论这明天的婚礼安排,让这个晚上格外平静。   晚饭过后,洛伦娜和奈杰勒斯一起散步。他们再一次说到明天的行动计划,“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奈杰勒斯这样说。   “你之前联系上詹妮弗了吗?”洛伦娜问。   “没能联系上。”奈杰勒斯说,“不过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事了。”   “这样啊。”   “如果明天失败了怎么办?”奈杰勒斯问。   “我不敢说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敢预测是成功还是失败。”洛伦娜说,“但是不是有你帮我吗?”   这天晚上到底父亲也没回来,洛伦娜和奈杰勒斯都有点紧张。最紧张的还是洛伦娜——她原本想要和詹妮弗说上几句话,但是她似乎打定主意不离开卧室。洛伦娜打算睡觉时,看到主卧的灯还亮着,不知道詹妮弗在做什么。   这一觉睡得很浅。洛伦娜醒来之后这个概念才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今天就要结婚了。   她去了楼下,女仆替她梳洗打扮,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给她化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妆,又穿上繁复的、有好几层料子的、重重的婚纱。洛伦娜胳膊上的伤疤早就叠加了好几层咒语掩盖住,女仆们没有察觉,洛伦娜自己戴上手套时,她们正用红宝石的冠冕把那很长的面纱固定在她的发髻上,遮住她的脸。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中午了——女仆们离开洛伦娜这里,詹妮弗终于来了。   “你看起来美极了。”她说,“快看看镜子吧,我亲爱的!”   洛伦娜在心里驳斥她,不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全身镜——梅林啊,镜子里的人果然美极了,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长面纱下面的脸庞美得几乎让洛伦娜有些陌生了。   “谢谢你,詹妮弗。发生什么事了吗?”洛伦娜问。   “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你做好准备。”詹妮弗说,她拉住了洛伦娜的手,“我——我真心地希望你成功。”   婚礼要在黄昏时开始,宴会的会场在利兹的沙菲克家,按理说应该由新娘的父亲带新娘过去——多数是幻影移形。洛伦娜希望在出发去利兹之前解决掉她父亲,以免闹出乱子,给家族丢脸。   下午她稍微吃了一点零食,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罗齐尔家的主人。终于,到了西方天际变红时,他终于出现了。   “别耽误我的时间。”他看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时说,“你尽快准备好,洛拉。”   女仆们立刻行动起来,洛伦娜又回到了准备的房间,补妆、查看是否一切妥当、穿好高跟鞋、拿好捧花。她推开门时,看到灰色的天空依然被乌云占据,几片被风吹落的玫瑰花瓣盘旋着,她背后的窗子敞开,海浪就在远处发出声响,而她把仪式刀藏在了手套里。洛伦娜注意到,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她父亲站在大厅里看着她,表情冷淡。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是吧?”   他按照他说话的习惯顿了一下,一个肯定的句子。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洛伦娜走近了他,仪式刀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的手心里,她接着迈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她只要一抬手——就在这时,近处一个很清晰的声音高喊了起来:   “小心!”   洛伦娜已经抬起了手,仪式刀的刀刃划过她父亲的上臂,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这本来是插在他心脏上的一刀,可是因为那提醒,他敏捷地闪开了。   气氛已经僵住了——洛伦娜和她父亲都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伊弗希斯站在台阶上,他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大厅里,变成地震滚过他们脚下。奈杰勒斯从伊弗希斯身后的走廊跑了过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幅画面,随后,他陈述了事实:   “父亲,洛拉要刺杀您!”   ☆、38. 悬崖 这章有凯厄斯   chapter38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他们重新转向对方,在洛伦娜掷出仪式刀的同时,菲利普狼狈却迅速地跳开了;下一秒他们的魔杖相对,惨绿的光芒在空中汇合,仪式刀扎进了楼梯扶手的木头里,刀把颤抖,反射着索命咒的绿光。   他们都能感应到,有什么东西已经断了,就在仪式刀沾上菲利普的血的同时;他们的血液相融,在刀刃上变成斩断亲缘与牢不可破的誓言的魔法。洛伦娜在绿光中看到她父亲的脸,他的表情惊讶、愤怒而严肃,他的魔咒力量强大,几乎完全压制了洛伦娜这一方,让她不得不甩开魔咒,咒语击中了墙壁,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   这些动静已经吸引了房子里的所有人。洛伦娜在那一瞬间大脑飞快地远转着——伊弗希斯绝对是站在对她不利的一边,不过他应该还没有百分百确定她害死他母亲的罪行;奈杰勒斯这墙头草是惯会顺势而为的,一旦情况有变,他能立刻丢开洛伦娜站在父亲那边;詹妮弗正捂住嘴,无措地看着他们;而苏拉亚……   苏拉亚快速地抽出魔杖,紧张地盯着楼下。她会站在洛伦娜这边,但是男女仆人们就在这时涌进了大厅,惊恐地看着洛伦娜和她父亲对峙,苏拉亚只能把魔杖藏在身后。   无论这件事发展成什么样子,只要今天菲利普死在这里,那些仆人们也就都不能活下去了。   不仅如此……现在的情况对于洛伦娜已经完全不利了。   她明明可以成功的——只要刚才伊弗希斯不出声,只要奈杰勒斯没有直接倒向对面、并且趁机补上一击,只要她再早那么一秒钟使用魔法……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奈杰勒斯变卦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彻底,他在所有人面前念出缴械咒,击飞了洛伦娜的魔杖。   洛伦娜冷漠地看向他。   “我很遗憾。”奈杰勒斯说。   如果说男女仆人们的蜂拥而至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她父亲不会就在这里用魔法杀死她。菲利普抬起了手,洛伦娜几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站在原地,因为菲利普接下来重重的一巴掌倒在了地上。   这一巴掌几乎要让洛伦娜眩晕了,她的脑袋绝对发出了一声嗡鸣,被打的那一侧脸肯定是肿了,火烧一样疼。洛伦娜垂下头,她呼吸急促了一阵子,二楼的罗齐尔们下了楼,洛伦娜知道,奈杰勒斯走到了她父亲身旁。   她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她父亲——她的绿眼睛里蓄满泪水。   “父亲,我愿意坦白一切。”她楚楚可怜地说着,慢慢摘下自己右手的手套,“我知道我罪不可赦,可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千万不要迁怒……别人。”   她露出自己的胳膊,向菲利普展示自己的小臂——他狐疑地抬起魔杖使了个显形咒语,几道伤疤出现了,他一瞬间知道了那意味着什么。   “策划这件事的完全是我一个人,也是我说服了奈吉尔,他才会想要成为罗齐尔家的主人……但是这都是我的过错。”她跪在地上,眼里流下泪水,真挚地对她父亲讲述道,“奈吉尔没有做错什么……”   “闭嘴吧,少在这里信口雌黄!”奈杰勒斯发火了,这份怒火掩盖了他的慌乱,“你有什么证据吗?要知道,我的——”   “手臂没有伤疤,是的!因为罗齐尔家继承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而我则不一样,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洛伦娜说。   菲利普在洛伦娜说话时已经咬紧了牙关,愤怒让他颤抖起来,他瞪视着他的子女,那张俊美却已经显现出衰老的脸庞因为怒气而涨红,他稍微动了动,以他的魔法,完全可以把他们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他倒退了一下,低声说道,“奈杰勒斯,”蔑视在洛伦娜心里现身了,她知道她父亲害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他,“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奈杰勒斯顿了顿。   “您在怀疑我吗,父亲?”他苍白的嘴唇说出来的话显得那么无力,但他还是按照命令解开袖口,把袖子撩起来,“请便吧……”   菲利普检查了他儿子的手臂,果然上面没有任何伤痕。   “父亲……”伊弗希斯插话了,“今天是婚礼,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他似乎试图让父亲尽快做出决断,因此他说道,“一会儿沙菲克家的人说不定会来,到时候……”   这句话的意义不言自明:一旦这件事传扬出去,罗齐尔家就会成为大新闻。   “我知道。”菲利普说,“看来今天的婚礼不得不取消了。”   “父亲,我真的很抱歉,但这是我的无奈之举——您知道我的处境,”洛伦娜透过泪水看着她父亲,“妈妈是那么爱您,我相信,她绝对不想看到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她还在,我或许就不会沦落到被人利用的地步……”   “被人利用!”奈杰勒斯叫道,“你被谁利用了,洛伦娜?——总不会是我吧?”   “现在我要死了,所以我愿意指控你,奈杰勒斯!”洛伦娜说。   一阵狞笑已经把菲利普的嘴唇扭曲了,他在仆人们恐惧的目光下哈哈大笑,“梅林在上,这样的场面难道不是一场戏剧?可是戏剧不会这么夸张。”他的眼珠转了转,看了看奈杰勒斯,又瞧了瞧洛伦娜,“因此这是人生,人生比戏剧夸张得多。”   “菲利普……”詹妮弗似乎想要劝一劝他,可是洛伦娜用目光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行啦,这件事是家族内部的事,不是吗?”他轻声说,“我们去悬崖吧。”   他抓起洛伦娜的手,拖着她朝门口走去,洛伦娜跌跌撞撞地跟上了,苏拉亚、奈杰勒斯、伊弗希斯和詹妮弗跟在后面,菲利普目标明确,来到了庄园后面白色的悬崖上。洛伦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着,已经不是因为表演,而是因为恐惧——她知道等待她的命运的模样,因为它有着死神的外衣。   太阳已经消失在海面以下了,天际只剩下一点点苍白,海水漆黑得像是墨一样,在渐渐黯淡的天光里变成吞没一切的巨兽。   “把她绑起来,”菲利普松开她,冷淡地说,“我们要和一位亲人永别了——不过,她不是自己解除了这份关系吗?”   苏拉亚、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面面相觑,交换着他们的惊恐;洛伦娜看了看詹妮弗——她收到了洛伦娜的暗示,主动走上前来,用她的魔杖对着洛伦娜施禁锢咒。   至少这能让她的失败变得有价值,洛伦娜心想。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詹妮弗的手上也会出现伤疤——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暴露,她可以把洛伦娜当做她的借口。   洛伦娜希望詹妮弗明白这一点。   她已经被绑起来了,詹妮弗故意绑得很容易挣脱……她的魔杖落在奈杰勒斯手里。   她能靠手上的戒指逃走吗?   “父亲,有客人来了,我想是沙菲克家的人。”奈杰勒斯说着,展开他的宾客名单拿给菲利普看——上面埃里希的名字正闪着光,“……是今天的新郎。”   “你还没洗清嫌疑呢,奈吉尔,”菲利普说,“看来我们要尽快了。”   洛伦娜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祈求地看着菲利普,即使这根本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不会给家族抹黑的,对吧?”她父亲对她说,“埃里希很快就会来了,我想——你应该走了。”   洛伦娜的心被绝望占据了。她深吸一口气——悬崖很高,她平常总是不敢往下看,生怕不小心掉下去;可是今天她看着悬崖底下的爱尔兰海,这么高的悬崖,如果没有魔法的辅助,掉下去绝对会摔死的。   但她别无选择。   她向前迈出一步。   洛伦娜消失在了罗齐尔们的视野中。   一秒、两秒、三秒……过了一段令人心惊胆战的安静,悬崖上的人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罗齐尔先生!”   埃里希·沙菲克匆匆忙忙地从远处跑来,他穿着结婚的礼服,神色慌张,“罗齐尔先生,”他来到了他们面前,“洛伦娜在哪?”   “洛伦娜?”菲利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失足坠崖了。”奈杰勒斯说,“请节哀。”   -   洛伦娜落入了爱尔兰海。   她挣脱束缚之后距离海面已经太近,缓冲咒顶多叫她死不了,她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浑身疼痛——她一定是断了几根骨头,脑子也撞出了脑震荡,此刻叫她疼痛难忍。她的婚纱实在太重了,让她难以漂浮起来,她的力气不足以支撑她在湍急的大海中存活,她的魔力也难以施展。   洛伦娜感到自己像一只弱小的虫子,濒临死亡。她努力伸长胳膊,想要抓住石壁,可是只能被海浪越推越远。长长的面纱因为水的缘故,蒙在她脸上,叫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是那么弱小——她也是一个失去了魔杖就失去了一切的蹩脚巫师;她根本没有力量,一切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不如就这样死掉吧,洛伦娜心想;如果她就此死掉,她的人生就此结束,她也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但她想到妈妈:她是被害死的,她是被骗喝下了有毒的魔药才失去了魔法,她是被折磨得变成最后那种样子,她是被那个人害死的。洛伦娜无法逃避的现实就是如此,她怎么可能不去复仇?   可是她太弱小了,哪怕她已经足够努力。如果她有更强大的魔法……如果她比她父亲更强……   黑夜吞没了天际最后的一点光芒。   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她闭上眼睛,溺水的症状已经开始体现,她的鼻腔里灌进了水,让她想要大哭一场,可是她的泪水也一起溶入海水里。   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在冰冷的海水里也显得更冷,那只手把她抓住,洛伦娜被他拖出了水面。他掀开了她的面纱,捧起她的脸——洛伦娜睁开眼睛,和他对视。   凯厄斯的面孔在黑夜里是那么苍白,洛伦娜竟然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就好像是他的出现意味着她终于得救了。她抓住他的手,鼻腔里进的水让她呼吸间一阵阵地疼,她睁大了眼睛,原本已经几近麻木的脑袋再次运作,又让她痛苦得几乎要晕倒。“你能听见吗,洛拉?”凯厄斯的金发在黑暗里微微闪耀。   他把她拉上了一处浅滩,洛伦娜没有一点力气,被他扶住;他用鲜红的眼睛看着她,神色紧张。他用力抓住洛伦娜,就像是怕她随时会死掉。   “我……”洛伦娜强忍着疼痛,“转化我……”   “什么?”凯厄斯一愣。   “转化我,求你了。”洛伦娜看着他,滚烫的泪水划过被海水泡得发冷的脸,“让我回去完成……”   她的话没能说完,疼痛已经战胜了她。洛伦娜眼前一黑,像是沉入了梦乡一般失去了意识。   ☆、39. 苏醒 醒了,又到意大利了   chapter39   飞机有些晚点,在机场降落时已经日出,凯厄斯为此有些不快。海蒂不等他吩咐早已经和机场地勤联系了,她一向很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因此飞机很巧妙地停在了航站楼的阴影底下,他们绕到机场的地下,从停车场开了车出来。   洛伦娜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在飞机离开英国时她发了高烧,呼吸微弱。即使身为女巫,她依然是一个人类——他们都是被普通人认为的超自然世界的一份子,凯厄斯心想,然而巫师却一直以人类自居,巫师自以为更像是有魔法的人类,也是那么脆弱无助。   他把她抱在怀中,她的温度熨着他的胸膛,她的有节奏的心跳声似乎抓住了凯厄斯的心——那已经不再跳动的心——然后逐渐地,就像是他们的心跳融为一体,他们的命运再也无法被分割。   如果凯厄斯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给出评价,那么他一定会说:洛拉已经尽力了,她差一点就能做到她要做的事,而她想要被转化也是情理之中。为了她的目的,凯厄斯应该在悬崖下面转化她,让她能够回去完成她的任务。   可惜,凯厄斯在面对洛拉的时候很少能做到真正心平气和、理智自持,他也无法放弃他的私心,毫无顾忌地直接转化她。   说到底,是他辜负了她。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凯厄斯知道转化意味着什么——她的情感会停留在被转化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她与罗齐尔家尚未切断的亲情与对他的抗拒……会永恒地留下去。   这种可能是凯厄斯不愿也不能忍受看到的,洛拉是他选中的伴侣,他必须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转化,而不是为了复仇;他必须让她……爱上他。   所以结果是,他从悬崖下面带走了洛伦娜,抱着她回了沃尔图里。“叫医生来,她受伤了。”这是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控制住自己保持冷静的命令,他顶着吸血鬼们或是震惊或是怀疑或是好奇的目光,抱着她——一个穿着婚纱的、美丽的、昏迷的人类少女。   医生很快就来了。而他刚把洛拉交给他们,阿罗就来找了他。   “看来我的预感没有出错,她就是你的人选了。”阿罗嘴角带着喜悦的笑容,“欢迎你回来,我亲爱的弟弟。”   “谢谢你,阿罗。”凯厄斯很平淡地说。他心中牵挂着另一间房间里的洛拉,这一点不言自明。   “我已经听说了,她没有成功。”阿罗说,“实在是遗憾。”   “不过我们都知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凯厄斯陈述道。   “你不想趁早转化她?”阿罗显得有点意外,不过随即他便想到了凯厄斯的缘由,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来,“我真的很意外,凯厄斯,你居然对一个人类女孩——你的歌者——产生了怜爱之心。你是怎么忍得住的呢?她血液的香甜,想必不是那么容易舍弃的吧。”   “我当然可以忍耐。”凯厄斯不耐烦地说,“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爱情,不是吗?”阿罗欣慰地说,“英国人不是说嘛,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有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沁舌的蜜糖——那当然比歌者的鲜血更诱人。”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凯厄斯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他已经等不及去看看洛拉的情况了。他不允许她死在这里——她不可能死掉。   “不去转化她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欺骗她呢?”阿罗说了下去,他语气里显出一点好奇。   “我会告诉她,她当时的状况不适合接受转化。”凯厄斯说,“我先离开了。”   那些医生在人类中确实算得上高明的医生,凯厄斯却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治疗巫师;即便自认为人类,巫师和一般人类的身体依然有不同。他走出会议厅,去叫意大利魔法部的巫师们尽快过来。他看到洛拉时,她仍然昏迷,脸色苍白,但她的心脏跳动着,使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医生们回去了,吉安娜为洛伦娜换了干净衣服。凯厄斯坐在洛拉身边,伸手拨开她脸边的一缕金发。   ……不必急于一时,他有的是时间。   洛伦娜昏迷了几天,魔法部的人来看过,施了几个复杂的魔法,治好了她的伤,也带来了英国的消息——罗齐尔家正在满世界找人,他们宣称洛伦娜失足坠崖失踪,如果有人提供线索,罗齐尔家会重金酬谢。菲利普在报纸上扮演了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形象,凯厄斯看了报纸一眼便把它扔到了一旁。   沃尔图里的三位统治者说过了去英国消灭狼人的事,在那之后,阿罗把话题引到了洛伦娜身上。   “她出身名门望族,你要考虑后果。”他难掩担忧地说,“如果我们留着她,或许这算得上一种危险。”   “洛拉不是危险。”凯厄斯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语气很坚决,“我不会让你想的那种事发生。”   “看来你心意已决。”马库斯开口了。   阿罗看了看马库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凯厄斯的决定难以动摇,阿罗和马库斯知道,他绝对会把那女孩留在沃尔图里。   “等她恢复健康,或许你可以带她来见见我们——尤其是马库斯。”阿罗做出了让步,“如何?”   “我很乐意再次见到她。”马库斯说。   “我会带她来的。”凯厄斯也退了一步,他对马库斯说,“我也很想知道……你会看到什么。”   .   洛伦娜是在三天之后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绿色的眼眸里带着茫然。她似乎做了一个漫长又紧张的梦,努力回想,只记得梦里是在深夜,天上似乎有星星闪烁,至于梦的内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记忆这才涨潮而生,她想起了婚礼——她抽出仪式刀,刺向她父亲……以及后来,她跳下了悬崖。   她现在是在哪?   洛伦娜扭头环顾四周——身体一动,她才觉出疼痛来。她全身像是拆开了又重新装起来那样疼,关节牵着肌肉,稍微动一下就让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尚有些灯光映入眼帘。   窗外的景色……倒有点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醒了。”   她这才注意到黑暗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人没有呼吸声,因此她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洛伦娜一惊,她听出那是凯厄斯,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不妥的地方——她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身上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而里面……好像没有内衣。   “醒了。”洛伦娜说,嗓子干涩得发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马上就到六月十四号了。”凯厄斯说,“喝点水吗?”   “好,谢谢你。”洛伦娜说。   她的身上虽然疼痛,可是仔细感受,就知道骨头已经恢复了,身上也没有太大的伤,只是肌肉还紧绷着难受。她从床上坐起来,小心地确保被子能够盖过她的胸部,凯厄斯开了灯,洛伦娜认出这里的陈设似乎是意大利的风格。   “这里是沃尔图里吗?”她接过凯厄斯递来的水杯,“你带我来了意大利?”   “是的。”凯厄斯顿了顿,“很抱歉我没能转化你,当时的情况——我不能那么做。”   “唔……”洛伦娜垂下眼帘,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伤心,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平淡的苦楚。   她喝了水,感觉身体因为摄入水分而舒服了不少。她已经不再和她父亲有牢不可破的誓言的联系,这叫她莫名有一种释然,即使她根本没能杀死他。此刻置身事外,反观那件事本身,洛伦娜知道自己失败了,可是她竟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她肯定还会找到机会的。   这或许是因为凯厄斯在的缘故。他的存在总是让她产生些许安全感和乐观主义,即使这些都没什么来由。   “你怎么在这里?”她这才问他,“陪着一个昏迷的人,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吧。”   “我听到你的心跳声变快了,所以过来看你。”凯厄斯坦诚地说,“果然,你很快就醒了。”   洛伦娜是知道吸血鬼的听力的,她于是点点头,“谢谢你救了我。”她对他一笑。   凯厄斯也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格外迷人,总是能叫洛伦娜心生喜欢。她注意到他穿着一件长袍,是沃尔图里的那种制式,衬托出了他的古典美,让他看起来像是雕塑里才有的人物。   “等你休息好了,阿罗和马库斯想要见见你。”他说。   “我知道了。”洛伦娜说,“我想自己已经好多了……明天我就去见他们。只是我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会叫人准备的。”凯厄斯说,“不必担心。此外我还叫人准备了一支魔杖给你。”   他递给她魔杖,洛伦娜有点新奇地接过它——那是一支真的魔杖。   “谢谢你。”她对他说。   “那么明天见,”凯厄斯说,“晚安。”   他离开了,洛伦娜能看出他心情不错。她躺在床上,用那支魔杖使了个魔法,检测了自己的健康状况,结果还算让人满意。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之后,吉安娜就送来了一套新衣服,还告诉了她罗齐尔家里到处搜寻她的事。衣服是洛伦娜的尺码。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尺寸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至少对于吉安娜来说是这样——这让她多少有点尴尬。   她在屋子里换上了新衣服。吉安娜拿来的,除了内衣裤之外,有一条很素雅的黑色连衣裙,还有一件沃尔图里的长袍。这叫洛伦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穿上了——她还是第一次穿沃尔图里的长袍,即使她在事实上算不上是沃尔图里的人。   凯厄斯就在外面等她。他看到洛伦娜出来时凝视了她一会儿,“你这么穿很美。”他顿了一下,道,“你又把头发盘起来了。”   “怎么了?”洛伦娜紧张了一下,“这样不好吗?”   “不,当然不会,但我还是更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他说。   洛伦娜才想起来,她昨天晚上看到他时是散着头发的。   他们已经朝外面走去,洛伦娜自己其实没见过阿罗和马库斯几次,也并不了解他们;不过能坐在这样的高位的人,也不可能是会被轻易了解的。   印象中的阿罗看起来很友善和气,这份友善和气却没有深入到他的笑容下面,似乎只是一种伪装;却也不是不喜欢其他人,而是……不喜欢其他人惹事?   而马库斯的状态,老是让她想起玛丽安五年级那次分手之后的状态,心如死灰加上一点厌世,不过玛丽安一星期就缓过来了,而马库斯则好像是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几百年了似的。   总而言之,他们都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反而凯厄斯在这三个人里面看起来最不好接近,实际上却是最好接近的。   他们似乎是绕到了塔楼,这里本应该是采光最好的地方了,可是却十分昏暗,只有角落里一处很大的桌子上面点了灯,照得那里连带着旁边巨大的书柜和几把椅子亮堂堂的,而周围的地方,即使现在是早上,却也被厚厚的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阳光都进不来,故而暗暗的。房间里仿佛置于夜晚,给人的感觉像是白天去看电影,进了黑漆漆的电影院:再出来看到太阳,便觉得时间错乱了。   洛伦娜跟着凯厄斯走到了有灯光的那里,阿罗和马库斯都站在桌边看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精神。   他们是要做什么?   阿罗朝她微微一笑。洛伦娜见过不少身居高位的人,她也知道有些能力是要长年累月才能学会的;而沃尔图里的统治者们已经坐着那个位置多少年了?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洛伦娜,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处理好狼人那档子事。”阿罗说着,拉住了她的手——洛伦娜忽然想起了她存储在记忆瓶里的那些事,如今已经是瞒不了他了。   “别担心,那不是什么大事。”阿罗却没有深究,他松开洛伦娜的手,很是愉快地朝凯厄斯笑了笑,又转回洛伦娜这边,“看到你痊愈,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谢谢您的关心。”洛伦娜微笑说,“我很抱歉向您隐瞒那件事,不过您也知道,当时我也不记得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洛伦娜,没必要为此抱歉。”阿罗说,“看到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托您的福。”洛伦娜说,发现这话深究起来简直太有趣了,“我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   “你也知道,目前你不方便回英国了。”阿罗说,“不如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这座城市?”   “我会的,我一向很喜欢意大利。”洛伦娜说。她也没打算在现在这时段里到处乱跑。   “那就好。”阿罗说,“你如今还是个人类,所以我应该叮嘱你好好休息的。我们就不占用你养病的时间了。”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这么快吗?   洛伦娜顺势说道:“谢谢您,那我也不多打扰了。”   “我带你回去。”凯厄斯说。   傍晚时分,他让吉安娜给洛伦娜带去了更多的几件衣服。   “要出去走走吗?”他问洛伦娜,“上一次你来沃尔泰拉并没有享受那次旅程。”   “那你这是要补上喽?”洛伦娜笑着说。   “我可以领你欣赏一下这座城市。”凯厄斯点头说,“那么,你愿意和我同行吗?”   “我很愿意。”洛伦娜说。   当她跟在他身边走出沃尔图里时,凯厄斯无法忘记不久前马库斯的话。他很清楚,马库斯看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关系,单方面的情感则不在他的能力之内。“我看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马库斯流露出些许欣慰,“爱情存在于你们之间。”   ☆、40. 相爱 在一起了   chapter40   因为接连的晴天,即使在夜里,沃尔泰拉依然干净而明亮。不在太阳的照耀下,这里的夜晚也依然与英国毫无相似,没有湿润的空气和雨水的气息,更没有灰蒙蒙的阴影下的积水。   吸血鬼喜欢这样的城市吗?   或许英国才更适合吸血鬼居住吧,洛伦娜不由自主地想着。   她和凯厄斯一起出了门。出门之前她解开了头发,于是长长的金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或许是因为晴朗的天气,路上的人们显得悠闲自得,穿着凉爽的夏装。洛伦娜意识到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外国人:不仅仅是和意大利人的黑发有所区别,她的皮肤也更苍白,而且长着一张明显区别于南欧人的脸。   “这里和英国不一样,不是吗?”凯厄斯说着,他走在洛伦娜左边,并不刻意靠近她,“我得承认我不喜欢英国,即便那是你的祖国。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时,乌云和浓雾让那里与夜晚无异,而行人步履匆匆,整个英格兰似乎没有生机。”   洛伦娜笑了一声。   “鉴于我不在英国也并非和我的同胞交谈,那么我就这么说吧:我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那么,欢迎你来沃尔泰拉。”凯厄斯总结道,这更像是一种评价。   “几个月之前,我第一次来这里之前还做过不少的准备。”洛伦娜说,“我看了导游手册,据说这里很多商店售卖伊特鲁里亚的手工艺品。”   “这些东西都是千篇一律。”凯厄斯不以为然,他看着路上的行人们,“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愚蠢的,于是热衷于追逐这些没有意义的事物,做没有意义的事,庸庸碌碌一生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因为你不是其中的一员,所以才会这么说。”洛伦娜轻飘飘地评论道。   凯厄斯无声地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直到他开口问她。   “那么,你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一员吗?”   洛伦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她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对他说:“哪怕我不愿意承认,我也确实是那种人。”   “真的?”   “真的。”洛伦娜说道,“我想做的事对我本人来说毫无意义,只是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哪怕我父亲去世了,那个人也不会活过来,而我自己还会陷入危险之中——我现在不就是在流亡之中嘛。”   “复仇并非无意义之事。”凯厄斯反驳道,“这是人之常情。”   “你刚刚还说愚蠢是人之常情。”洛伦娜说,“好吧,那么我要补充:我对于完成那件事之后的人生没有什么计划,毕竟人生本就没有意义,我多半会被通缉一辈子,带着我的一大笔钱一直跑路。”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凯厄斯说,洛伦娜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不过那不会发生的。”   洛伦娜笑了几声:“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被你转化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做呢?”   凯厄斯也跟着笑了,他继续向前走着,“我的意思是说,吸血鬼的生命很长,我可以陪你一起发现它的意义。”他说道,“我会信守诺言,在你做完你要做的事情之前不会转化你。时间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延长约定。”   洛伦娜跟在他身后撇了撇嘴,“我不想被转化的时候你想转化我,现在我愿意了,你反倒不这么做了。”她边走边说,“我们往哪走?”   “前面就是河边了,你想过去歇一会儿吗?”他问道。   “好呀。”洛伦娜说。   他们朝河边走去。凯厄斯走着,转头看了看洛伦娜,“我刚才在想,你不是愿意被转化,而是打算用这份力量去做你要做的是……在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不情不愿地加入沃尔图里,还是直接把自己烧死?”   “非得回答吗?”洛伦娜跟了上来,和他并排走,“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闻言凯厄斯又看了她一眼,“我不能理解你。”他笑道,“巫师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   “倒不是巫师,而是罗齐尔……”洛伦娜停顿了一下,“算了,没什么。”   “纯血吗?”   “这种东西……当然不是。”洛伦娜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我曾经的身份比未来的更令我满意。”   凯厄斯挑了挑眉,“是吗。”他们已经到了河边。   夜晚的河边静谧又不至于荒凉,不远处的小吃店和咖啡店还有不少客人,店里的灯光和路灯的光让这里能稍微明亮一点。夜空的星光倒映在河流之中,微风吹拂过,洛伦娜把胳膊支在河边的围栏上,眺望着河面的波光。   在他们二人之间有如凝固了一般的安静中,凯厄斯注视着她,让洛伦娜有点莫名其妙。她于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假装他不存在一样。凯厄斯沉默了许久,他将她的脸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仔仔细细,全部的轮廓、全部的线条,直到洛伦娜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   “都说女孩会长得像父亲,但你不像。”凯厄斯说。   洛伦娜却笑了。   “那说法没什么根据。”她说,“他的优点我实在是没有继承到多少,我的魔法比不上他的,也没有他那么轮廓鲜明的下颌。”   “但你的优点是他所没有的,我深知这一点。”凯厄斯说,“你比他好千百倍。”   “才不是呢,不然现在他早是一具尸体了。”洛伦娜说。   “你很怕他吗?”凯厄斯问。   “世界上很少有不怕父亲的儿女吧。”洛伦娜说。   “我敬佩你的勇气。”他说,“我知道你会成功的;而机会并不是那么难得,同样的纰漏不会出现两次。”   “那我借你吉言了。”洛伦娜笑着说。   他们看着浮光跃金的河面。河对岸是漆黑的一片堤岸,更远处有着森林黑色的轮廓,在视线范围的最远的地方,另一座城市的灯火隐约可见。   她忽然没来由地说道:“我的朋友们不知道我在这里,她们多半会觉得我已经死了。”   “现在你的名字已经传遍英国了,连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也知道你的名字。你父亲下了血本。”凯厄斯说。   “我不会做傻事的。”洛伦娜说,“不过我有所准备,可以叫另外那几个人帮点小忙。”   “你很信任他们?”   “我部分地相信一些人,并没有人得到过全然的信任。”洛伦娜中肯地陈述道,“我敢叫他们帮我,因为他们也需要我帮忙。”   “你信任过奈杰勒斯,然而他却背叛了你。”他提出了反对。   “奈杰勒斯不一样。我是没得选才会和他联手。”洛伦娜说,“那几个麻瓜……他们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看来你需要再放手一搏了。”凯厄斯说,“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用怕。你父亲不是什么不可战胜之人,你更不是孤身一人。”   洛伦娜沉默了许久,她又露出那种观察者的仔细考量、充满深思的神色,用她那双绿眼睛看着他。   过了半晌,她点了点头。“对,不怕。”她低声说。   月光照着粼粼的水面,河像是一条梦幻般的路。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得像个怪异的假期,洛伦娜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读书,沃尔图里的藏书丰富得惊人,剩下的时间则都被凯厄斯霸占了,洛伦娜发现他所掌握的知识比她想象得更多。他向她讲了沃尔图里的一些事,以及洛伦娜所不知道的关于吸血鬼的一系列事情。到了沃尔图里的一星期之后,洛伦娜完全恢复了健康,她因为意外而变得有点波动的魔力也复原到了正常的水平。   将近一个月过去,洛伦娜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在沃尔图里的生活。死亡的威胁离她如此遥远,这里阳光明媚,风景秀丽,每天的生活安逸,而且还有她所喜欢的凯厄斯的陪伴。凯厄斯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的经历比洛伦娜读书读到的都更加丰富,在他们交谈时经常叫洛伦娜感到惊奇。   不考虑她事实上是在流亡的话,洛伦娜会享受当下的境遇。她察觉到自己对于凯厄斯的感情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变得难以忽视,它占据了她心中很大的一个地方,以至于每次和凯厄斯待在一起,她都会心中一阵悸动。   她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洛伦娜依然坚持练习魔法,一般这种时候,凯厄斯会在她不远处看着她,然后从吸血鬼的角度给出一些提议。   “还是不打算转化我吗?”洛伦娜收起魔杖,无奈地说,“如果你转化了我,我就没有必要天天练习这些魔法了。”   凯厄斯笑了。   “你说过,你要先杀死菲利普·罗齐尔。”他抬起手,握住了洛伦娜的肩膀,用轻柔的声音说,“在那之后,我才会转化你。”   洛伦娜抬起头看他,凯厄斯的头发垂在脸侧,即使语气温柔,他血红色的虹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她盯着凯厄斯,自她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雕塑般的俊美丝毫未变,然而洛伦娜对他的观察总是有着变化莫测的结论,她已经无法不去承认自己的感情。   烛火被窗外的夜风吹灭,一瞬间,黑暗吞没了房间,只剩下银白色的月光。   “你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想同样问你。”洛伦娜不由自主地开口,轻声说,“你爱我吗?”   安静随着话音的消失而降临了。   凯厄斯似乎是没有听清她的话一样,他皱起了眉,表情却没有不满,洛伦娜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是没有说清楚,然而她又知道,吸血鬼的听力比人类好上很多倍。几秒钟过去了,沉默仍在延续,她开始怀疑或许这就是凯厄斯想要做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她耗下去。   洛伦娜开始思考后果了:如果他说“爱”,她剩下的作为人类或是非人类的生命都要和凯厄斯绑定在一起,如同一个预言一样,无论她想或是不想。她突然开始慌张起来,凯厄斯有能力让她彻底爱上他,这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而一旦她爱上了他,她便会心甘情愿地被绑在他身边。   他的轻而易举,甚至是只要他说出“爱”,只要他做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洛伦娜就会报以同样的情感。   她会爱上凯厄斯,这个事实让洛伦娜的内心着起了火。   命运早已指出了她的道路。凯厄斯伸手抚摸了一下洛伦娜的金发,他微微一笑。   “我爱你。”他说。   他盯着洛伦娜的脸庞,手指顺着金发而下,如同穿过海浪,“那么你呢?”他在她耳边问,“上一次你拒绝了我,现在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月光照亮了凯厄斯的脸,洛伦娜无法移开她的目光。她的心已经成为了他的俘虏,无法转圜。   “我也爱你。”   她说道。   凯厄斯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神情透露出一丝狂热,红色的双眼似乎变得更深——某种伪装正在破裂,他显现出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最浓重的爱意,抬起手抚摸着洛伦娜的脸。   “我最亲爱的洛拉,我的爱人。”他与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不要食言。”   “我不会食言。”洛伦娜的眼中只有他,她不愿意移开她的目光。   她踮起脚,她的脸进一步地靠近了她的爱。洛伦娜闭上眼睛,就像她期望的那样,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亲吻那么冰冷,带着无限爱意。   ☆、41. 礼物 接受全部的爱   chapter41   他们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一个前所未有的、深情的吻,洛伦娜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不愿意与他分开。凯厄斯搂着她的后背,他的力气很大,压迫着她的肋骨,可是她很喜欢这样。他的身体还是那样冰凉,他的吻却那么热情——说是吻可能已经不太恰当了,他更像是在咬她,用他的唇强势地堵住她的嘴,舔舐着她的口腔,掠夺着她嘴里的空气,这一切都带着纯粹的动物性、占有欲和爱。   这个吻洛伦娜的心里引发越来越多的情感——她不知道那是否就是爱,但她只想和凯厄斯在一起,她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时此刻。   他们终于分开时,凯厄斯依然拥抱着她,在月光下,他的脸完美得像是幻觉一样。洛伦娜放任自己的渴望生长,她靠在他的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爱你,我爱你,凯厄斯。”   “我知道,我亲爱的。”他抬起手抚摸着怀中爱人的脸庞,抬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额头,鼻梁,颧骨,下巴,耳朵,“你真美,洛拉。”   “我们现在这算是……”洛伦娜顿了顿,羞涩和紧张让她微微颤抖,“开始交往了吗?”   “你愿意吗?”他急切地问她,“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洛伦娜对他说,“我很愿意。”她看着凯厄斯的双眼,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他深而暗的爱意。   “当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知道你会属于我。”他含情脉脉地说,他的话语甜蜜得让洛伦娜心醉,“我们的爱会变成永恒。”   他再一次吻了她,洛伦娜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我想让你更用力地抱我。”在接吻的间隙,她稍微离开了一些对他说,凯厄斯的胳膊搂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一下下亲吻着他,又被拉进一个深吻里。她的爱人没有呼吸和心跳,可是她知道他也被热情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吻那么激烈,让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情感。   他们一定是过了很久才松开了彼此,洛伦娜的脸庞通红,她的心还跳得那么快,就像是那颗心被凯厄斯紧紧攥着。   “之前那件事……我很抱歉。”洛伦娜说,“我是说,婚礼之前的那件事。”   “哪件事?”凯厄斯说。   洛伦娜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那时我说我不爱你……我一直是一个很胆怯的人,我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主动和他牵手,凯厄斯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她说了下去,“如果不敢为对方迈出一步,那根本不能算爱,不是吗?可是当时的我不敢,我不敢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敢?”凯厄斯看着她的眼睛。   “我失去过我爱的人,我不敢再去……”她小声说。   “所以如果不是你父亲没有被杀死,你会一直隐瞒着自己的情意,哪怕你爱我?”他问道。   “我……”洛伦娜咬了咬下唇,“说不定呢。”   “那么,我很庆幸。”凯厄斯说,“或许是命运的定数,我们如今相爱。你不会失去我,这是一个保证。”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明亮,里面沉着血一样的红色,他凝视着她,可以肯定的是,他根本没有尽兴。可是他没有再吻她,而是很矜持地露出一个笑容,“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想,你应该睡觉了。”   洛伦娜怔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他会……和她做一点更亲密的事。   “嗯……那么,晚安。”她对他笑着说。   凯厄斯从她的房间离开了。洛伦娜躺在床上时简直睡不着觉——她是如此爱凯厄斯,而她知道,凯厄斯对她的爱只会更多。   意大利似乎永远都是晴朗的。第二天洛伦娜起床时,窗外的蓝天和耀眼的阳光昭示着夏天的好天气,她想到凯厄斯——自己的男朋友,在这种晴天,他肯定是不会出门了。   收拾妥当之后,她离开自己的房间,往会客室走去。吉安娜似乎正等着她,“有你的包裹,洛伦娜小姐。”她的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促狭。   “谢谢你。”洛伦娜说。她怀疑吉安娜知道了她和凯厄斯交往的事情……说不定这种事已经到了在沃尔图里人尽皆知的程度了。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她的包裹并不大——看起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麻瓜行李箱。洛伦娜把它拿回了她的房间:箱子被施了空间伸展咒语,装着她的魔法道具、魔药、电脑、一堆书本以及一些生活用品,都是从伦敦发来的。她正把那些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洛伦娜过去打开门。   “早安。”凯厄斯对她说。   “早安。”洛伦娜吻了他一下,“你已经对他们公开了?”   “我的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凯厄斯说,“谁都能闻出来。”   吸血鬼的嗅觉总是能让洛伦娜感慨万分,“这没什么。”她说,“我觉得挺不错的。”吉安娜肯定也是从某个吸血鬼那里听到的八卦,洛伦娜猜是德米特里。   他进了房间,关上门,“看来你的东西都到了。”   “并不是全部东西,只是一些用得上的。”洛伦娜说。她原本要回去接着把魔药箱从行李里面拿出来,凯厄斯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我有礼物要送你。”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洛伦娜谨慎地接过了她的礼物,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凯厄斯的表情——她心中有一些假设,让她觉得压力倍增。她慢慢打开盒子,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盒子里的是一条项链,而不是她所以为的其他某种首饰。这条项链看起来价格不菲,说不定是纯金的……它的挂坠是一个V字的形状,带着复杂的花纹,一种精美而古典的对称性。   她似乎在哪见到过这条项链……是了,她已经看了太久这群吸血鬼穿便装了。他们穿长袍时总会戴这种项链,只不过大多数人的项链是银色的。   至于金色的,她好像只在凯厄斯和阿罗、马库斯那儿看到过。   V,代表着……沃尔图里。   “谢谢你。”她不确定地说,捏着金链子把那件首饰拿了起来,“这是……”   “一种象征。”凯厄斯说,“证明你是家族的一员。”   洛伦娜愣住了,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凯厄斯还在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期待着她直接把它戴上。见她一直没有动作,他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项链。洛伦娜盯着他的手,他解开了链扣……他的手靠近了她的脖子,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锁骨,他亲自为她戴上了那条项链。   “这……”洛伦娜抓住了他还在她脖子旁边的手,“这是不是有点……太贵重了?”   她又没和他结婚,怎么就成了家族的一员了……   他握住她的手,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你不必考虑贵重与否。”他说。   “……嗯。”   “需要帮忙整理东西吗?”他问。   “好呀——”洛伦娜恋恋不舍地攥了他的手一下,才从他旁边离开,看向她的箱子,“呃,事实上,倒不是需要帮忙,我其实只是……”   “想要我陪着你?”   凯厄斯笑着问。   洛伦娜的脸红了。她刻意不去理他,跪在箱子旁边的地毯上,拿出了她装着魔法道具的一个小匣子,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挨个查看。   凯厄斯坐在了她旁边,饶有兴趣地看她搁在一旁的东西,“这种东西我是知道的。”他从里面挑出了一个用银线编织的小挂坠说。   洛伦娜看了那东西一眼——那是她今年过生日时约瑟芬送给她的护身符,据说可以驱逐有危险的黑暗生物,“怎么了?”   “文艺复兴时候的炼金术师以为这种东西可以伤害到包括吸血鬼和狼人在内的一些生物。”他说,“实际上至少对吸血鬼并没有什么用处。”   洛伦娜沉默了几秒钟,“我都不知道这种事呢。”她说,“我当它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具而已。”   “你们巫师可真有意思。”   他把护身符放回了原处,转而去看其他东西了。   洛伦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袋子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她把它递给凯厄斯,“就当是我的还礼吧。”   “领带夹?”凯厄斯接了过去。   虽然没有什么吓人的象征意义,但至少是金的,姑且还能当做还礼……她实在受不了平白接受人的礼物,那就像是欠了一份巨大的人情一样。   “我自己做的,可能不是那么精美……上面有一点魔法,能带来好运。”洛伦娜紧张地说,她观察着凯厄斯的神色,好在,他没有表露出不满,反而露出了一个很愉悦的笑容。   “谢谢你,亲爱的。”他说。   洛伦娜原本以为这样的互赠礼物总算是到此为止了,可是她在第二天就意识到:凯厄斯比她想象的要更殷勤,以至于接连着一星期,凯厄斯每天都要给她带来一份让她眼前一黑的礼物,每一个都是她根本没办法还回去的。   当他送给她一对绿宝石的耳环之后,洛伦娜犹豫地开口,“其实你不必给我送礼物的。”   “为什么?”凯厄斯不解地问。   “我……实在没有什么能还礼的。”洛伦娜低声说。   他轻轻地呼吸了一下——洛伦娜知道,吸血鬼是不用呼吸的。他的动作让她感到不解,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他一定是生气了。她瑟缩了一下,已经做好了认错的准备,只要他指责她;可是他却伸手把她拉进了他的怀里,给了她一个柔和的亲吻。   “我和你曾经遇到过的人不同,我爱你,洛拉。”凯厄斯吻着她,“你没有欠什么人情,你也不必考虑还给我什么东西,你只要接受我的爱。”   有一瞬间,茫然无措的感觉击中了洛伦娜,她在曾经那个只有利益的体系里度过了十八年,到了现在,她竟然不知道她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做。   但是她会适应的……洛伦娜知道这一点。   她抬头亲吻凯厄斯。她愿意接受他的爱意,她愿意把自己全部的爱意交给他,毫无保留地,直到……永恒。   ☆、42. 隐忧 成为一家人?   chapter42   如果说和凯厄斯相爱之后的生活有了什么变化,洛伦娜认为,很明显的一点就是沃尔图里对她的态度变得更怪了。   原本她颇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对这里的人都带着一点疏离和礼貌;凯厄斯之外的大多数吸血鬼对她更多的是保持距离的好奇。可是最近不一样了……她曾经在某条走廊隔着很远看到了简,简瞥了她一眼,就用她吸血鬼的速度飞快地离开了。要知道,在此之前,简一直对她很不客气。   至于海蒂和德米特里,洛伦娜之前就发现,他们两个是这里最像人类的两个,或许是因为常常要在人类世界抛头露面。他们也是会和沃尔图里的人类工作人员说笑的类型,因此大多数人都很喜欢他们。他们原本对洛伦娜很友好,最近也变得格外……严肃正直。   而那是因为凯厄斯,洛伦娜知道这一点。   那些吸血鬼敬畏凯厄斯,也连带着对她改变了态度。洛伦娜对此并不适应,她把凯厄斯当做自己的爱人:在她的文化中,应该管他叫做她的“男朋友”。然而在他的眼里,洛伦娜心想,或许已经把她当做了类似于家庭成员的那种身份……这种猜测叫她格外紧张。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有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是罗齐尔家的二小姐,但是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她已经和家族断开了,至少从魔法的角度来说是这样。她庆幸自己在霍格沃茨这个寄宿学校上了七年学,不至于离开了家里、离开了仆人就什么都不会做。事实上,她依然是洛伦娜·索菲亚·罗齐尔,毕竟她没有被除名也没有嫁人,她的名字和画像还在族谱上。   凯厄斯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洛伦娜已经逐渐习惯了和凯厄斯牵手、拥抱或者接吻。晚上他们一起走在沃尔泰拉城的街道上,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   “我曾经幻想的恋爱就是这样。”她向凯厄斯说,“我原本以为这不会发生了。”   凯厄斯吻了她,就像是洛伦娜所期望的那样。   “你愿意见见某个人吗?”他问她,“苏尔庇西亚,她想见你。”   洛伦娜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她只知道那是阿罗的妻子。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对阿罗有妻子这件事感到很惊奇,她原本以为像他那种人是不会恋爱的。她有一种预设,苏尔庇西亚或者和阿罗是很相似的那种人,而这给洛伦娜带来了压力。   “我最近不方便见她。”洛伦娜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也知道的。”她说完有点脸红,如今已经到了八月初,她的月经一如既往地按时到来,而她的爱人虽然从来没有说起,他也肯定清楚这件事。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凯厄斯的表情少见地有了一丝窘迫,“那么,或许过几天……”   “那就过几天吧。”她答应了。   洛伦娜给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她密切关注着英国的消息,沙菲克先生在竞选中惜败了:她原本就不认为他会成功,更不用说政治联姻未果之后了。如今早不是纯血家族高人一等的时代了,连家养小精灵都要按照法律发薪水,走原本那条路只会越来越没有前途。   但是这也不是没有好的一面。罗齐尔家想要权力,沙菲克家想要钱,原本两家利益的交换因为洛伦娜的“失踪”而终止,她父亲想要进威森加摩的愿望也跟着落空了。   这倒是让洛伦娜很开心。她把这事讲给凯厄斯听,结果凯厄斯给她带来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新闻。   “我叫魔法部的人留意着,他们说埃里希又开始约会了。”   “和他之前的女朋友?”洛伦娜问。她对于那个女孩很是愧疚,她不是有意抢她的恋人的,实在是他们家庭的要求,让他们都必须逢场作戏。   “是他新认识的一个女孩,在银行工作。”凯厄斯说。他们紧挨着坐在他房间里的沙发上,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洛伦娜嗤笑了一声。   “男人没一个好的,都是见异思迁的混蛋。”她低下头,似乎是思索了片刻,随即看向凯厄斯,“我没有说你,别误会。”   凯厄斯确实不是……男人,他是男吸血鬼。   “我没有误会。”凯厄斯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没有指责我。”   “埃里希其实曾经是个挺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洛伦娜回忆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五岁的孩子,他八岁。我母亲刚刚去世,他爸爸带他来我家,他送了我一条小狗,是一只柯基。”   “你还养过狗?”凯厄斯被勾起了兴趣。   “是啊,那只小狗叫骨头(伯恩),我把它养大的。奈吉尔很喜欢它,但是我不让他跟骨头玩……有点自私,是吧?骨头只和我还有埃里希玩。”洛伦娜说。   “我愿意去想象那副画面,一定十分可爱。”凯厄斯伸出一只手搂住她,她披散的金发垂在他的胳膊上,“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去上霍格沃茨之前,骨头吃了巧克力死了。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我一直注意它的健康,可是家里的人太多,别人总有不小心的时候。”洛伦娜顿了顿,“我把它埋在了后院,埃里希也来了,和我一起告别了它。”   “我很抱歉,亲爱的。”凯厄斯柔声安慰着她,“我衷心地希望你的小狗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幸福。”   “你不用抱歉的。”洛伦娜抬起头亲了亲他,“当时埃里希真的惹怒我了……他这样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呢?我可以再送给你一只狗!——我两个月都没理他。”   骨头的模样再次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在妈妈去世之后,她恐惧地度过了一个个黑暗的雨夜,陪伴她的是她的小狗——她勇敢的、充满魅力的小狗,任何人经过她的房间,骨头都会很大声地冲着门口吠叫。它会在洛伦娜的怀里和她一起睡觉,热乎乎的、毛茸茸的小狗让她不再做噩梦。   “我很庆幸你没有嫁给那个男人。”凯厄斯在她耳边说,气流弄得她耳朵痒痒的, “现在,你属于我。”   洛伦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八月中旬,她终于要去和苏尔庇西亚见面了,虽然她很不情愿。凯厄斯叫她穿上长袍、戴上他送给她的那条项链,洛伦娜照做了。她问他了不少关于苏尔庇西亚的问题,诸如“她是什么时候的人”、“她是哪个国家的人”。她之前和埃里希订婚之后就参加过沙菲克家的聚会,埃里希堂兄的妻子和她相处很是尴尬……她认为现在的情景就和当时相似。   他们又绕了好远的路,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会客室的小厅,阿罗似乎已经在等他们了,从他的神色中,洛伦娜猜测他和凯厄斯肯定达成了某种共识。再接下来的路是由阿罗带她过去的,他们只走了很短的一条走廊就到了苏尔庇西亚所在的房间,在阿罗的示意下,洛伦娜自己走了进去。   她进入的这间房间似乎和这座城堡里的其他房间没有太大的区别,装潢也是意大利风格的,但是在细微之处才能看出房间主人的品味。苏尔庇西亚的年龄肯定很大了,她的审美也是古典的,但还没有达到三位统治者那样的古老的风格。洛伦娜心想,事实上,沃尔图里的任何一个人肯定都比她的年龄更大,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人类,而这里看起来最小的简也比她大几百岁了。   房间里只有她和苏尔庇西亚两个人——或者是说,一个人和一个吸血鬼。苏尔庇西亚正站在窗边,对她微微一笑。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即使她的皮肤苍白,洛伦娜也能依靠骨骼的形状判断出她是南欧人,她有着长长的褐色卷发和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格外友善亲切。   “你就是洛伦娜吧。”她说,“请坐,要来点红茶吗?”   “谢谢,不用麻烦了。”洛伦娜说。她坐在了茶几旁边,苏尔庇西亚也跟着坐在了她对面,“很荣幸能够和您见面。”她对那吸血鬼说。   单独和吸血鬼相处,她倒是不害怕的,毕竟她的爱人是凯厄斯……她只是感到些许紧张。   “你来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苏尔庇西亚注视着她,“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漂亮。”   “万分感谢。”洛伦娜说,“被一位美貌惊人的女士夸赞外貌,我简直受宠若惊。”   “这是你们英国人的客套话吧?”苏尔庇西亚笑了,“不必见外,我们以后还会共处很久的。”   洛伦娜尴尬地笑了笑,“我很期待。”   “我知道你是凯厄斯的伴侣,这实在有点出乎预料——已经三千多年了。”苏尔庇西亚探究的目光看着洛伦娜,“你的年龄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孩子。”   “我明白的。”洛伦娜说,“我想,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她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苏尔庇西亚给她的感觉这么怪了:吸血鬼不需要眨眼睛。其他的吸血鬼或许还会装装样子,但苏尔庇西亚一直看着她。   “你是女巫。”苏尔庇西亚点点头说,“所以你和大多数人类都不一样。”   “或许如此……”洛伦娜迎着她的目光去打量她,“我就当做是对我的夸奖了。”   “你在沃尔图里还习惯吗?”苏尔庇西亚笑了,“凯厄斯打算推迟转化,所以我猜他一定很珍爱你。”   “我和凯厄斯真心爱着彼此。”洛伦娜说,“当然,我很喜欢这座城市,也很享受住在这里。”   “吸血鬼的爱情和人类的不一样,我想凯厄斯应该没有和你讲过。”苏尔庇西亚说,“……更加坚贞不渝,一旦吸血鬼坠入爱河,那种感情就永远不会消退。”   凯厄斯告诉过她马库斯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原因:他的伴侣,也就是阿罗的妹妹狄黛米,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失去伴侣对吸血鬼的打击是无法磨灭的。吸血鬼种族内,大多数暴力行为都是为伴侣复仇导致。”她还记得他的话,“他们会变得意志消沉,能力也大不如前。”那时她的肩膀被凯厄斯紧紧抓着,她知道凯厄斯不能忍受失去她。   洛伦娜看了看苏尔庇西亚。   “你的意思是……”   “你已经不能反悔了。”苏尔庇西亚说,“当然,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我没打算反悔。”洛伦娜坚定地说。   “但你也没打算成为沃尔图里的一员,不是吗?”苏尔庇西亚说。   她的话叫洛伦娜有点冷场。一时间她的心中感到了慌张,她移开目光去关注窗帘上的花纹,“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她干巴巴地说,“我不是那种能做出承诺的类型,我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转化之前还活着。”   “如果你活过了转化呢?”   苏尔庇西亚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问出一个答案。   “到那时候——我当然会成为这里的一员。”洛伦娜说。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没有底气。   “那就好,”苏尔庇西亚欣慰地说,“我期盼着和你成为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叫洛伦娜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她辞别苏尔庇西亚、离开她的走廊时,凯厄斯正在外面等她。她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有一瞬间她还以为凯厄斯的手有了温度,她随后才发现,是她自己的手变得冰凉。凯厄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很苍白。”他把洛伦娜拉到他的怀里,仔细地看她的脸。   “没什么。”洛伦娜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糟糕,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喜欢……换做是一个出生在更好的家庭的人,或许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   “胡说八道。”凯厄斯皱起眉,不悦地说,“苏尔庇西亚跟你说什么了?”   “和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的。”洛伦娜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43. 结合 如题   chapter43   事情是从洛伦娜整理魔药箱开始的——那是她最讨厌的工作了,魔药的瓶子都是玻璃或者水晶的材质,不能用魔法整理,因为容易被撞碎。她之前花了一段时间装好了最常用的几种药,剩下的就扔在箱子里,直到八月下旬才想到要把它们也整理好。   也就是在这一堆不常用的魔药里,她发现了几瓶避孕的魔药。   她对此还有印象。她原本的计划里,嫁给埃里希只能算作一种紧急避险,而沙菲克夫人想让她尽早生几个孩子——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怀孕,洛伦娜简直要恶心得吐出来。她对女性分娩这种事有着巨大的厌恶,因此她早早准备好了避孕的药。   如今她不用考虑和埃里希结婚的问题了,那么这些药也就没有用处了。   ……没有用处了吗?   洛伦娜和凯厄斯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每天黏在一起聊天、辩论,洛伦娜愈发觉得他们心意相通,然而亲密行为还只停留在亲吻和拥抱的阶段。   凯厄斯绝对想要和她更进一步,洛伦娜心想,只不过他一直忍着没有做。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她却已经打算把自己交给他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在半夜跑到凯厄斯的房门外,和菲利克斯大眼瞪小眼,一旁的亚力克尴尬得左顾右盼。   “别误会,我只是来和他说句话。”洛伦娜苍白地解释道。   “我没误会。”菲利克斯眼神躲闪,“他发了火,你确定要去吗?”   中午凯厄斯陪洛伦娜吃的午饭,那时候他看起来还挺和颜悦色的,听他的意思,下午好像要审判某个南部战争的残余势力。洛伦娜差不多都要忘了他发火是什么样子的了,她踌躇了一下,原本想要回去了,凯厄斯却突然打开了门。   “进来。”他表情很阴森,昏暗的灯光从他身后的房间里洒出,照亮了一小块走廊。   (省略) 作者有话要说:  ~呜嗷嗷嗷嗷呜啊嗷啊~呜嗷呜呜~呜啊~啊嗷啊呜嗷呜~~~嗷~呜呜呜~~嗷嗷嗷呜啊呜呜啊呜嗷呜呜啊呜嗷呜啊嗷啊呜~嗷啊啊~嗷~呜嗷嗷~啊嗷嗷嗷呜啊呜呜啊呜嗷呜呜~嗷~~啊嗷啊呜嗷嗷呜嗷~嗷~呜呜嗷~嗷嗷嗷嗷呜啊嗷嗷啊呜嗷呜呜啊嗷呜呜啊嗷啊呜嗷嗷呜嗷~嗷~呜呜嗷~嗷嗷嗷嗷呜呜嗷嗷啊呜嗷呜呜~嗷啊~啊嗷啊呜嗷嗷啊啊~嗷~呜呜嗷嗷啊嗷嗷嗷呜啊呜呜啊呜嗷呜呜啊嗷呜啊啊嗷啊呜~呜啊~~嗷~呜呜嗷啊~嗷嗷嗷呜呜呜呜啊呜嗷呜呜啊啊呜呜啊嗷啊呜~~嗷呜~嗷~呜嗷~呜呜嗷嗷嗷呜啊嗷啊啊呜嗷呜呜~嗷嗷~啊嗷啊呜~~呜呜~嗷~呜呜呜呜~嗷嗷嗷呜啊嗷~嗷呜嗷呜呜啊啊啊呜啊嗷啊呜~呜~呜~嗷~呜嗷啊啊呜嗷嗷嗷呜呜呜呜啊呜嗷呜呜啊~啊呜啊嗷啊呜~嗷啊啊啊   ☆、44. 订婚 于是就订婚了   chapter44   洛伦娜几个小时后浑身酸痛地醒来,她这才意识到梦里冰凉的感觉就来自于凯厄斯,他躺在她身边,洛伦娜抬眼去看他,看到他鲜红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她。   “早安,亲爱的。”她费力地抬起胳膊给了她的爱人一个拥抱。   “早安。”凯厄斯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一直在想,我们就像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合葬在某个棺材里面,等到几千年之后,我们还不会分离……多么浪漫。”   洛伦娜笑了。   “我知道你爱我。”她说,“如果你不是永生的生物,我们一定会合葬的。”   “所以那不会发生。”他说。   “你知道吗,17世纪之前巫师界有过一阵盗墓的风气,据说合葬的一对的尸体可以用来炼制爱情魔药,使其效果倍增。”洛伦娜靠在他怀里,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现在已经因为你lost virgin了,血的味道有没有变?”   凯厄斯大笑起来,“没有变,处子之血只是个谣言。”他用带着凉意的手抚摸着洛伦娜光裸的后背,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现在很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我爱你。”洛伦娜贴在他身上,凯厄斯的温度极低的身体和她之间没有任何阻隔,“曾经我愿意为了我母亲而死,现在我愿意为了你而活着。”   凯厄斯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吻她,他们密不可分地挨着彼此,就这样温存了好一阵子,洛伦娜才坐了起来,她的腰腿因为这样的动作而肌肉紧张,但她撑住了,从床上下来。   “怎么了?”凯厄斯问道。   “我要洗个澡。”洛伦娜无力地答道。   凯厄斯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床边,又拖到了床上,紧紧抱住她。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很柔和地说,“交给我吧。”   洛伦娜的脸庞因此而羞红了,但没有反抗他。   凯厄斯把她抱了起来,他走到浴室,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浴缸里。等到热水没过了洛伦娜的身子,她看着凯厄斯将她需要的东西摆在浴缸旁边,“我昨天怎么样?”她用很无辜的表情对着他,“我给自己打七分,除了用嘴的那部分之外并不算很烂。我给你十分。”   “同样给你十分,”凯厄斯摸摸她的头顶,“不用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洛伦娜花了一段时间把自己清理干净,她发现凯厄斯把魔杖也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这一点显得格外贴心——她记得自己告诉过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只有魔杖在旁边她才会有安全感。   一个热水澡果然很有效果,等她从浴缸里出来时,她的疲惫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她用毛巾擦干身体,头发直接用魔法弄干。穿上浴袍时,她心中被爱意填满的感觉依然很明显。她和凯厄斯的进展是实质性的,她对他的爱也愈发热烈……而且这次的经历让她很喜欢,她知道凯厄斯也是这么想的。   她走出浴室,凯厄斯正在等她了——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这件衣服应该也是沃尔图里制式的古典的长袍。他最里面是一件暗红色的立领袍子,外面是黑色的斗篷,戴着金色的V形项链,一副整装待发要像是参加严肃场合的样子。   洛伦娜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要处理南部战争的残余势力,还为此发了火,“我很抱歉,昨晚肯定耽误你工作了。”她窘迫而愧疚地说,“你是要去开会吗?”   “开会?”凯厄斯眯了眯眼睛,“不,不,我有比那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所以……”   洛伦娜看着凯厄斯。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金盒子,镶嵌着宝石,在灯光下微微闪烁。某种犹豫的情绪似乎正在困扰着他,他打开盒子,就像是很让他踌躇的一件事。他随后凝视着洛伦娜——他单膝跪地。   洛伦娜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爱人凯厄斯,沃尔图里的统治者之一的凯厄斯,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他手中的盒子冲着她的方向,洛伦娜看到里面是一枚戒指……红宝石像是血液。   “我最亲爱的洛伦娜,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问。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洛伦娜几乎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响彻整个房间,凯厄斯的目光没有丝毫放过她的意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是这根本行不通。她必须直面这个问题:凯厄斯正在向她求婚。   “我……”洛伦娜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让我想想……”   她对此没有任何可参考的资料。她要承认,凯厄斯是一个很好的爱人,让她十分满意。世界上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他们在思想上合拍,凯厄斯有着洛伦娜所不知道的知识、经历过她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的话语总是让她着迷。凯厄斯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很好的男朋友,以及,虽然只经历过一次,但洛伦娜知道他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床伴。   可是眼下他拿出戒指,单膝跪地向她求婚,她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是不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她无法耽于沃尔图里,把自己的责任抛在脑后,不仅如此,她还不能肯定凯厄斯会不会有一天不再爱她。在死亡提前带走她之前,或者在凯厄斯对她失去兴趣之前,她不愿意……保证什么。   凯厄斯盯着她的脸,不肯遗漏任何细节。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你,我很想接受你的求婚……”她强迫自己开口,“可是……”   “可是?”他皱起眉头。   “我想,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有可能在转化之前就死掉,或者更糟,等你厌烦我了,你绝对会丢掉我的。”她磕磕绊绊地说着,“我……我想……”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凯厄斯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了洛伦娜面前,低下头与她对视,愤怒地指责道,“你对于我来说完美无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你,始终如一:每当我以为我对你的爱已经到达了我所拥有的最多时,到了第二天,我都发现我对你的爱比前一天更多!我不可能厌烦你,更不会抛弃你——你要质疑我对你的爱吗?!”   洛伦娜退后了一步,“我——那如果我被我父亲杀死了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凯厄斯的神色严肃,目光深得惊人。   “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他一字一顿地、郑重地说,“我请求你嫁给我。”   洛伦娜的呼吸有一瞬间滞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凯厄斯……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她……   哪怕犹豫不决,心里的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好。”她在他的注视中点头,凯厄斯握住她的手,缓慢地,谨慎地,把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这是她第二次戴订婚戒指了。这一次是她自己的意愿,是她自己的爱。   “我的未婚妻!”凯厄斯呼唤她,若不是他们真心相爱,他的表情便显得可怕,语气也咄咄逼人了。洛伦娜扑进了他的怀抱里,接受他的如暴雨一样的亲吻。她的心里升腾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混合在甜蜜的爱里,难以辨别。   “我们会幸福吗?”她闭上眼睛,茫然地问。红宝石的戒指让她感受着手指上的重量,人们说红宝石热情似火,象征着爱情的美好、永恒与坚贞,她希望那会是真的。   “我们会很幸福。”凯厄斯的冰冷的脸颊贴着她,“——我会让你幸福。”   “那正是我期盼的。”洛伦娜说。凯厄斯的温度隔着布料渗透到了她的身上,让她一阵阵发冷,可是她根本不在意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会结婚,你将要成为我的王后——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凯厄斯低语道,“等你父亲一死,我就会转化你,在那之后举行婚礼,好不好?”   “你可以提前转化我,我很乐意接受。”洛伦娜迫切地说。   “我知道你要以人类之躯毁了你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必须由你亲自完成。”他在她脸侧吻了又吻,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在那之后,我们才能真正融为一体,你的血会在我的体内,我的血也会流进你的血管。”   他的手紧紧抓着洛伦娜,像是巨龙抓住自己的宝藏。   洛伦娜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们相拥了很久,久到她怀疑他们要变成一尊雕塑了,他们才分开彼此。   “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她突然问他。   “很久以前,它是浅蓝色的。”凯厄斯柔声说。   “那时你有爱人吧。”她又说。   “……按照现在的标准,我那时确实有妻子。”   “你们感情很好吗?”   “怎么,吃醋了?”他笑道,“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甚至在我变成吸血鬼最初的一百年里,辗转于不同女人之间——那时的我迷茫又困惑。现在我想,或许我孤身一人三千多年,只是为了遇见你。”   洛伦娜注视着他,“我很遗憾没能早点遇到你。”她说,“我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他捧住她的脸。“是的,还不算晚。”他肯定地说。   ☆、45. 转机 准备回去了   chapter45   洛伦娜花了一个月才真正适应了她的订婚戒指带来的影响,包括阿罗、马库斯、苏尔庇西亚若有若无地把她当做“自己人”的古怪态度,以及卫士们的敬畏和过度保护。期间她和凯厄斯又做了几次,她的爱人在床上的偏好可谓是显而易见的,每当他们结合时,洛伦娜都觉得格外满足,他对她的爱会通过行动表达出来,让她意识到他们是真正的爱侣。   她沉溺于和凯厄斯的爱情之中,但她不会忘记自己没有完成的任务。她的心里悬而未决的那件事是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有时她会从一个坠崖的噩梦中惊醒,恐惧地想起曾经的事情,被凯厄斯安慰许久才会再次睡着。   除此之外,在沃尔图里的日子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洛伦娜和凯厄斯恩爱非常,她搬到凯厄斯的房间之后,也把自己差不多所有的个人物品带了过去。他的房间里渐渐被她的气息填满,最终构成了和谐的图景。她的私人藏品,厚厚一摞高清蓝光电影碟,得到了凯厄斯审慎的对待:他们最先看的是洛伦娜喜欢的音乐剧《剧院魅影》的官方碟片,凯厄斯对于这部剧大加赞扬,但他依然更偏爱歌剧,因此在那个周末就带洛伦娜去了剧院,看的是《唐璜》。他们的结论是,他们都很欣赏彼此所喜欢的剧目,只是如果必须做出选择,他们还是更偏爱自己的口味。   他们几天后看了《夜访吸血鬼》,“我很喜欢汤姆·克鲁斯,我觉得他演的莱斯特很有你的风格。”洛伦娜调试播放器时对他说,“我喜欢这部电影是因为表达的情感很细腻。约瑟芬的评语是,这是一部关于吸血鬼男同性恋的悲情故事。”   她原本以为凯厄斯会讨厌这部电影,但是出乎意料地,凯厄斯给了它一个不错的评语。他表扬了电影的服化道、人物塑造以及剧情,和洛伦娜同样欣赏其中的情感,只在设定和一些细微之处进行了批评。“吸老鼠血的部分很恶心。”凯厄斯强调说,“以及,制造吸血鬼孩子是犯法的。”   生活还在继续。沃尔图里图书馆里的手稿中,一部分属于炼金术师和巫师的已经被洛伦娜看过了,她找到了施法的一些小窍门,可以让咒语里包含更多魔力。   而机会的到来总是给人惊喜。   十月的最后一天,万圣节当晚,他们是在沃尔泰拉的酒店过的夜。当她瘫软在床单上,凯厄斯把她抱在怀里,不必在意扔在地上的过于性.感的裙子和已经被眼泪浸透的的领带,这又是一场让她面红耳赤的、酣畅淋漓的经历。他们在酒店房间里看了洛伦娜喜欢的黑色喜剧《亚当斯一家》,“不是需要带脑子看的电影,”她是这样评价的,“它只负责提供快乐。”他们迎来了十一月的第一缕阳光,冬天在意大利并不寒冷。   也就在十一月一号,洛伦娜收到了来自英国的包裹。那时他们返回沃尔图里,大厅的接待女士把那个小而轻便的邮包给了洛伦娜,而她不记得自己邮了什么东西回来。   她拆开包裹时,仿佛心脏停跳了一拍。   ——那是她的月桂木魔杖。   “总不会是奈杰勒斯。”他们回到房间里,凯厄斯这样说。他一向很厌恶罗齐尔家这位长子,因此指责也不留情面,“我知道他是继承人,但我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不会过得太好的,在我把嫌疑扔给他之后。”洛伦娜使用了一个闪回前咒,她的魔杖尖浮现出几行小字,“噢,是詹妮弗——看来我要回去完成还没做完的事情了。”   “你似乎并不因为被出卖而憎恨他。”凯厄斯没有理会她的转移话题。   “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那回姑且就算是扯平了。”洛伦娜说。   凯厄斯瞧了瞧她,没有再说什么。洛伦娜知道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没有对自己的未婚夫完全坦诚,但坦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把毒害了她继母的事情当做一件可耻的往事,那次她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只是为了幼稚的报复,来填平她的怨恨。它甚至起了反作用,在那之后,她父亲就不愿意待在家里了,这给她的计划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而且还给她留下了后顾之忧。这几个月过去,伊弗希斯肯定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而伊弗希斯知道了,意味着奈杰勒斯很快也会知道。   她很快就拿自己的电脑给詹妮弗发了电子邮件。如今詹妮弗还是名义上的罗齐尔夫人,只是她也好像曾经的那些女人一样,被收入囊中后便失去了她丈夫的兴趣——与此同时她又不一样,她是一个复仇心切、意志坚定的女人,她告诉洛伦娜,如今的菲利普已大不如前,只能靠着魔药维持他魔法的稳定了。   而那是因为詹妮弗。她巧妙地安排了菲利普的饮食,只要他还喝着稳定魔力的药,他的魔力就会一直毁坏下去。   洛伦娜简直要爱死这个美国女人了,她多么想要立刻飞奔回家,亲吻她的面颊——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回去了。   “你现在和卡萨迪先生在一起吗?”詹妮弗提到了她的猜测,“你现在的地址在意大利。”   洛伦娜决定告诉她一点真相。“我们已经订婚了。”   “恭喜你!我很庆幸你不是孤身一人,还好你有盟友,而且这么坚定不移。要知道,我上个月和苏拉亚达成了一致,我们策划好了;而如果你想要亲手做这件事,我愿意让出这个机会。我们盼着你回到坎布里亚——你可以进庄园,”詹妮弗说,“而且奈杰勒斯不会挡你的道。”   她们在几十封邮件里敲定了一套完整的方案。苏拉亚刚刚回了奥地利,她已经怀孕六个月,无论如何再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詹妮弗会在那天留在庄园里,而奈杰勒斯——洛伦娜另有安排。   她在拟好计划之后就把这告诉了凯厄斯。   “终于,这部家族故事要等来一个圆满的结果了。”他说,“在这之后,我终于能够得到你了——拥有你的陪伴,永生永世。我想,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去英国。”   “我当然不介意!”洛伦娜说,“我喜欢你和我一起。”   他们一决定出行,沃尔图里就又忙碌了起来。这次和被凯厄斯带回来那回不一样,洛伦娜需要假身份和新的签证。当她拿到自己的新的证件时,看到上面的姓氏部分的“沃尔图里”,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罗齐尔家的女巫,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她会进入另一个种族,获得另一个名字。   “你没有生我的气吗?”在出发之前的晚上,她对凯厄斯说,“关于我对你隐瞒的事。”   “我没有对你生气,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凯厄斯说,“那些看见玫瑰的人,难道看不见玫瑰的刺吗?”   “这很公平。”洛伦娜赞同道,发出几声轻轻的笑,“你这三千多年里肯定也有不少秘密了,哪怕是我们交换秘密,我也会很快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些事情我可以慢慢向你说,我亲爱的洛。”凯厄斯说,“有些事还需要等待时机成熟。”   因为第二天就要出门,凯厄斯催促她赶快去睡觉。她躺在床上时,凯厄斯靠在她旁边,同他谈到她小时候的睡前时间,他便也说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时的世界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已经经历过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你能推测一下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吗?”洛伦娜问他,“譬如到下个世纪,会不会有外太空旅行?”   “世界的发展只是看起来唬人,实际上人类文明并没有太精彩的进步。进步只在科技上,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他很有批判性地说,“人类的思想并没有实现跳跃。”   他关掉台灯,示意她睡觉。洛伦娜在黑暗中哼唱着《绿袖子》的曲调,当她唱完一遍时,她听到凯厄斯发出一点笑声。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晚安,我的爱人。”他躺在她身边,即使他根本不需要睡眠,“我全部的快乐,我的心。”   ☆、46. 准备 到罗齐尔庄园了   chapter46   洛伦娜从来没有感觉从意大利到英国的飞机有这么慢。她一次次看手表,想要眨眼之间就能回到她的家乡,并不是因为什么思乡之情,而只是因为她复仇的火焰正在喜悦地燃烧。凯厄斯坐在她身边,让她的心绪得以平息,悄悄地在她耳边告诉她一点他所知道的情况,哪怕不到五千人的社会,魔法界依然有许多新闻。   她没有携带任何首饰,穿得十分素雅,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盘成一个发髻。她和她的未婚夫要先去伦敦,在那里落脚,并且去一趟她的公司,决定下一步的具体细节。她转过头,与凯厄斯的目光相遇,他微微一笑,牵住了她的手。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回到你的祖国了。”他说,“你在那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洛伦娜使劲攥住了他的手,“我原本想着,我应该和我的朋友们再见一面。”她在他耳边说,“但那或许并不现实,我还是装作已经死了比较好。”   他笑了起来,“你的家人们呢?”   “对于詹妮弗和苏拉亚,没有我她们也能活得很好。”她说,“至于其他人,我并不‘留恋’:奈杰勒斯和伊弗希斯,我希望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   凯厄斯若有所思地笑着,仔细打量着他的爱人,“我选择了一个很适合我的伴侣,”他沉吟道,“你的社会关系很简单,这一点很不错……”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英国领土的上空,“那么,或许还有什么遗憾吗?”   “我上霍格沃茨时暗恋的男生邀请我去他家所在的肯特郡玩,看来我也要爽约了。”洛伦娜说,“我很遗憾没有在遇到你之前和他表白,这样或许能让我的感情经历丰富一点,不是吗?”   “啊,如果那样的话,我就要和另一个男人竞争了,但我相信我会把你赢来的——直到有朝一日我把你抓住,我会想要把你紧紧捆住不放,锁在我的王宫里,免得丢掉我的宝贝;我会咬遍你的全身,留下我的印记,这样你就会完全成为我的人。”他紧挨着她,低声说,“那个男人是谁?你还喜欢他?”   “我的心里只有你了!”洛伦娜说着,用很快的速度亲吻了凯厄斯的面颊。   他们终于到了伦敦。凯厄斯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伦敦寒冷的、湿润的空气中,熟悉的冬日气息扑面而来,冷冽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你知道吗,凯厄斯?”洛伦娜用一种很不常见的开玩笑的语气说,“从某种角度,我是英国皇室成员,并且排在王位继承的前二百顺位之内。”   “真的?”   “真的。英国皇室有很多家族,威塞克斯,金雀花,兰开斯特,约克,都铎,斯图尔特……我算是兰开斯特的直系后代。”洛伦娜说,“当然,现在的女王是温莎家的了。”   “你想当英国女王吗?”凯厄斯顺着他说了下去。   “我不想统治愚蠢的麻瓜——哦,好像英国女王也不能真的‘统治’。”她说,“不过理论上,我可以授予我喜欢的东西‘皇室认证’。”   “你没有那么做过吧。”   “没。”洛伦娜说,“但是我打算行使这项权力,授权你为皇室认证好男友。”   “那我真是万分感谢!”凯厄斯夸张地说,“这是我的荣耀!”   时间还早。这一天又是阴云密布,一个适合吸血鬼出行的白天。他们坐车到了公司附近,一下了车,凯厄斯就把随行的卫士都赶走了。在伦敦忙碌的人潮中,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注意到洛伦娜的脸——一个完美的忽略咒。   他们在这条街上一家很考究的小餐馆找了个座位,洛伦娜要了一点吃的,她还点了两份饮料——毕竟两个人一起吃饭,只点一个人的饮料也太怪了。当侍者拿走他们的菜单时,洛伦娜笑道,“如果你还能吃东西,我会给你推荐这里的烤羊肉,只可惜我没有请客的机会。”   “你常来这里?”   “麻瓜们在烹饪上还是值得表扬的。”   凯厄斯微笑着,洛伦娜看出来了其中的一点阴暗的因素,“他们本身的味道也不错。”服务生已经端来了他们的饮料,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不一会儿,他们的其他食物也来了。   他们边吃边聊——确切说是洛伦娜在吃,凯厄斯看着她吃,他们聊着天。洛伦娜在喝完自己那杯饮料后,凯厄斯很自然地换了他们两个的杯子。最后洛伦娜喝着他的饮料,“你介意我和你一起进去吗?”凯厄斯问。   “当然不介意。”洛伦娜说。   他们离开餐馆时正飘着小雪,城市看起来银光闪闪,他们紧紧挨着彼此,在人行路上走着,细粉一般晶莹的雪地上留下他们浅浅的足迹。   他们进了写字楼,上了电梯。“他们都是麻瓜,但是知道我是巫师。”洛伦娜说,“我一会儿只跟他们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电梯门开了。他们进了一条干净的走廊,洛伦娜推开右边的大门,这里是一间简单的办公室——三个人正在各自的桌子边,两男一女,他们看到来人,都面带笑容地站了起来,“罗齐尔小姐,我们正等你呢!”其中那个年轻女子很快乐地说。   “露西是个很棒的会计;我没见过比弗雷德更精明的经理人;吉米常常让我觉得他值得更大的公司。”洛伦娜对凯厄斯说,挨个介绍给他 ,“各位,这是我的男朋友。”   “事实上,是未婚夫。”凯厄斯柔声纠正道。   “是的,未婚夫。”洛伦娜笑着说。   “哇!”露西惊喜极了,“恭喜你们!”   “好了,这件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说。”洛伦娜从包里拿出她的U盘递给吉米,“我想尽快处理剩下的一点家事。明天合适吗?”   “我的建议是,今天晚上就处理好这件事。”弗雷德说,“半小时之前的消息,某个老混蛋已经决定逃跑了,明天上午就走。他好像听到了一点风声……”   “那就今晚。”洛伦娜点点头,“都有谁在庄园?”   “菲利普,詹妮弗,奈杰勒斯,以及一大堆仆人。”吉米一边看着电脑一边说,“周围针对你的防护措施已经撤掉了,庄园可以进。”   “他是怎么听到风声的?”洛伦娜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詹妮弗和苏拉亚总不会那么不小心。”   “恐怕是奈杰勒斯那小子。”吉米说,“他又想尽早当上家主,又想把你除掉。”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弗雷德说。   吉米耸了耸肩,“但也可以用他把路铺好,把仆人们遣散掉,免得麻烦。”他看了看洛伦娜,“不过奈杰勒斯说不定要阴你一手。”   “让他自己选:和我合作,让我能够顺利帮他除掉他想除掉的人,或者保持现状。”洛伦娜说,“只有他离开庄园,我才会进去。我打算让他当一天人质。”   她看向凯厄斯,凯厄斯冲她一笑,“我很赞同。”他说,“我会看好他的。”   “谢谢,亲爱的。”洛伦娜笑道。她又转向弗雷德,“麻烦你联系一下奈杰勒斯吧,看看他愿不愿意。”   “他们效率很高。”凯厄斯坐在了洛伦娜身边,悄声对她耳语,“你想过把他们带去意大利吗?”   “可以吗?”洛伦娜扬了扬眉毛。   “当然可以,沃尔图里需要这样的工作人员。”凯厄斯说,“虽然他们的保质期不会超过四十年,但可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物尽其用。”   洛伦娜思忖片刻,“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再问问他们的意愿吧。”凯厄斯点了点头。   冬日里夜幕降临得很快。洛伦娜给他们点了喜欢的外卖,很抱歉地告诉他们需要加班,并许诺给他们一个很长的带薪假期。他们终于等来了奈杰勒斯的回信时,吉米看起来已经准备好去度假了,“祝你一切顺利,亲爱的老板!”他对洛伦娜说。   洛伦娜就知道,奈杰勒斯会权衡利弊,最终和她合作。   她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她猜自己很难在明天到来之前处理好这一切了,但她给自己估计的时限是明天日出之前。他们离开公司时,天空中沉着暗暗的红色,这个晚上或许要下很大的雪。   “我已经准备好幻影移形了。”凯厄斯说。他们来到了街上,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寂静之地。洛伦娜牵住他的手,和他对视一眼。幻影移形发动,他们从伦敦消失了。   再次睁眼,罗齐尔庄园的轮廓在远处被积雪映亮。   他们依然牵着彼此的手,向庄园的大门走去。洛伦娜看了看时间,她在心里静静数了几秒钟,当她看向门前的空地时,一个身影从那里显现了——奈杰勒斯·罗齐尔穿着长长的黑斗篷,“我亲爱的姐姐。”他没有主动拥抱她,就像他知道那没有意义,“好久不见……我很抱歉。”   “没有必要和我抱歉。”洛伦娜对他说,“请把你的魔杖拿来吧。”   奈杰勒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把他的魔杖抽了出来,递给凯厄斯,“卡萨迪先生,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他仔细打量着他。   “我回来之前,还需要你在这里多等一会儿,奈吉尔。”洛伦娜微笑着说,“你会祝我好运吧?”   她没有想要一个回答的意思。她最后看了凯厄斯一眼,便转过身,消失在了铸铁大门的后面。   ☆、47. 弑父 他死了   chapter47   “我早该猜到的,你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奈杰勒斯说。   凯厄斯看着洛伦娜走进了庄园。他瞥了奈杰勒斯一眼,巫师强撑着他的冷静自持,可是不过是假象罢了——他能嗅到他的紧张和恐惧,奈杰勒斯已经失去了魔杖,只要凯厄斯想,他随时可以让这巫师死。   “她给你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奈杰勒斯笑了笑,“如果过了那个时间她还没出来……你就会杀了我。”   “日出。”   凯厄斯说。   他看着奈杰勒斯因为这个单词而心神不宁,“最坏的情况,我还能活三个小时。”巫师说,“你打算怎么杀我?”   凯厄斯瞧了瞧他,忽然笑了。   “如何杀你,与你无关。”   “……怪不得她这么信任你。”奈杰勒斯垂下眼帘,“在这最后的三个小时里,我想我还可以跟你聊聊,关于我的姐姐洛伦娜。”   洛伦娜走在那条她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上。在魔法的庇护下,红色的玫瑰绽放着,被积雪映衬得更加鲜艳,馥郁迷人。她握着魔杖,寂静笼罩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只有她的脚步和风声一起响动。   古宅的大门打开了,在流出的一点灯光里,洛伦娜看到了詹妮弗:她走出大门迎接她,就像是洛伦娜只是出了趟远门回家一眼。   “你还好吗?”洛伦娜问她。   “我还好。你呢?”詹妮弗拉住了她的手。洛伦娜摸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疤,她对她点点头,詹妮弗说,“你去吧,他就在主卧。”   “他知道我来了吗?”   “我想,他或许知道了。”   洛伦娜露出一个微笑。   “你走吧,詹妮弗。”她说,“回到美国吧,回你的家乡,和你家人待在一起,让更多人见到你。用壁炉走,那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你呢?”詹妮弗问。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洛伦娜顿了顿,“不用为我担心。”   她望着詹妮弗走进大厅,抓了一把飞路粉,踏进壁炉,“祝你好运,亲爱的。”詹妮弗最后对她说;她扔下飞路粉时说了一个洛伦娜没听过的地名,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詹妮弗消失了。   现在,庄园里只剩下了洛伦娜和她父亲了。   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口,就像是很平常的一次回家。洛伦娜深呼吸一口气,向二楼走去。   “洛拉比我大一个月。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她母亲是真正的罗齐尔夫人,而我母亲却是被包养的情人。   “一起都只是因为我是男孩,而罗齐尔家急需一个男性继承人。我的出生解了我父亲的燃眉之急,他把我和我母亲接回家里,我们是这里最尴尬的存在。   “我对洛拉心怀愧疚。为了让我名正言顺,父亲对外宣称我和洛拉是双胞胎。洛拉是六月的生日,她却不得不和我同一天在七月过生日。我知道她讨厌我,我一直都知道。”   奈杰勒斯看着凯厄斯,这样的寒冷的冬夜里,热气随着他的话语而散去,像是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雾。   凯厄斯沉默地注视着他。奈杰勒斯说了下去。   “多么奇怪,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对愧疚的对象并不想要补偿,却想要更深地伤害她。当她母亲去世时,我却在心中欢呼雀跃,仿佛恶意似乎是罗齐尔家与生俱来的东西。   “可是当我看着洛拉痛苦地哭泣,为什么我又会同情她?我无法理解我的心,我的本能告诉我要去照顾她、安慰她——这种照顾和安慰同样是扭曲的,我不能容忍其他人这样做,我憎恶一切除我之外能让她幸福的人和事物。   “这一切,你是不能理解的吧。”   凯厄斯似乎是思索了半晌。   “我的确无法理解。”他说,“不过至少你还能认识到自己是扭曲的,还不算不可救药。”   奈杰勒斯无声地大笑起来。   “我和洛拉是一样的人,你无法理解我,又怎么可能理解她呢?”   “我看不见得。”凯厄斯冷漠地说。   “当她孤立无援时,只有我给她帮助。我热爱这种感觉,这让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奈杰勒斯说,他的表情肃穆,像是对神父的忏悔,又像是柔声倾诉,“无论你信不信,洛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凯厄斯眯起眼睛,就仿佛他面前的巫师变成了什么古怪的东西。“如果我要给你下定义,”他说,“你无疑是一个精神病人,真是可悲。”   “但如果你也爱着她,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奈杰勒斯说,“这就是洛拉的错了,只要有谁施舍给她一点爱,一点关心和呵护,她就会立刻贴上去……像一只低贱的流浪动物一样。”   凯厄斯的表情变得危险了。   “她让我留你到日出时分,如果你还要侮辱她,我会让你立刻就死。”他警告道。   洛伦娜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正对着她父亲的房间。主卧的门开着,他父亲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他们隔着敞开的门相望。   “父亲。”   洛伦娜微笑着说。   “你已经被我除名了,你也自己切断了血缘魔法,你没资格称呼我为父亲。”   菲利普说。   “……罗齐尔先生。”洛伦娜于是改了口,“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好,我很抱歉。”   “奈杰勒斯呢?”他没有理会她。   “他……还活着。”洛伦娜说,“只是暂时。”   “你还是来杀我的吧。”菲利普抽出了魔杖,轻蔑地说,就好像洛伦娜只是地上的一块泥土,“为什么?”   “为了罗齐尔家。”洛伦娜的魔杖垂在身侧,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您使家族蒙羞,不是一日两日了。”   “……所以你想要让奈杰勒斯提前接手家族。”   菲利普笑了,笑中难掩讽刺。   “奈杰勒斯也好,伊弗希斯也罢。除此之外,我想为我母亲报仇,”洛伦娜看着她父亲,“但我也想保留家族的荣耀。所以今天您不会死于决斗,您会死得很体面……只要您愿意配合。”   “我猜你想让我——自杀。”菲利普的右手拿着魔杖,在左手手心里一下一下轻轻敲着,“但我并不打算配合。你要怎么做?”   “生命是很脆弱的,罗齐尔先生。”洛伦娜说,“我可以轻易杀了你,这一次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下一秒,他们同时抬起了魔杖,杖尖指着对方的脸。   菲利普大笑了起来。   “你的魔咒一开始是我亲自教的,你还记得吗?”他笑着说,就像眼前的景象格外滑稽,“如何使用魔杖,如何攻击敌人——你从我这里继承的魔力、从我这里学会的魔法,现在你用它们来攻击我!”   “往事不可追啊,罗齐尔先生。”洛伦娜歪了歪头,“我的第一个咒语会是昏迷咒,让我看看你到了什么地步了吧。”   他们同时施咒,两道咒语碰到了一起,洛伦娜没有恋战,她快速地甩开了咒语,紧接着,她的石化咒击中了菲利普。她看着她父亲僵硬地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如此轻松,如此简单。   有一瞬间,洛伦娜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击中了她父亲,只用了一招……他已经是一个虚弱的巫师了。洛伦娜走到他面前,跪在地上,拿走了他的魔杖。“我刚刚想到,您居然已经有六十岁了。”她柔声说,“在麻瓜世界算是老年人了,这个错误实在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洛伦娜站起身,又朝她父亲补了一个石化咒。她转过身去看他父亲的书桌,从上面拿起了他的拆信刀。   “啊,是开了刃的。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洛伦娜说,“也让自己能轻松一点。”   她的微笑里带着难以掩盖的疯狂和欣喜,她慢步走向他父亲,再一次跪在他面前,“您知道母亲去世的时候有多痛苦吗?”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我想,让您轻松死掉比不上她受到痛苦的万分之一——我真应该给您灌几瓶毒药,让您痛苦难耐地过上一年半载……那时死亡已经是一种解脱了。”   拆信刀滑到了菲利普的胸膛上。洛伦娜握住刀把,用力把刀插了进去。石化咒的作用下,她父亲连眨一眨眼睛、发出一声痛呼都做不到……   “日式的切腹其实更适合您。”她遗憾地说,“只可惜,如果自杀的话,您多半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血液汩汩流了出来,染红了他所在的这一片地毯,也染红了洛伦娜的裤子。仿佛还嫌这样不够一样,洛伦娜俯下身,给了她父亲一个拥抱。   “晚安,父亲。”她在他耳边说。   洛伦娜站了起来。她把他的魔杖放在他的桌子上,昏黄的灯光里,红色的地毯上,一切发生在静悄悄的夜里。   “她不会那么容易的。”奈杰勒斯无所谓地说,仿佛不畏惧凯厄斯的威胁,“你不会杀了我,她也一样。”   “你很确信这一点。”凯厄斯说。   “是的,我很确信。因为庄园里很快就会有她新的敌人。”奈杰勒斯说。   “——伊弗希斯。”凯厄斯皱起眉头,“你把他也叫回来了?”   “啊,你能猜到,这实在太好了。”奈杰勒斯说,“伊弗希斯是为了杀她而来的。无论他们中间的谁死了,我都乐意见到。而你——你爱着洛拉,而她无法接受罗齐尔家的最后一代男性继承人尽数死掉。”   “我刚刚对你的评语不够全面。”凯厄斯说,“你不仅仅是一个精神病人,这前面还要加上一个令人作呕的冠词。”   洛伦娜走到了门厅处,就着昏黄的壁灯,要去拿她的外套。一声火焰的声响,伴随着绿色的光芒,大厅的壁炉中走出了一个人。   洛伦娜收回了手,魔杖滑进了手中。   “你做了什么?!”   伊弗希斯的魔杖指着她。他只有十二岁,比洛伦娜矮,她看见他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就知道他是从学校的壁炉回来的。她满身的鲜血昭示着明显的事实,她也无意和他解释什么。洛伦娜瞧了瞧他,“父亲已经死了。”她冷冷地说,“你可以报仇了。”   ☆、48. 血迹 受伤了   chapter48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伊弗希斯问道,魔杖指着他姐姐的脸。   大厅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不需要刻意探寻,便融进每一次呼吸中。   洛伦娜抬起她波澜不惊的绿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我是你姐姐。”她说。   “你是魔鬼。”伊弗希斯说。   洛伦娜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说是就是吧。”她毫不畏惧这近在眼前的威胁,“如果你够聪明,就该带一群傲罗回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找死。还是说,你和我一样,都是想亲自手刃仇人的那种人呢?”   “我和你才不是同样的人。”伊弗希斯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出现在了灯光下,“我母亲是不是你杀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片刻的沉默。洛伦娜打量着他的脸,最后说道,“我姑且认为,你既然敢独自回来,至少对我的魔力有清楚的认识。”她道,“是的,你母亲是我杀的,你父亲也是我杀的。我也可以接着杀了你还有奈杰勒斯——如果你一直纠缠下去。”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在乎奈杰勒斯。”   “也就是说你在乎父亲?”洛伦娜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这我倒是可以理解的,他对于你来说算是个好父亲吧,在我看来。所以,我是不是应该说……节哀顺变?”   她脸上的悲痛的表情就像这里是一场真正的葬礼,而她则作为死者的亲人,马上就要流下热泪一般。   她似乎被自己的表演而逗乐了,随即笑出了声来。   “疯子。”奈杰勒斯仇恨地说。   “只是露出本性罢了。”洛伦娜笑道,“而且是家族遗传的。”   “如果我把你杀死,奈杰勒斯肯定也会被你的人除掉吧——或者,你的人也会杀了我报仇。”伊弗希斯说,“而如果你杀了我,那是奈杰勒斯最想看到的情况了。你想让奈杰勒斯坐收渔利吗?当然不。”   “你劝我留你一条命吗?”洛伦娜说。   “你要为我父母的死负责。”伊弗希斯说。   “这很合理。”洛伦娜点点头,“如何负责?”   壁灯的火焰微微晃动,洛伦娜感受到了伊弗希斯魔力的波动,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一道来势凶猛的切割咒已经飞了过来。   洛伦娜没有动。咒语落在她的腹部,她毫无反应,就像是咒语无法伤害她分毫。   “幼稚。”她低声评价道。   伊弗希斯睁大了眼睛。洛伦娜行动如常,她转过身去,把毫无防备的后背露给他,拿起旁边的外套,把它穿在身上。   “怎么没有继续攻击了?”她看向伊弗希斯,“明明知道我死了你也活不长,居然还要杀我吗?”   “我别无选择。”伊弗希斯的手颤抖着,“你……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他们凝视着彼此,洛伦娜叹了口气。   “你有选择。”她忽视了他最后的问题,“我走后,奈杰勒斯不会容忍你的,记得去找苏拉亚,她会照顾你。”   “你——你不想报复我吗?”伊弗希斯叫道,“我攻击了你!我还毁了你的计划——”   “没那个必要。”洛伦娜说。   “那你会杀了奈杰勒斯吗?”他干巴巴地质问。   “没有人会处心积虑地只为了踩死路边两只虫子。至于你们两个怎么斗,我也不在乎。”洛伦娜嗤笑一声,伊弗希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傲慢,“好好活着吧,就当是我还你们的。”   伊弗希斯盯着她的背影——洛伦娜头也不回,她推开门,门外的风雪一瞬间让他打了个寒战。砰的一声,门关上了,他看不见他姐姐了。   “……你不是一般的巫师。”奈杰勒斯说,“你作为意大利魔法部官员的身份,我十分怀疑。”   凯厄斯看着他,没有理会他的言语。   奈杰勒斯说了下去。“甚至是……你在这么冷的天也呼不出热气吗?”   一个危险的笑容浮现了,凯厄斯笑着看向他,似乎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奈杰勒斯咽了口唾沫——如果他说下去,他心想,对面那个男人真的会杀了他。   “你会娶她吗?”奈杰勒斯问。   “当然。”凯厄斯说。   “她已经被除名了……如果你想娶一个名门女子,我可以给她恢复名誉。”奈杰勒斯说,“洛拉也会很乐意的吧。”   “不必劳烦。”凯厄斯说。   奈杰勒斯碰了个钉子,他转过头,看向庄园的白茫茫的雪地。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从雪地里慢慢走来的是洛伦娜。   奈杰勒斯露出一个微笑。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凯厄斯早就注意到了她,他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闻到她血液的气息,正从她的身体里流出。随着洛伦娜来到大门,一道长长的血迹跟在她的脚步上。   “洛拉。”凯厄斯下意识地低语。   洛伦娜捂住了自己的侧腹。手隔着厚厚的大衣,摸到热乎乎的粘稠血液已经透过了布料。好在她的大衣够长,几乎像长袍一般,而且是墨一般的黑色。她不留痕迹地垂下手,凯厄斯和奈杰勒斯就在那里等着她。   她加快脚步,动作扯动伤口疼痛难忍。洛伦娜知道自己肯定是面色苍白的了,但是她强撑着平静的表现,大步踏出了庄园大门。   “太好了,洛拉,你平安回来了。”奈杰勒斯一下子到了她面前,“——怎么这么多血?”   “父亲的血。”洛伦娜冲他微微一笑,“滚回去收尸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奈杰勒斯最后看了看他。他走向庄园大门,跨步进去了……然后匆匆地走进了老宅里。   洛伦娜颤抖着呼吸了一口气。她双腿一软,向下倒去——被凯厄斯抱住了。   “好了,洛拉,他已经回去了。”凯厄斯催促道,“用你的魔法治疗,快点。”他解开她的外套,里面的衬衣已经被血浸透了,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伤格外惊人。他抬起她的手,让她能握住魔杖、抵着伤口。“念魔咒——快!”   洛伦娜的手抖个不停,她咬着牙,念出了治愈咒。伤口慢慢恢复着,那些血肉拼接到一起,让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好了,好了。”凯厄斯擦去她流了满脸的、因为疼痛而涌出的泪水,“这一切都结束了,亲爱的。”   “是的。”洛伦娜的伤口最终愈合在一起,她在凯厄斯怀中抽泣着,“都结束了。”   她已经永远的与罗齐尔家族无关了。她切断了父系的亲子血缘,她也偿还了她欠伊弗希斯和奈杰勒斯的……她永远地离开这里,再无牵挂。   “是伊弗希斯伤害了你吗?”凯厄斯拥抱着她问。   “是我有意这样做的。”洛伦娜说,“只有这样能震慑住他……就给奈杰勒斯留下一个永远让他头疼的问题吧,我想不久之后,他们两个就会开始手足相残了。”   “那也没有必要用伤害自己来实现。”凯厄斯说,他再一次检查了洛伦娜的伤口,确认那里已经完好无损。   “这是最后一次了。”洛伦娜说。   “好。”凯厄斯郑重地点头。   晨光熹微,日出时分马上就要到了。   “带我走吧,凯厄斯,”洛伦娜环住他的脖子,“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隔了。”   “是的,亲爱的。”凯厄斯轻轻吻了她一下,“再也没有。”   他抱起了她,用吸血鬼的速度飞快地离开这一片有麻瓜屏蔽咒的土地。在最近的停车场,卫士们正在等着他们汇合。罗齐尔家的一切,就像是曾经的一场幻梦一般,被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49. 转化 转化了!   chapter49   转化的过程比洛伦娜想象的更长,伴随着灼烧般的疼痛。她记得在这之前注视着她的爱人,“你准备好了吗?”他问,于是她坚定地点点头。夕阳沉入了沃尔图里的西方天际,凯厄斯的尖牙咬开了她的颈动脉。   洛伦娜睁着眼睛,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幻觉伴随着凯厄斯注入的毒液开始升腾,血液的流失更加重了眩晕。凯厄斯的头发垂在她的锁骨上,那种触感却显得并不真实。她正在……跨过尼罗河,进入另一个世界。   痛苦预料之中地降临,洛伦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的巨响,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身体却滚烫得像是高烧一般。凯厄斯安抚着他,抚摸她的脸和耳侧,他的尖牙却一直插在她的血管里……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身体却已经使不上力气。凯厄斯察觉了她微弱的反抗,他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床上,向她的血管中注入更多的毒液。   洛伦娜的绿眼睛映照出凯厄斯的脸庞,他的血红的眼睛在夜里反射着微微的光,他的动作看起来格外的温柔,却让她本能地恐惧。毒液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再挣扎,但她侧颈的伤口的疼痛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呜咽出声,声音微不可闻,淹没在了夜色之中。灼烧感开始熔化她的感官,洛伦娜抓住了凯厄斯身上的长袍,无所适从地承受这份折磨,她的脖子痛苦地扬起,如同濒死的天鹅。   她几乎要窒息了——她发现呼吸变得愈发困难,吸入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内脏也像是被火焰烧化,紧接着是她的胃里,炙烤着一般……那团火焰将她烧死,她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听到她爱人的低语。“我将是你新的兄弟,新的丈夫,新的父亲。”如同宗教里她无法理解的神谕。   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黑色。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血液的流动。   像是梦。或许是噩梦,或许是美梦,她分辨不清。   恍惚间她能够回忆起生命最初的一些事情。日落时分,爱尔兰海被染成一片鲜红,她妈妈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海边。“我亲爱的宝贝,妈妈要告诉你一件神奇的事情。”她对她的女儿说,“妈妈刚刚怀孕时,肚子里是双胞胎,可是到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宝贝……就是你,我的洛。”   六月六号,魔鬼的日子。她会记得这件事……那是她的兄弟,一个男孩,可是她在妈妈肚子里把哥哥吃掉了,麻瓜医学解释得很清楚。她有时候想,如果她没有把哥哥吃掉,是不是奈杰勒斯就不会来了,她的人生也会完全不一样。   但那永远都只是奢望……她的人生被设计好了,她只能用自毁的方式与它同归于尽。   幻觉发生了变化——洛伦娜看见鲜红的海域变成了近乎于血一般的暗红,她手中牵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下了永无止境的红色。   洛伦娜睁大了眼睛……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男人。红彤彤的太阳沉在海面,把整片海域染得深暗;男人却是璀璨的金色,在鲜红的光辉里闪闪发光。男人忽然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让人一眼就看到了他嘴里的尖牙。海滩上只有红色的沙砾、红色的海水,以及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我的爱人。”他说,“欢迎你加入我。”   洛伦娜猛的睁开了眼睛。   她像是从噩梦中醒来,想要呼吸,却发现空气无论如何无法进入她的肺里。她意识到凯厄斯在笑,在黑暗中她竟然能看见他的表情。房间里几乎没有一点光亮,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复活,火苗熄灭了,黑暗中涌动着的一切如同从茧蛹中爬出。   “我……”她张了张嘴,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干涩,“我已经……”她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那么古怪。   “你美极了。”凯厄斯抬起手触碰她的脸,着迷地说,“……很适合你。”   饥饿感让她陷入了另一种空虚,那是前所未有的一种体验,与她所经历过的任何一种渴望都不同。这种饥饿带着利齿和骇人的来势汹汹,让她感受无力和寒冷。她发现自己的血管里像是结冰了一样,她对于空气温度的认知从来没有这么敏锐。洛伦娜握住了凯厄斯的手——   “是有温度的。”她怔了一下。   “对我来说,你也如此。”凯厄斯说。   他赋予她的新身份正在她的身体里觉醒,让她手足无措。洛伦娜转头看向远处的镜子,看到自己面容惨白,虹膜暗红,如同一具美艳动人的尸体。而凯厄斯凑近了她,与她接吻。   这是她转化之后的第一个吻。她能闻到凯厄斯身上的气息,在她还是人类时,这气息微不可闻,此时却几乎要覆盖住她。在这个吻里,洛伦娜舔舐到了自己口中新生的尖牙,与凯厄斯的碰到了一起。   他们分开之后,凯厄斯宣布道,“你需要进食。”   洛伦娜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不到这个动作。“等你适应了之后再试着捕猎吧。”她的爱人说着。他已经备好了她的食物,他抚摸着她的脸,让她吞下酒杯里的那些鲜红液体。那些液体来自于凯厄斯今日的猎物,一个普通的意大利女孩。“你和他们已经不是同一族类。”他在她耳边低语,“不必有什么负担。”   洛伦娜本能地吞咽着,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填充……却实在是欲壑难平。“别急,”他向杯中斟入更多的鲜血,“慢慢来。”   洛伦娜再一次饮尽杯中的液体。她终于恢复了力气,再一次说出话,她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沙哑。“吻我。”她对凯厄斯说。于是他们再一次吻在一起,交换着这个带着鲜血的吻。   “我还有魔法吗?”洛伦娜说。   凯厄斯把魔杖塞进了她手里,洛伦娜却没有立刻用一个咒语。她凝视着自己的手,动了动她苍白的的手指,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带着一丝怀疑把魔杖放在了一旁。   “荧光闪烁。”她低语。   她向上展开的手心里浮现出了一团明亮的光。凯厄斯惊讶地看着那团光……“你可不用魔杖了?”   “是的——我想。”   那团光消失了。洛伦娜望着他,她的魔力前所未有地平静,没有一点波动,如果不去施法,甚至就像是一个没有魔法的人……然而当她使用自己的魔力,才发现它得到了惊人的提升,而魔力流出她的身体时,自然而然又轻松自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凯厄斯说,“这是第一天。”   洛伦娜花了一星期,终于适应了作为吸血鬼的生活。她至少能够控制力气不把手里的东西捏碎,也不至于施咒时毁掉什么古董,更能够克制住瞬间移动的本能。她只要注意着要在人类面前装作呼吸的样子、不忘了眨眼,于是可以被凯厄斯带着离开房间,在沃尔图里城堡里到处走走。   她去见了她新的——应该这样说——家人们,沃尔图里的领袖们,才知道就在昨天,沃尔图里的法律中增添了一项补充条款,在被转化者的资格部分:巫师不允许被转化。   “也就是说,你会是最后一个变成吸血鬼的巫师。”阿罗这样解释说。   “这合情合理。”洛伦娜微笑说。   成为吸血鬼,对血缘的感知得以前所未有的灵敏。洛伦娜和凯厄斯之间似乎有着无形的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因为凯厄斯是她的制造者;而对于沃尔图里的其他同类,这样的联系同样存在着。这一次的谈话很轻松……甚至可以称得上愉快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凯厄斯对她说,“你想要尝试一下更新鲜的食物吗?”   洛伦娜已经被他用人类的血喂养了一个星期,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凯厄斯带着她——只有两个人,洛伦娜还不会捕猎,她需要她的伴侣教会她如何做。在沃尔图里的大厅里,洛伦娜见到了她的第一个猎物。   那是一个青年女子,容貌很漂亮,只是在沃尔图里,自然和吸血鬼们无法媲美。她站在那里,看起来有点紧张,却又带着兴奋。   “她是自愿的。”凯厄斯解释道,“这样的人有很多。”   洛伦娜看着那女子。在她的注视下,那女人向她露出了脖颈,如同献祭一般。   她看看凯厄斯,凯厄斯朝她鼓励地一笑。洛伦娜走到了那女子面前,她抬起手,去碰她鲜明的血管。一阵强烈的渴望向洛伦娜袭来,带着她所没有的温度。“跟着你的本能做就好。”凯厄斯瞬间移动到她旁边,指示着她的动作。诱人的香气离洛伦娜只剩下一点距离了,变成了一种剧烈的渴望,洛伦娜发现自己血管里的毒液在燃烧一般,她已经本能地——把自己的牙插进了那女子的血管中。   甘美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口中,洛伦娜本能地进食,感受着手中这具身体慢慢变冷,变软,只能被她提在手里,最终流不出一点血。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吸血鬼。   ☆、50. 番外:罗兰 多年之后   时间是正文时间的十一至十二年后   ——   罗兰番外   1.暑假   罗兰·艾德早就收到了德姆斯特朗的入学通知书,在买到了魔杖之后,整个假期——他都在缠着自己的舅舅教他魔法。舅舅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只要罗兰一求他,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因此艾德家的书房里连续着好几天差点被魔法毁掉,罗兰也被妈妈骂了一顿。   “德姆斯特朗到底在哪呢?”罗兰偶尔会好奇地问,“难道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吗?”   “或许吧。”他舅舅说。   就像是总有很多人、很多事,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们,永远不知道他们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一样。   罗兰的妈妈和舅舅都是霍格沃茨的毕业生,只有他爸爸上过德姆斯特朗,可惜很遗憾,早在他出生之前,爸爸就已经死了。但罗兰并不会孤独或者寂寞——他妈妈很爱他,他舅舅又补充了父爱的那一部分。罗兰知道他还有一个舅舅在英国,不过很少来往,罗兰已经快要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事实上,罗兰还有一个姨妈,她就是那种消失不见、让你找不到的人。   罗兰有着一头蓬松的金发,绿眼睛,他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他姨妈。据说他长得也很像她,罗兰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猜测,如果自己是一个女孩,那么或许就完全和姨妈一样了——倘若她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能认出来她。   那种事情多半是不会发生的了。罗兰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姨妈是一个通缉犯。“本世纪初最残忍的黑巫师”,人们这样说,但罗兰觉得那里掺杂了至少一半的谎言。她的罪名包含谋杀菲利普与布莱安娜·罗齐尔,她的生父和继母;虐杀麻瓜杰斐逊一家五人,这家人在麻瓜政府里很有话语权;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嫌疑,足以让她被威森加摩判几十次死刑。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被人一直怀念,甚至用名字纪念她。   所以罗兰想,他姨妈应该是一个好人……不完全是好人,但至少不是没有原则的坏人,所以他才会叫做罗兰。每当报纸上因为命案又掀起一波怀疑他姨妈的舆论,“奈杰勒斯又开始了。”他舅舅就会这么说,“威森加摩也不够他折腾了吗?”   罗兰思考着:或许姨妈早就死了,变成了一个借口,变成了他另一个舅舅摆脱罪名的最佳选择,一个泼脏水的对象。   “罗兰,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没有?”他舅舅注意到了他。   “已经收拾好了。”罗兰说,“奈杰勒斯舅舅怎么了?”   “舆论造势罢了。”舅舅把报纸搁在旁边,“看他这迫不及待的蠢样子……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要有个人传记了。”   2.采访   一个古老而血统纯正的家族,如何延续千百年至今而依然保存他们的荣耀?当家庭被指责和骂名污染,他们要如何为姓氏正名?奈杰勒斯·罗齐尔,“永恒的荣耀”的罗齐尔家族如今的主人,即将迎来他的三十岁生日。作为威森加摩成员,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获得者,慷慨而热心的慈善家,他将带我们走进坎布里亚的罗齐尔庄园,走进罗齐尔家族的历史。   ——《罗齐尔家族:佩戴红玫瑰的骑士》引言   记者站在庄园门口,紧张地打着腹稿。她拨弄了一下新做的头发,想让它显得更自然一点,又拽了拽套裙的下摆,希望艾德家的人不会对此挑三拣四。大门开了——她深呼吸,鼓起勇气走进了艾德家。   “让你久等了,马尔克斯小姐。”迎接她的是罗齐尔家的另一位,他常住艾德家,陪伴他姐姐和年幼的外甥,名叫伊弗希斯,“圣诞快乐。路上很冷吧?”   伊弗希斯体贴又热情,和马尔克斯在罗齐尔家族遇到的那样威严而肃穆的情形不同。他和他哥哥不一样,记者在心中想着。“谢谢您,先生。”她微笑着说,“也祝您圣诞快乐。今天有阳光,还不算太冷。”   “请坐。”伊弗希斯把她请到客厅,让她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咖啡还是茶?”   “茶,谢谢。”记者礼貌地说。   “你是英国人,是吧?”伊弗希斯坐在她对面,“我很怀念我的祖国,每次遇到英国人都感到格外亲切呢。”   小精灵奉上了红茶,记者接过茶,看到的是很纯正的英国红茶。眼前的罗齐尔先生的确是一个地道的英国人。   “我想要采访您,是为了我的新书《罗齐尔家族:佩戴红玫瑰的骑士》。如您所见,这本书着重写了英国的罗齐尔庄园和家族历史……我想对此进行一些补充,在额外的附录部分。”记者从包里拿出样稿,递给伊弗希斯。伊弗希斯简单地翻了翻,露出一个笑容。   “我和奈吉尔不一样,我不是擅长应对采访这种情况的人,”伊弗希斯把书轻轻放在一旁,“不过闲聊还是可以的。我们可以聊一聊天,像是朋友那样。”   记者笑着点了点头,拿出了笔和本子。眼前这位罗齐尔先生二十三岁,他在十二岁之后转学到了德姆斯特朗,搬到了奥地利他姐姐家里。如今他供职于国际巫师联合会,虽然不是高级官员,却已经得到了相当不错的风评。   “您如此思念祖国,这些年没有回家吗?”她柔和地问。   “我回去过几次,没有长住。奈吉尔的婚礼我当然是参加了,在准备阶段我还和我哥哥聊天来着,我对他的未来充满祝福。”伊弗希斯说。   “也就是说,你们的关系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差?”记者笑了笑。   “罗齐尔家族里可能有许多或大或小的矛盾,这是不可避免的。”伊弗希斯说,“但是我们非常团结:在面对家族外的事情时,我们永远是坚定的一家人。”   “哦,是的,我知道。在采访奈杰勒斯时我们也提到了,哪怕是洛伦娜……”记者顿了顿。   “没关系。”奈杰勒斯安抚地一笑,“是的,我们想念她,并且爱她。她是我们的姐姐,这永远不会变。”   有这样的采访对象,记者不会感到尴尬或者窘迫的。他们谈了一个小时,伊弗希斯风趣幽默,富有个人魅力,当伊弗希斯不得不离开去布置圣诞晚餐时,记者甚至感到意犹未尽。   “舅舅!”一个男孩从走廊跑了进来,“妈妈叫你快点!”   “好了,这就好了。”伊弗希斯站起身,记者也站了起来,“这位是马尔克斯小姐;这位是我的外甥,罗兰。”   “你好,马尔克斯小姐。”男孩彬彬有礼地说。   “你好,罗兰。”记者注意到了他的名字,“罗兰这个名字……”   “是的。”伊弗希斯点了点头。   3.会面   “我听说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早就是必修课了。”罗兰用手机跟他朋友打字,“他们一年级就开始上。”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朋友的消息回来了。   “之前德姆斯特朗都是三年级开始上的,为什么改成二年级了啊!我们又不是霍格沃茨!”   罗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他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端正地坐好。这是他二年级麻瓜研究课的调查研究作业,需要找一位对麻瓜有深刻理解的巫师进行会面,并把谈话整理成报告。按理说他只需要找一个麻瓜出身的巫师,但那并不能让他满意。他想要得一个更高的分数,这意味着他需要一个更厉害的谈话对象。   他选中的是英国魔法界有名的古灵阁负责人,获得过麻瓜经济学博士学位的斯图尔特博士。他给对方发了电子邮件(他希望自己的格式没有问题),原本以为这个计划不会实现的,没想到第二天,斯图尔特博士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们定的地址是伦敦对角巷的一家冷饮店,这里是谈话的好地方。   “你就是艾德先生吧。”斯图尔特博士走了过来。她看起来很年轻,虽然不是格外漂亮,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只要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的智慧。   “您好,斯图尔特博士。”罗兰站了起来,“叫我罗兰就行……您请坐。”   斯图尔特博士笑着坐了下来。   “我没想到魔法界居然有对麻瓜经济学感兴趣的人。”她说,“而且还是我认识的人。”   罗兰愣了一下。“您认识我?”   “早就认识了。”斯图尔特博士拿出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事实上,洛伦娜是我的好朋友……”   “什么?”   罗兰目瞪口呆——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那位“黑巫师”姨妈和眼前这位博士是朋友。   “可惜她……已经离开了我们。”斯图尔特博士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和失落,随即她看向罗兰,“你和她很像。”   “是的,我听说过。”罗兰点了点头。他应该问一点经济学的东西的,可是他下意识地想知道更多关于他姨妈的事,“……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友情会让我失去理性的评判标准,我不会从普世价值评价她,但对我来说,她像是我少年时代的一场梦……是一抹很明亮的颜色。”斯图尔特博士叹了口气。   “您知道她去了哪里吗?”罗兰问。   “我不知道。”斯图尔特博士说,“有可能她早就死了,也有可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看向自己电脑的屏幕,“我曾经写了婚礼致辞,虽然她的婚礼我无法参加,但是我一直希望她能收到我的祝福。不过,有些事情永远不能强求,这也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罗兰知道她所说的婚礼是什么。他姨妈曾经和沙菲克家订婚,可是就在婚礼当天,她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好了。”斯图尔特博士说,“来聊聊经济学吧。”   ☆、51. [最新] 婚礼 大结局   chapter50   过了新生儿阶段,婚礼自然而然便被提上了日程。   对于婚礼,阿罗竟然比凯厄斯更期待。“沃尔图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这么说的,洛伦娜知道他喜欢那种气氛,更喜欢那种气氛中建立起沃尔图里权威的成就感。他的宾客名单格外长,洛伦娜惊讶地发现世界上的吸血鬼比她想象得更多。这会是一场真正盛大的婚礼,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洛伦娜已经做了半年多的吸血鬼,她的虹膜从暗红渐渐转淡,本能不再足以冲垮她的理智,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冲动,力气也变成了正常吸血鬼的水平。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婚礼不会出什么差错。洛伦娜喜欢婚礼——婚礼越盛大越好,在人类甚至是吸血鬼的社会里,这种仪式都依靠盛大而确保婚姻的长久。洛伦娜知道她的婚姻可以用永恒来形容,即便如此,她也期待着自己的婚礼。   婚礼安排自然不需要她来劳心费神,这一切被阿罗包揽,留下给她的都是新娘的本职工作。洛伦娜要和凯厄斯挑选婚礼的礼服,“我很有筹备婚礼的经验。”洛伦娜说,“上一次婚礼就在一年前。”   “那算个什么婚礼?”凯厄斯从一排各式各样的领结里面挑出了几个,亚力克把它们拿了下来,“说得好像你结过婚一样。”   “差一点结过婚。”洛伦娜说着,又对海蒂举起手里的布料,“黑色还好,不太适合婚礼……但还是做一套吧。你看这个烟灰色的怎么样?”   “看起来很棒,它是缎子的,可以在阳光底下穿。”海蒂说,“但是或许白色更适合婚礼?”   “你说得也是。”洛伦娜有些可惜地放下了那块布料。   “可以去度蜜月的时候穿。”苏尔庇西亚建议道。   “好!”洛伦娜笑了,“那就度蜜月的时候穿。”   凯厄斯在一旁试领结,他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却又因为他是婚礼的主角而不得不忍受试了脱、脱了试的过程。“女士们,这个领结如何?”他转向她们。洛伦娜眨了眨眼睛,“太棒了,”她说,“比刚才那个黑色的要好。”   “那就这个了。”凯厄斯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你的婚礼,亲爱的。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也得精挑细选,不是吗?”洛伦娜说,“典礼之后还要换一件礼服,别忘了挑领带。”   亚力克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排领带。   “一件白婚纱,一件长袍,一件晚礼服。”洛伦娜把服装设计稿搁到了桌子上,“除此之外还要一套去度蜜月的衣服……就这样,很简单。”   “伴娘礼服你确定要淡紫色吗?”苏尔庇西亚问。   “呃……”她深思熟虑了一番,“你定吧。”   “你是新娘。”苏尔庇西亚哭笑不得。   “你是伴娘!”洛伦娜推卸责任说。   “我很喜欢浅紫色。”苏尔庇西亚说,“那就这套吧。”   “阿罗呢?”凯厄斯问她,“我知道马库斯已经准备好了;至于阿罗,这我得问你。”   “他要穿长袍。”苏尔庇西亚告诉他,“显得更传统。”   “那就好。”凯厄斯说,“如果婚礼当天下雨了怎么办?”   洛伦娜没想到那个问题。她一时间也愣住了——当凯厄斯给她展示他的暗红色领带时,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连忙回过神来,“这个不行!”她叫凯厄斯把领带解了下来,“换一个颜色。”   “别紧张,你可以用魔法嘛。”苏尔庇西亚说,“婚前恐惧症是很常见的现象,只要放松就好。”   结婚当天,好在没有下雨,甚至连一丝乌云都没有。婚礼开始的时间是日落时分,几乎全世界的吸血鬼都会到场,洛伦娜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可是到了这一天、开始化妆了,她竟然开始忧虑。首先就是腮红——她发现自己选不出哪个更适合自己。“纪梵希二号!”海蒂临危不乱,直接替她做了选择。   洛伦娜看着海蒂开始忙着给她化妆,突然来了一句,“如果我想离婚怎么办?”   一阵诡异的沉默——休息室里面的女人们都凝视着她,连带着简(不情不愿的花童),试图掩饰着惊愕。   “不许离婚。”门口传来凯厄斯的声音,“绝对不可能——”   “新娘在化妆呢!”苏尔庇西亚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婚礼之前新郎可不能看到她!”她瞬间移动到了门口,把门关上了。   女人们都笑了起来。   傍晚婚礼正式开始。城堡前的草坪铺上了长地毯,喷泉璀璨夺目,长廊的窗户也都明亮光洁。城堡里的装饰都华丽无比,天花板上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经过了前些天的维护,呈现出它最初的样子;巨大的吊灯反射着光芒,照亮城堡每一个角落。洛伦娜穿着拖地的长婚纱,戴着更长的头纱——她上一次婚礼用的是带裙撑的婚纱,她讨厌那个,于是这一次选了她喜欢的;她踩上高跟鞋,和苏尔庇西亚一起走出休息室。阿罗——本场婚礼的司仪——正穿着古典的长袍,朝她们走过来。   “噢,瞧我们美丽的洛伦娜,凯厄斯真是个幸运的男人。”他上下打量着洛伦娜,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谢谢,”洛伦娜隔着面纱朝他笑着,尽量缓和脸上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他已经准备好了吗?”   “他那边一切正常。”阿罗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宾客有点少?”   有点少吗?洛伦娜心想,她可没有看出来——隔着玻璃窗户,她能看到底下的场地上很热闹呢。   “谁没有来吗?”苏尔庇西亚问。   “卡伦一家。”阿罗说,“当然了,还有另外几个……那些不重要;要知道,我的老朋友卡莱尔没有来!”   根据洛伦娜所知,卡莱尔·卡伦或许不会认为阿罗是他的朋友。   婚礼时间要到了,阿罗也不再抱怨,他和苏尔庇西亚去了楼下的场地,洛伦娜也要尽快赶到入场的位置。简和她兄弟亚力克——两位花童,拿着鲜艳的手捧花,和洛伦娜、苏尔庇西亚一起去:作为沃尔图里外观年龄最小的两个,在筹备阶段的一开始就被阿罗分配了任务。   按理说,和新娘一起走红毯的应该是她父亲……只可惜早就被她杀了。洛伦娜来到了入口处,简和亚力克互相检查着衣着,确保万无一失。管风琴的音乐一开始,洛伦娜就该上场了——大门打开,音乐比之前更清楚了。数不清的吸血鬼站在红毯两侧看着她,周围被鲜花簇拥,洛伦娜迈步向前,在红毯尽头,她的爱人正面带微笑。   洛伦娜一登场,宾客们就开始鼓掌。如果她还是个人类,脸庞一定会羞红的。她把注意力集中于凯厄斯的脸上,几乎注意不到他身后的马库斯。洛伦娜必须慢步走过去,简和亚力克向两旁撒着花瓣。终于,她来到了神坛边上,凯厄斯伸出手,洛伦娜抬起手去握住,迈上了台阶。   接下来就是婚礼誓词了,那是洛伦娜和凯厄斯都读过许多遍的。“我愿意。”洛伦娜凝视着凯厄斯的脸。轮到凯厄斯读誓词了,他的每一个单词都清晰又郑重,“我愿意。”他说。   阿罗宣布他们结为了夫妻,凯厄斯掀起了洛伦娜的面纱,捧起她的脸,和她接吻。“你太美了。”他深情地说,“我无法相信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妻子。”   此时此刻,就在沃尔图里,他们头顶是灿烂的星空,在这样的夜里,似乎一切都成为了一幅世界上最美丽动人的画……这一切就像美梦成真。   ——他们正式成婚了。   他们在仪式之后还要换上宴会的礼服。在他们的休息室里,洛伦娜给凯厄斯看自己的手臂——一点伤痕都没有了。作为魔法伤痕,她原本以为会跟自己一辈子的,可是在转化之后,伤痕竟然慢慢恢复了。   “这或许预兆着新生活的开始。”凯厄斯说,“我的妻子。”   他就这么攥着她的手,洛伦娜看着他,只觉得那张完美的脸庞上竟然流露出一点羞涩。“洛拉,”他对她说,“我从没有觉得我的生活这么美好,如果有命运这回事,我一定是被眷顾的人。”   洛伦娜和他四目相对。   “我一直是一个很倒霉的人。”她说,“我是在遇到你之后,才变得幸运的。如今的一切,都是我人生中最好的可能。”   凯厄斯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你成了我的丈夫。”洛伦娜柔声说,“而我——是你的妻子了。”   “是的,”凯厄斯说,“你成为了我的心脏……我的全部爱意,我的爱欲的女神。”他拥抱住了她,“我的玫瑰,我燃烧着火焰的灵魂。”   洛伦娜紧紧拥抱着他。   “而你,”她说,“你是我故事的美好的大结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